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家大小姐帶來了，鄧叔在商場遇襲前，最後買的就是這個蛋糕。原本那個已經打爛了，希望這個能代替鄧叔送你們的祝福。”宋倩雯歎了口氣，當初她在異能協會的時候就認識老鄧，因為瑤瑤和方遠的關系，和老鄧見面的次數還不少。

　　在宋倩雯印象裡，老鄧一直就是個耿直敦厚的莊稼人，每天除了異能協會的任務之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地裡。哪天的麥子長勢不好了，哪天雨大要泄水了，那些才是老鄧掛在嘴邊的事。

　　去松菊商會臥底，宋倩雯甚至都難以想象，這麽一個老實巴交的木訥之人，怎麽弄到重要情報呢。

　　不過老鄧終究已經走了，和薛少傑一樣，和李杉陽一樣，和老三阿華一樣，走了就真的回不來了。如今宋倩雯除了那一點點的感慨緬懷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稍稍照顧眼前的女孩，這或許是老鄧留在世上唯一的心願了。

　　“鄧伯......伯伯他......”語芙不敢哭出聲，生怕被二太太聽見連這最後一點念想都被拿走，這個蛋糕太漂亮了，漂亮到連觸碰一下都是褻瀆。

　　“鄧叔很勇敢，被七八人圍攻其中還有兩名異能者，最終敵人也沒佔便宜，一個異能者被鄧叔砸成爛泥。”孫家人不願提的事情宋倩雯卻完全說出來，她了解那種生死不明的感覺有多可怕。她寧可現在就知道父兄已死的消息，也不願帶著零星的期望活下去，時間遠比任何痛苦更加折磨人。

　　“伯伯......”妙彤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語芙小聲抽泣。輕輕拿起一顆櫻桃塞進語芙的嘴裡，鄧叔叔是知道語芙喜歡吃水果才買的。

　　“攻擊鄧叔的是松菊商會。不光是鄧叔，還有唐老爺子、林守備、孫家兩位叔叔......還有太多人了，這個仇我一定會報。”宋倩雯從來不是能苟且偷安的主，從來不是。即便沒有胖子在身旁庇護，她也有發瘋的勁頭在身上。

　　“少奶奶我也想幫鄧叔報仇！”妙彤忽然之間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既然有人摧毀她最最美好的未來，那就把該死的人一同拉下地獄陪葬吧。鄧伯伯已經回不來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松菊商會依舊逍遙！

　　“你這樣只會打草驚蛇。異能者的潛力很大，你好好練習，以後會派上用場的。”

　　“可是我想幫......”

　　“我也想......”

　　宋倩雯有些無奈，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剛長大的孩子去送死。放下蛋糕安慰了句，關好廚房門走回客廳和宮阿姨攀談起來。

　　唐舒婷找上宋倩雯的原因很簡單，他們已經決定在婚禮前夜上放手一搏，該準備的力量已經盡力最大化了，唯一還擔心的就是母親的安全。

　　原本大小姐的意思是送媽媽去軍區，表叔在那兒至少安全。可林雪不放心女兒，一家人要死也死在一起，唐舒婷這才改變主意，拜托給宋倩雯照顧一天。

　　不光是林雪，明雅和那些被針對的醫生也藏在宋倩雯安排的庭院裡，唐家孫家的一舉一動太扎眼，反而這位產婦已經沒什麽人關注了，交給宋倩雯倒是最可靠的。

　　鍾乾也不回來，宋倩雯雖然行動不便，但趁夜色去安排還是沒問題的。這一次福禍難料，萬一唐舒婷和孫玨琳姐妹都沒能回來，至少還有她能想辦法報仇。

　　眼看就是傍晚，兩個女孩還要回去做飯，宋倩雯走到門口送走宮阿姨，剩下沒吃完的蛋糕也被宮阿姨拿了回去。倒是妙彤一直回頭，也不知道就是渴求宋倩雯改變主意，或是心疼那依舊沒怎麽動的生日蛋糕。

　　宋倩雯的晚餐很簡單，一碗小燉肉，兩個素菜一碗米飯，比比整個生活環境絕對是簡單了，不過和外邊的窮人一比又是雲泥。窮人想有錢，有錢人想更有錢，說到底都是一樣的，匱乏感讓欲望蔓延，懂得克制的著實不多。

　　出乎宋倩雯預料，這一晚鍾乾居然早早就回來了。沒喝酒也沒那些香味，穿著得整整齊齊按時回了家。

　　“今天這麽早，不用加班了嗎?”宋倩雯一愣，雖然安排唐媽媽的時間不是今天，可鍾乾反常可不是好兆頭。

　　“最後一批貨都趕出來了，商會又準備加大訂單，這下我們又能大賺一筆。小雯家裡還有吃的嗎?我們好長時間沒一起吃飯了吧，想吃什麽我去弄。”鍾乾高興得像個大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女人格外敏感，宋倩雯居然流露出了些母性的溫柔。

　　“家裡還有些面條，阿姨去醫院幫著定床位一天不在，你將就吃點吧。”宋倩雯還吃完的菜和肉湯正好能一起煮進去，鍾乾不會做飯卻也能弄碗還像樣子的面條，兩人都快忘了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飯是什麽時候了。

　　“醫院?你不是去中心......”鍾乾差點忘記中心醫院歇業的事兒，立刻閉上嘴光顧著碗裡的面條了。

　　“你明天也回來吃飯嗎?我讓阿姨給你準備松鼠桂魚吧。”宋倩雯倒看不出什麽變化，只是關心丈夫了句。

　　“明天要去東郡找貨源，幾點回來也說不好。沒了避難所，這鋼材可真不好找啊。你別忙活了，等我回來帶你去大酒店吃吧，還有一個來月就該生了，真好。”鍾乾的笑容總是能讓宋倩雯神魂顛倒，點了點頭攙著丈夫的手臂，就這麽靜靜陪著。

　　只是宋倩雯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鍾乾就趕去了松菊商會，把昨晚的對話統統報告上去，一口袋的晶石讓他樂開了懷。這生意可比鋼材來得更快，真希望宋倩雯以後每句話都這麽值錢。

　　第二天妙彤和語芙又趁置辦食材的機會溜出來，找上宋倩雯又是苦苦哀求。宋倩雯正好怕鍾乾提前回來壞事，這才交代給兩個女孩一些不太要緊的任務，比如盯梢放風，計劃的細節當然是不會輕易透露的。

　　兩個女孩都很高興，雖然不是大事，但至少她們開始參與到給鄧伯伯的報仇之中。認認真真記下少奶奶的吩咐，把昨天放著的整個蛋糕完全吃完，妙彤和語芙這才匆匆趕回鍾家去。

　　“彤彤姐，你說少奶奶為什麽要我們看著少爺的車啊?難道少爺會出賣少奶奶嗎?”語芙一路上都很興奮，半個大蛋糕下肚，她已經一年沒有這麽幸福的時刻了，她要牢牢記住現在感覺，這種感覺就是鄧伯伯的感覺。

　　“笨，這都不明白！少爺和松菊商會有生意往來，萬一被發現了不是糟糕嗎。松菊商會......小芙我們一定要給伯伯報仇！”

　　“嗯！彤彤姐我聽你的！可是今晚我們能溜出來嗎?老爺今天要回來啊。”

　　“我們去找三夫人，求求她應該可以。大不了就溜出來，等睡著了他們誰能知道。”

　　“好，彤彤姐還是你聰明。”

　　“那當然啦！你這笨丫頭回去別多嘴，被二夫人知道又要壞事。”

　　“不會的。”語芙立馬捂住嘴，瞪大眼睛搖起頭來，兩人這才在興奮中回到鍾家。

　　收拾屋子、洗衣做飯，給二夫人的寵物狗洗澡，給大夫人的盆栽澆水，忙完已經是下午。兩個女孩沒來得及吃上口飯，鍾老爺又提前回來了。燒熱水洗澡，再洗衣服做飯，剛做完的事情又要做第二遍，她們的時間永遠在這些沒有盡頭的瑣事中迷失，重複又重複著毫無意義的舉動。

　　伺候完老爺夫人，又是熱牛奶又是泡茶，午飯被拖倒了晚上。還要兩個女孩都習慣了，上午吃了一大個蛋糕現在還很是滿足，如果她們此刻照顧的是鄧伯伯或許會好過很多吧。

　　隨便吃了點，看看時間越來越晚。原本老爺不在家裡的日子，這個時間她們都已經自由了，可老爺回來房間的燈還亮著，妙彤和語芙想走又不敢，生怕被老爺發現又是一頓責罰。

　　正好小婕下樓喝水，女孩們像是找到救星一般上前請求三夫人。什麽奶奶生病了要回去，弟弟欠了錢今天是還錢的日子，語芙這麽一個說不了謊的丫頭都被逼得沒辦法了。

　　小婕聰明，這樣拙劣的借口自然不會受騙，又是哄騙又是威逼，幾句話就讓語芙老實交代了。一聽她們是要給老鄧報仇， 當初一路來南都的場景重新出現在心頭。

　　實際上兩個女孩並不知道，她們過生日那天的鋪子，就是小婕暗中說好的。之所以有人會願意把擺著貨物的店面便宜租給陌生人，就是因為小婕花了大價錢才說通的，否則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情?

　　等了老鄧一晚的不光是兩個女孩，小婕也一樣徹夜未歸。

　　說不上後不後悔，也不知道當初不離開老鄧現在會更好亦或更壞，只是再次聽聞老鄧的死訊依舊讓她黯然神傷。如果當初老鄧沒被抓走，如果現在他們還在一起生活，或許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吧?老鄧對陌生小姑娘尚能如此，一定是位合格的父親。

　　只是世間事從經不起如果，如果真的沒了當初的一切，小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明白，原來老鄧在她心裡的位置是這般重要，重到失去了整個人生都有些索然無味。

　　“你們去吧，明早回來就好，老爺那邊我來應付。”小婕很少有意氣用事的時候，所有的決定都是理智到近乎功利。逃出來是這樣，路上選擇老鄧是這樣，開店乃至舍棄老鄧都是這樣，但這一回她做了不算聰明的選擇。

　　“別害怕麻煩，去做那些你們覺得對的事。你們很幸運，應該和你們鄧伯伯一樣，頭破血流也要走自己的路。”

　　“謝謝二夫人！”

　　說完兩個女孩溜出家門，小婕拿了杯熱牛奶上樓給鍾老爺送去。只是他們沒察覺，樓梯旁一直躲著個偷聽的人影，一直唯恐天下不亂的宮阿姨。

　　這一切都落入了宮阿姨的耳中，自己邀功的機會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