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無憂困獸猶鬥,還活著的內衛軍以及大教堂諸人齊齊使出了殺手鐧。隨著他一聲令下,人手一把多孔散射槍開火,裡邊裝的既非子彈也不是玄能攻擊,手指長的銀針飛射而出,一時間盡數打在了敵人身上。
教堂門口的女子衛隊首當其衝,一個個被扎得生疼,卻也不見真有多大傷害。朱小少爺也中了一針,來不及拔出銀針便化作無形,只是身上又沒有太大的反應,依舊活動自如也沒在意,繼續赤手空拳同內衛軍打鬥著。
不光是教堂外,整個廣場,整個內城,甚至大半個南都都是一樣。松菊商會的暗樁劍刃就開槍,專挑商家、學堂、工廠、住宅等密集之處。銀針也殺不死人,逃散之余,所有人心裡都帶著疑問,這是什麽意思?
教堂內的十名強悍異能者紛紛出手,同樣想方設法把銀針打入各自目標體內。老五運氣不好之前就被小七打傷,一個沒留神被銀針刺中,連開三陣都沒能逼出來。
“胖子!小心!”
“駝背,是那東西?”
“全是那玩意兒!”在場最熟悉銀針的除了華無憂本人之外,就是駝背。
這成千上萬的銀針正是當初在錢塘近郊尋得的子母奪魄針,母針在胖子體內還不知道消失了沒,子針則是駝背全部帶了回來,一年時間來的反覆改良升級,如今已成了松菊商會的大殺器。
中了子針者,和陳亦鋒當初的結果一模一樣,只能一點點異化變成受人擺布的怪物,而控制之人正是擁有最初十根子針的華無憂。
奪人心智比起傷人性命更是可恨,華無憂徹底瘋狂,他要一南都,即便只是個滿是傀儡的南都。什麽宗門情誼,什麽仁義之道,什麽刑堂監察都顧不上了,他不能輸,在和沈無渝對決前不能輸!
“悲風攔住他們!”胖子可是深受其害,當初要不是母針在體,螣蛇龜珠無法抑製,他也不必背井離鄉一走就是一整年。他陳亦鋒福大命大,因緣際會保住了性命,可那麽多人還都能保住命來?
心慌意亂衝向唐哲和林雪的身邊,他們可沒有心兒保護。
“醜八怪你傻了吧,把子針吸出來啊。”出手瞬間掌控全局,悲風還不忘奚落上一句。
“吸出來?我該怎麽做?”胖子一滯,難道他還能操控這子母奪魄陣不成?
“星雲之體浩瀚無際,你經歷過那母針,好好感受,把所有的針都找出來。”悲風一分神留給三個外星女人留了空擋,聯手逃跑心兒都不知道該攔誰,加上那滿天飛針一分心,居然連一個都沒能留下,白白放過了追蹤血眼的機會。
“守宮到底在哪兒!”
“你背上水草各生,出去半步必死無疑。勸你好自為之!”四小姐化身紫霧遁去,秦曉樂又一次抓了個空。
“二師兄她再說啥呢?是草包背上生瘡的意思嗎?”
“或許是天魔辱罵之語吧。無涯你躲師叔祖身邊去,華師弟不可再錯了。”沈無渝一直沒出手偏幫,在場數他最難決斷,一邊是手足同門,一邊是佔了理的好友,再執迷下去只怕他這師弟是躲不過一死的命運。
“華師弟收手吧,勝負早已注定,你何苦弄到魚死網破之地?這分散之世你還沒看明白嗎!”沈無渝踏前一步厲聲高呼,一旁閉目養神的藥擲終於睜開眼來。
“一息尚存何來的勝負之說?沈無渝你永遠自視清高,你又怎會明白,我華無憂才是金玉門未來的希望!”華無憂身上遍布子針,隨手就是雨點般的銀針飛出,像極了人形機關槍。
“師弟你還不清醒嗎?這蒼茫之世何來什麽勝者,功業白骨,從來都是一物。你忘了宗門大殿的那幅對聯了嗎?千金堪堪一擲,金玉無處滿堂!”
“我沒忘!正是這十二字敦促我至今!沈無渝你事事壓我一頭,難道連宗門的老對聯都能幫你嗎!”
“華師弟為何就是不悟,千金當一擲,金玉滿堂便無處堆放,說得不就是盡歸其道。一錢有一錢之地,萬貫有萬貫之腰,萬事萬物盡有各自章法,成敗功過皆逃不過。成不了便是成不了,華師弟何苦非要扮做亂世英雄?”
“狗屁!豎子信口雌黃!你這不曾忐忑之人如何懂得宗門深意!”華無憂猛地咆哮道,別人說什麽他都可以不在意,可沈無渝不行,尤其是在宗門最根本的那幅對聯上,他必要一爭短長。
“千金堪堪一擲,你說是命數,是定理,那麽萬金呢?十萬百萬金呢?天地之富呢!誰人還能堪堪一擲!金玉無處滿堂,那宮殿呢?一州一郡呢?四宇八荒呢!你這庸人如何懂其中奧妙,只有絕強的力量才能凌駕世間,金玉門就是要成為這絕強的力量!”
小無涯聽傻了眼,門口石柱子上的對聯他也是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沒少淘氣偷偷對著撒尿。那老玩意兒不就是說宗門有錢嗎?何時裡邊還有那麽多的門道了?
“華師弟你......哎,你竟然是這般理解宗門苦心。世上哪有什麽強絕力量,蒼生圍於人,人圍於家國,家國圍於四海,四海圍於宇宙,宇宙又圍於造物。這無所不能的造物,終究還是為蒼生所圍,華師弟精於棋道,這般淺顯的道理怎麽就不明白呢......”沈無渝生性淡薄,讀史越多越明白興亡之事永無常,今朝大利天下,明日可能就是亡國之音。生滅是常態,從來沒有永垂不朽的。
“先人沒有你怎知後世不會有?你不行憑什麽說我不行!先前你知道會有天魔嗎?你知道人類之中會出現異能者嗎?你怎知我不會成為下一個造物!不必多言,棋局我已擺下,是殺我讓半個南都陪葬,還是自殺以救那些孫唐保護的泛泛,陳亦鋒!死生皆在你一念!”
這場金玉門中對論陳亦鋒是沒聽見,此刻他正全心全意按照悲風的話細致感受著。胖子原本以為星體的神奇無非就是被動防禦,讓血肉之軀變得難以受傷,但此刻細細感受,他還從沒發現過身體居然不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他能和手臂說話,能和心肺交談,能和甲狀腺說笑,甚至連頭髮、指甲都成了靈動的思緒。
陳亦鋒記不住的母針,身體各部卻記得清清楚楚,痛楚、損害、感受、蹤跡,一切都逃不過身體裡萬千雙眼。越是感受,母針的形態在腦中越是清晰可見,胖子不知道,他的手裡正有一道銀光緩緩而成,那樣子正是子母奪魄針!
一見銀光悲風便知大局已定,也懶得管大教堂三三兩兩的魚蝦,化作星火追殺三人而去。果不其然,陳亦鋒還沒睜開眼,手裡的母針便通體發紅,進入人體的銀針受其牽引,被拉出體外才再次先行,半個南都數千萬銀針衝著大教堂頂端飛起,場面壯觀到百世未見。
伍嵐體內的銀針一樣出現繼而消散,動動身體毫無異樣,胸口甚至兩個針孔都沒有。運用玄力不再有受阻之感,一下子跳起來朝著悲風消失的方向追去。
“伍長官!你去哪兒?”
“隊伍你帶,叫眼鏡回來。”終究是放心不下,終究放不下。
“嘿,你們做買賣的還真有錢,這麽多銀針得耗多大的功夫。還有什麽法子麽?下毒還是找人?”陳亦鋒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這本事,漫天的銀針全在他掌控之中,只要一個念頭就能衝向華無憂。那麽多銀針啊,就是藍鯨也該被扎成骨頭了。
“你......哈哈哈!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華家啊!陳亦鋒,金玉門華無憂討教高招!”華無憂那頭金發依舊閃耀,原本被打理的整整齊齊,如今已是披頭散發,看起來像極了瘋魔。猛地大笑一陣,拿起身邊的短劍便衝了過去,他是在求死。
“成全你。”血海深仇不得不報,他殺那麽多人,便得料得今日, 胖子性子軟卻也松不得手,理法大過天。一劍絕念,正大光明的一劍最是堂堂正正。
“不!”華無憂沒死,禦虛卻洞穿了一具身體,全叔擋在了他的身前。
“唐天老兄是我害死的......你們要報仇......我還命就是了......”胖子收劍算快了,禦虛還沒直接殺死眼前這位花甲老人。可全叔說完竟然身體往前一倒,自絕於禦虛之下,用自己的命還了唐家的命。
“林蒼眠是我殺的,與公子無關!這條命換給你們也罷!”
“抓林家女公子的是我,命給你!”
“蔣折虎死於我手,一命相還!”
十名異能者盡數自盡於當場,他們一早就被悲風控制起來,拚命是不能了,但送命保護華無憂卻還有余力。他們不但是異能者,更是華府金衛,最最忠誠的金衛。這條命本就是公子給的,如今還了乾淨利落,下了黃泉也沒個拖欠。
“不!”華無憂死死抱住全叔,那是他自幼相伴的長輩,那是華家唯一留下的宗親。華無憂心如刀絞,他雖已料定活不過今日,可怎麽也想不到全叔會走在自己之前。這種悲傷再次來襲,自靈兒死後那天地盡毀的天旋地轉。
“孫家兩位非我松菊商會所殺,不過你們要算帳也無妨,我......”
“瑤瑤攔住他!真晦氣,我和老四何時需要陪葬了!”那個熟悉的爽朗之聲響起,女孩們皆是驚喜不已的回頭看去。
“三叔四叔!你們還活著!”便是孫玨琳也不由驚呼,這恐怕是比胖子回來更大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