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人都安排好了。曾悅不肯回來，咱們這次把握……”瑤瑤推開房門，孫玨琳這才從書桌前抬起頭來，桌上的小油燈亮了一宿，刺客才驚覺外邊已是冰雪世界。

　　“下雪啦。”站起身來動了動肩膀，一夜沒睡卻看不出有什麽倦怠。瑤瑤往桌上看了眼，《最喪王者之召喚師學院》，大概又是末世之前哪個三流作者寫的廉價小說吧，姐姐居然在這種時候看了一整夜。

　　“姐姐，我們真的不等爺爺回來再……我怕孫家也……”瑤瑤憂心忡忡，異能協會在她手裡整個垮台，巨大失敗讓小瑤瑤有些不敢但負責任。

　　“等不了了。三叔四叔的仇在那裡，爺爺回來也是一樣的。別多想了，陪我吃早飯去吧。”孫玨琳拍拍妹妹的肩頭，這一夜對她何嘗不是難熬，這賭的可是孫家的未來啊。

　　該準備的都準備妥當，婚禮在南都中心的大教堂舉辦，距離市政廳很近，所有的人都已經安排下去。機會只有一次，一旦不能徹底斬草除根，後續的反撲足以讓她們的人全軍覆沒。

　　但已經沒時間，過了今天，唐舒婷就真的嫁給華無憂了。有了唐家的名頭甚至避難所，恐怕再沒什麽能阻止松菊商會稱霸南都。是時候最後一搏了，無論成敗如何，結束都在今天。

　　“嗷嗚……”醜醜從東郡被帶了回來，只是這笨家夥似乎也感覺到了南都的不同。以前常常陪它玩的人少了好些，而且女孩們的性質似乎都很低落，大家又在想胖主人了嗎?

　　“你這小東西，聽見有早點吃了吧?來，廚子也走了，我也就這些能給你了。”孫玨琳自己也就吃了些肉干麵包，給醜醜的一樣是風乾的肉塊。白毛狗的優點就是不挑食，吃了一大塊滿意極了，提出舌頭對著孫玨琳的腳踝就是一陣亂舔。

　　“姐姐，時間差不多了……要不你還是別……”瑤瑤不知道該怎麽說，以前都是姐姐保護著她，可現在姐姐這點功夫在異能者面前自保都吃力，真打起來實在是……

　　“孫家沒有臨陣脫逃的子孫，成不成我都得在，這是松菊商會欠下的。”孫玨琳當然明白妹妹的擔憂，世間事就是那般可笑，當初保護大家的最強戰力，如今成了最大的負累。禦姐苦練十余載的功夫，還比不過命好的發一次燒，老天爺的意思又有誰人能揣度。

　　“姐姐……”瑤瑤看著那高挑挺拔的背影朝著門外走去，好一會兒才追上去。姐姐永遠是那個姐姐，永遠是無人可比的強大決策人。

　　方遠如今手下的異能者翻了好幾番，松菊商會掌權讓他徹底站到台前。洞悉人潛力的異能加上松菊商會提供的資源，如今效忠他的異能者足有兩百余人，雖然比不了家大業大的松菊商會，卻也在南都不容小覷。

　　方遠今天又接到了一筆好買賣，利潤豐厚的好買賣，除了松菊商會的價錢之外，還能讓方遠徹底報了當初毀家滅族的恥辱。他可以不在乎那個便宜老子，但自己此後的遭遇卻不能不算清楚。

　　在前往婚禮途中襲擊孫家車隊，這是一直支撐著他的念想，若是沒有仇恨，他甚至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到底在哪。

　　“方少，人已經找到了，現在帶過來嗎?”老路叼著煙走進方遠的辦公室。辦公室很氣派，裝修風格有些像是異能協會。桌後最顯眼的牆上掛著一副油畫，一副只有背影的人像，有人說那就是方遠一直念念不忘的母親。

　　“帶上來。”下意識擺弄著手上的紅繩，方遠點點頭，一個臭不可聞的乞丐被拖了進來。

　　“劉醫生，好久不見了。你如今怎麽這般落魄，為什麽不來找我呢?”被帶來的正是那位幫禦姐監視方遠的劉醫生。自打孫家衰敗，中心醫院被迫歇業，劉醫生就知道遲早有人會找上自己。

　　他覺得自己很倒霉，站在方家這邊方家倒了，倒戈孫家大小姐孫家也不行了，堂堂中心醫院居然都會被迫關門，似乎自己的選擇永遠都是錯的。

　　“你……你是誰……你認錯人了……”劉醫生不想再摻和任何事了，他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就是為了逃避追殺，沒想到方遠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不會認錯的。當初你還請過身無分文的我喝酒，怎麽說都曾是主仆一場，我不會為難你的。”方遠站起來走過去，伸手往劉醫生臉上擦了下，黏糊糊的黑色汙泥沾了上來，還有些惡臭味。

　　“以前我沒對不起你，你說怎麽賺錢我就怎麽賺，被那胖子戲弄也沒怨你。”

　　“後來我更是問心無愧，孫家大小姐讓我調查你行蹤，至少有一半你去酒吧的記錄都被我抹去了，我希望你只是不想被當犯人一樣壓著，我相信你不是真的在謀劃什麽。”

　　“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你就是個瘋子，為了報仇做什麽都行的瘋子！方遠，你看看我，當初為虎作倀幫你做的那些勾當都還回來了！你怎麽還執迷不悟！”劉醫生知道自己躲不過了，有些話他這個小人物憋在心裡太久了太久，既然注定活不了了那就說個痛快，小人物也有自己的憤怒。

　　“不應該嗎?他孫家殺我方家數百人，我炸死他們幾個人不應該嗎?”

　　“你還炸死了幾十個路人，炸傷了數千無辜，就和你爹當初乾的一模一樣！你怎麽能問出應不應該?”

　　“夠了！我不是來聽你教訓的，不孤注一擲如何成事！劉醫生，看在昔日情意，你老實回答我一句我便放過你。”方遠最恨的其實就是他那便宜父親，除了蠢和好運之外一無是處，可如今自己居然被人說成和他一樣。真的一樣嗎?方遠不想再聽下去。

　　“你問，能說我一定說。”劉醫生知道這句是滅口前的套話，享受過虛榮，被打到過谷底，又過了幾個月平安安寧的日子，已經夠了。

　　“中心醫院的人藏在何處?明雅藏在何處?”

　　“你永遠不會知……直到有一天他們堂而皇之出現在你面前……方遠！我在下邊等你！”

　　“你！”方遠驚了，他以為已經足夠了解劉醫生，足夠了解那種膽小怯懦的牆頭草。他怎麽也想不到這樣性子的人居然會自己求死，咚得一聲撞碎玻璃窗跳下去，砸在車頂絕了生機。

　　方遠真的想殺劉醫生嗎?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會吧，可絕不是現在這樣的方式。方遠有些猶豫彷徨了，為什麽全世界好像都在背離自己，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和他漸行漸遠，是他錯了嗎?

　　“方少，人都準備好了。方少?”

　　“嗯?哦……出發吧……”看著滿地的碎玻璃，方遠意興闌珊，一點成功者的喜悅都沒有。

　　伏擊點設在距離市政廳八百米的十字路口，兩棟高樓都有開闊視野進行狙擊，前後左右四個路口都埋伏了人。兩百異能者一起出動，就是孫家帶上親兵和南二軍異能者，方遠也有把握全數殲滅。

　　“方少，我們的人都安排好了。”閔姐負責聯絡通訊和情報工作，出乎預料，孫家車隊只有兩輛車前來。孫玨琳和孫玨瑤都在前邊，後面除了司機全是賀禮，這場伏擊似乎更簡單了不少。

　　“好，讓老路他們等我命令。閔姐，我下去走走，發現目標通知我。”方遠一直擺弄著手上的紅繩，車上太悶讓他透不過氣來，就算外邊下著雪也要出來。

　　心煩意亂，點起根煙來，方遠再也回不到當初和老鄧、虎子待一起時的淡泊寧靜，明明已經功成名就，明明眼看就要大仇得報，可為什麽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小方，你也在看雪啊。”一個聲音打斷了方遠，扭頭一看還是熟人，正是當初異能協會的祁爺。

　　“祁爺?你怎麽……怎麽來了?”周圍雖然沒被刻意封鎖，但有異能者出現至少也該提前得到情報吧，方遠一愣神，一時間有些失態。

　　“今年的初雪來得早了些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小方啊，這可不是好兆頭。”祁爺捋著胡子答非所問，依舊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樣。

　　“祁爺你說什麽?您老現在過得還好嗎?要不要來我這裡……”方遠一皺眉頭，得趕緊讓他離開才是。

　　“不好啊。老鄧死了，小虎也死了，六二媽一家搬去東郡避難了。小方啊，俗世間老夫就你一個朋友了，你得自救啊。”祁爺歎了口氣，依舊看著漫天飄雪，雪花小了許多卻一直不曾停歇。

　　“什麽自救，俗世?祁爺您在說……難道，你也是那邊的人嗎?”方遠經歷過東郡之役，也曾親眼目睹江湖武林弟子的神威，俗世就是他們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

　　“小方啊，你相信命運嗎?你眼前的路大多艱難，回頭吧，趁現在還不晚。”

　　“不，祁爺。這件事我一定要做，誰都不能阻止我！您最好快點離開，要不然我也不敢保證您的安全。”方遠聲音很大，顯得底氣十足，試圖說服祁爺也說服自己。

　　“會死人的。”祁爺歎了句，命運啊，無常的命運。

　　“我就算死也不回頭，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我說的不是你，是宋倩雯。小方啊，我算道鏡心泊有漏無錯，你的命格已經快要逼死那丫頭了。”祁爺擺擺手，看了看遠處已經靠近的車子，轉身默默離開。

　　“宋倩雯……”

　　“方少！孫家車隊出現了！”

　　“我逼死宋倩雯……”

　　“方少，現在動手嗎?”

　　“撤！所有人都給我撤！去鍾家……去泰山南路青竹苑！快！”

　　孫家的車呼嘯而過，揚起一地白雪朝著教堂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