“我去追。悲風外星人來了，你幫零博士……”胖子一聲口哨喚來醜醜，半點沒有遲疑朝著太虛境追去。

　　不管是出於對江湖門派的報復，還是殺光靈者的執念，毫無疑問，神魔道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封印。胖子看得分明，如果眼下不能抓住賊首，新任聖女還未選出至少都是他們的可乘之機。

　　敵暗我明，可不是習慣了算計人的胖子能適應的。

　　“我帶你去。零博士回錢塘了，靈獸島已經開放支援。”悲風得到的消息更及時，眼下都忙著反敗為勝，戰鬥到了關鍵之處哪有功夫通知胖子，乍一聽來倒是驚喜不已。

　　“可也不夠吧?中央星域的大軍不是快到了嗎?你……帶JR5的援軍回來了?”一直掛著個繼任總裁名頭，卻沒得到半點好處，陳亦鋒自己都不信真會有增援到來。

　　“伐斯洛內亂，沒空管地球。狙擊星域艦隊的是你徒弟。”悲風衝在最前，這個人隨著陽光飛速往山上去。醜醜緊隨其後，若不是胖子輔以雲隱深，恐怕他倆早就被落下了。

　　“我徒弟?”胖子哪裡記得自己有什麽徒弟，不過也不是多問的時候。既然悲風說沒事就不必擔心，安了內自然能騰出手來收拾外星人。

　　“還有一件事，我應該提醒你一下。”半隻腳邁入太虛境，悲風突然停下，身上散發出的靈力一下子被壓製了幾分。皺起眉頭，周圍的一切都透露著古怪。

　　“我知道，東帝君是靈者。你放心，這些人我誰也不信。”胖子第一次進入時也有著一樣的感覺，就連醜醜都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氣息追蹤術。太虛境絕不僅僅是封印之地那麽簡單，或者說這片封印之地，對胖子這樣的外來者極為不利。

　　“不是這個。”悲風白了胖子一眼，一會兒聰明一會糊塗，也不知道那胖腦瓜子是不是被油給堵住了。他在放逐之地呆了兩年悲風又不是不知道，這靈者和人的區別還需要別人提醒嗎?“這裡，有些極為強大的痕跡......和當初器靈前輩身上的，一模一樣。”

　　“器靈老頭在這裡?”陳亦鋒的臉色終於變了，看向悲風的背影，嘴唇一下子蒼白起來。

　　為了活下去，為了保護身邊人不受傷害，陳亦鋒花了五年時間變得刀槍不入，同是也變得無比悲哀。曾經的胖子，願意去相信人，路上遇見的陌生禦姐，偷他好幾回錢包的駝背，甚至同樣被困學校的可憐學妹，陳亦鋒總願意用善意去包容別人。

　　可身處末世，即便善意依舊存在於心，胖子也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相信人的能力。

　　懷疑溫良，懷疑紀司令，懷疑寒雪，甚至懷疑被迫害的秦家父子，是不是在用苦肉計。這北去的一路，胖子變得越來越多疑，越來越會偽裝。

　　田思霏背叛他胖子沒生氣，孫二叔在背後做局他也不在意，孫宇利用孩子混入四葉學院，都沒能引起陳亦鋒的憤怒。為什麽?是陳亦鋒傻了嗎?從頭到尾，胖子就沒有信賴過身邊稍遠的人。

　　可即便是這樣多疑的胖子，也有著值得推心置腹的人。如果說大小姐是陳亦鋒情感上的歸宿，那悲風就是戰場上唯一能交托後背的袍澤兄弟。可是就在這一瞬，胖子悲哀得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敢信賴悲風了。

　　悲風得以脫胎換骨，歸根結底源於器靈前輩。胖子是悲風的主人不假，可這個主人並不是先天上或者力量上決定的，如果當初器靈老頭看中的不是陳亦鋒，那悲風的主人可能會是其它任何人。

　　太虛境有和器靈一樣的痕跡，萬一那神通廣大的器靈前輩也牽扯其中，那悲風的立場就值得玩味了。她還會一如既往成為胖子最堅實的後盾嗎?如果真的到了對立的地步，神劍禦虛會不會反過來刺進自己的心臟。

　　陳亦鋒是可悲的，更可悲的是，他那看似杞人憂天的懷疑，居然真有極大概率實現。若真是那樣，這世道還有什麽值得相信的東西存在?

　　“醜八怪。”那張絕美超凡的面龐轉過來，仔細回想，胖子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副不屬於塵世的容顏。

　　“記住，所有器靈都有個逃不脫的弱點。必要時候，從宿體下手。”說完轉過頭去，清冷高傲得不可方物。

　　所有器靈……這叫人瘋狂的鬼世道。

　　太虛境上，層巒疊嶂，山峰聳立。沒有東帝君帶路，胖子根本就不知道封印之地的具體位置。悲風感受到的氣息也若有似無，一會兒消失不見，一會兒又無處不在，偌大的山頭根本無從找起。

　　花了半個來小時的時間，仍是四處碰壁，一無所獲。費時費力不說，還一直在做無用功，陳亦鋒最終決定折返回去。既然奮起直追不行，那換個請君入甕的法子。新任聖女當選，不信引不出神魔道來。

　　這邊，陳亦鋒快速趕回去，催促東帝君盡快結束大選，那頭，又聯系上顧清清了解情況。

　　正如悲風所言，外星人突然襲擊剛開始確實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尤其是雙方武器裝備上的差距。各地范圍內近百萬大軍，處處都是損失慘重的消息傳來。

　　下西京相對而言，已經是最穩當的了。

　　三都異能者，加上伍嵐借派的十萬兵力，還有寒雪、沈無渝、北府董家借來的助力。光是胖子安排接應的力量就強悍無比，再配合顧清清攜帶而來的眾多高精尖武器，外星艦隊根本就討不到便宜來。

　　一早穩定了戰局還有所余力，宋倩雯直接帶著機械軍團借著救援之名，四處玩去了。相交於北府之地的慘烈，下西京損失的更多只是經濟財產而已。

　　一聽說昆侖山出了亂子，有人還盯上了琳姐，明雅和顧清清立刻動身。大軍帶不進去沒關系，光是數以萬計的異能者就夠強悍了，二話不說跟著神魔道後頭闖進玉虛宮山門，幾句話的功夫陳亦鋒反倒成了佔領昆侖的入侵者。

　　“小折耳，學校那邊怎麽樣了?孩子們都沒事吧?”錢塘人口一直不算多，其中八成還都是老幼病殘，可陳亦鋒既然敢留下老巢大舉出動，自然不會打沒把握的仗。靈獸島只是第一張牌，要是還有不開眼的找死，後邊第二張、第三張可都等著呢。

　　“零博士已經回去了。武林班的學生也都散出去偵察，羽姑娘和暗鬼先生正在摧毀戰艦，關健關康帶著喪屍大軍已經抵達學校。”其實顧清清都不必多做解釋，她手裡那點高精尖都是錢塘準備完剩下的，就算五都接連淪陷，北高峰那小山頭恐怕都傷不了分毫。

　　“別處呢，萱兒和唐叔叔那邊壓力大嗎?”胖子不放心，他看著未來嶽父就發怵，可到了這個時刻還是會惦念。大小姐本可以回家保護父母，因為自己而留在昆侖，南都出任何差池都是陳亦鋒承受不起的重責。

　　“都沒事了。分院大樓很厲害，堅持了整整兩個小時等到了救援。”一說起救援，顧清清臉上就滿是興奮，雖然為人處世早就熟稔了不少，可那份內向的俏皮可愛依舊偶爾流露。“學長，又是你喊來的幫手，對嗎?”

　　“我倒真得見見這位徒弟了。”胖子啞然失笑，他認識個屁的援軍。好在外邊的戰況已經無需陳亦鋒費心，騰出手來，終於能全神貫注解決著最後的麻煩。

　　東帝君負傷中毒，對實力未必有影響，可如果再不治療，靈者的身份勢必暴露。醫道五絕倒是到場四位，除了一情大師被禁錮小靈山，任何一位出手都能治療毒傷。只是東帝君身份特殊，知根知底的長安生又去守護封印未歸，最終只能獨自找了個靜室修養。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聖女大典繼續主持的工作被他親手交到了胖子這個外人手裡，離開養傷之前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來。東帝君當然明白胖子的立場，兩人之間妄談什麽信任太可笑了，胖子一直提防靈者，東帝君何嘗不是處處掣肘陳亦鋒呢。

　　眼下是個機會，東帝君眼光毒辣，自己全身而退，給了胖子足夠的權力和自由。既然胖子不相信人，就讓他全權負責大局，兩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如果他一個人能做的更好，退位讓賢又有何不可呢?

　　無事一身輕，拍拍陳亦鋒的肩頭，輕松離去。胖子這才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神魔道盯上了孫玨琳，他就是想全身而退都辦不到，被迫硬著頭皮完成整個聖女大典。

　　“咳......那什麽......”身邊是歸來的十大長老，側旁是四門十二道外加個無量山的賓客，高台之上還有二十來位幸存的聖女候選。胖子撓撓頭，不尷不尬站在那裡支支吾吾，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理由騙這些女孩去死。

　　“陳客席。大典時間無幾，還請從速。”大長老言辭倒是禮貌，只是口氣並不客氣。陳亦鋒的實力之強悍當然有目共睹，可一個外人取代昆侖之主的地位，大長老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

　　“對！眼瞅都快一點了， 大家還沒吃飯吧?先吃飯先吃飯，吃完飯再說！”胖子第一道命令一下，灰溜溜跑下高台，頭也不敢回。

　　犧牲二字，說起來無比簡單，聽上去也理所應當。不就是推出個人去死嘛，台上二十多還選不出一個來?可真正做起來，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這是謀殺，一場陳亦鋒夥同東帝君和長安生的集體謀殺。被害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死，抱著虛無縹緲的榮譽和信賴，平白無故成了保護除自己之外所有人的犧牲品。

　　看向候選聖女那一雙雙眼睛時，胖子背脊冷汗直流。這二十位女孩最小的只有十四五歲，最大的也就禦姐差不多的年紀，一個個都正值韶華，若不是對宗門情深義重到了濃處，如何咬緊牙關堅持到這最後一步?誰來教教胖子，應該謀殺其中的哪一位?

　　大局為重，向來是最值得警惕的口號。所謂大局，所謂民意，所謂江山社稷，好像有了這個重於泰山的名頭，做任何事都會變得順理成章起來。歷代帝王，無不是用這無可辯駁的理由，生殺予奪遊戲天下。

　　是啊，是為了地球數億人的性命啊，是為了昆侖三千年的傳承啊，是為了人類代代延續啊，那麽多沉重的理由之下，怎麽能不逼死一個無辜女人呢?一條命算什麽，哪怕是千萬性命，在這些大義名頭之下，都能輕易抹去不是麽?

　　胖子苦笑，埋頭自嘲著。自己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縱使是天王老子，難道就真有權力去定人死活嗎?

　　不忍不為，方顯人之氣節，與禽獸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