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初說好的那樣，異能者願意幫忙便留下，不願意也可以離開。孫家沒有強求任何人，也請求不了，他們能做的就是用那些已然不值一提的家財換取南都的任何一絲生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淺顯直白的道理就是有人看不清明。

　　躲，天下雖大，真有那麽多地方可以躲嗎?

　　一月一號，災變三年正是開始。這個元旦對於南都的所有人都不好過，本該喜慶的節日，大部分人都躲在擁擠狹小的避難所裡惶惶終日，能源優先提供軍隊，許多樓層甚至連一點光亮都沒有。除了什麽都不想埋頭就睡，市民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當然，能睡算是幸運的了，南都城外的兩軍戰士已經好些天沒合眼了。變異體可不分日夜，睡覺、進食對它們來說遠沒有殺戮重要，日以繼夜的攻擊讓兩軍的傷亡逐步擴大，光是林如萱的南線就足足損失八千士兵。

　　晶石越來越少，子彈也消耗過半，坦克、轟炸機、高炮裝甲車的損耗率極高，至於那些白磷彈、子母彈、溫壓彈、鑽地彈，幾乎全都消耗盡了。

　　戰果很大，可依舊不足以改變眼前的局勢，喪屍死了幾十萬，低級變異體的屍骸遍地，可依舊有密密麻麻的怪物前仆後繼。戰士們心裡清楚，子彈有打完的一刻，助戰儀有能量耗盡的一天。到了那時候，就是他們集體就義的時刻，誰也躲不掉。或許唯一的好處就是不必親眼看著南都破城，看著自己心裡掛念消亡在身前吧。

　　這一天，童菲被高級變異體擊中，身受重傷，秦曉樂及時趕到救援，才沒有落得一起死亡的下場。但朱小少爺因為實力不濟，被變異體攔腰斬斷，犧牲當場。

　　這一天，何凱為了救被怪物包圍的高顯，右腿被撕裂完全殘廢，左腿中毒全面萎縮。孟嬌嬌及時救援命是保住了，何凱至此無法再站立。

　　這一天，瑤瑤同是牽製三隻高級怪物，給支援防區的戰士爭取了時間，最終自己玄力耗盡。危急關頭顧清清雙眼爆射金光，驅趕三隻高級變異體，但雙眼成了白色，就此失明。

　　這一天，守衛南都的戰士們死傷無數。這一天，陳亦鋒又是孤身一人闖進怪物群大殺四方，從早到晚，最終力竭被悲風搶了回來。

　　前線進入僵持階段，後方的城市已經全面完成戰時準備，所有的生產線征用改造完畢，日夜不斷開工製造軍械炮彈。東郡的第一批補給經由鐵路運輸送達，黃濤帶領當地留守的五千南都軍官殺回，以強大的個人實力牽製東線高級怪物，保障了鐵路線的安全。

　　食物和炮彈的補充無疑是一劑強心劑，這讓兩軍守護南都的可能性增加不少。只是戰局依舊處於僵持階段，臨時征兵令已經下達，響應號召者不少，但全是沒有戰鬥經驗的炮灰，救援和運輸尚且吃力，上戰場是萬萬不行的。

　　這些天唐哲也急得上火，周圍能求援的城市他都聯系了，北面的濟城有一萬裝甲師趕來增援，西北鄭城也有兩個摩步師能調動。但終究需要時間和機會，僅僅三萬人無防線可依托，就這麽衝過來無疑是羊入虎口。

　　破局之策依舊在南都，雪中送炭始終不是根源所在。

　　不過也不盡然全是壞消息。顧清清雙眼失明，瑤瑤力竭無以為繼，本以為西線是最快要被突破，沒想到一直藏起來的無間居然出手了。

　　老和尚帶著小和尚趕到西線防區。一歡還是老老實實呆著防禦，無間大師卻是和陳亦鋒一般無二，十大弟子身施展殺入怪物群，以金剛怒目之威屠戮四方，生生以一己之力阻滯西線攻勢，一天解決的變異體不計其數。

　　老和尚一出來，長安生也坐不住了。孫玨琳受傷修養之後，前線全是明雅一個人在堅持。她既不是異能者，也沒有太玄經那樣恐怖的力量，全靠胖子的那些寶貝險而又險躲過一次次必死的局面。

　　孫玨琳加明雅，這是一條完全是普通人守衛的防線，異能者早就跑完、死盡了，可明雅的堅韌愣是寧死不退，執拗的性子終於讓長安生站了出來。長安生還是那個賊小鬼，所有人都能死，他不在意，唯獨讓他又喜又惡的明雅姐姐不行。

　　為毒為藥，拈葉飛花。長安生的本事在對付大規模作戰時尤其有效。各種毒蟲毒草、毒煙毒氣一布置，北線再無變異體能闖進來。高級怪物倒是不怕，可也敵不過天下五絕的長安生，北線的南一軍戰士在才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來多少死多少。

　　兩條線暫時穩住了局勢，加上胖子時不時發瘋衝殺一陣，每次還真能斬獲幾隻高級怪物回來，這場攻防的天平趨於平衡，時間一過又是一周。

　　小婕躲在避難所，從最開始的惶惶不安，到後來慢慢習慣，裡邊的生活和外頭沒什麽不同。

　　她是內城居民，被安置的樓層是最底下也是最好的，能源和水自為循環，食物也儲備頗豐，若不是時不時地底有怪物碰撞送死，根本覺察不出和原來有什麽兩樣。

　　奶奶和弟弟也和小婕住在一起，依舊是謹小慎微，依舊是低著頭什麽都不敢多說多做。小婕說什麽弟弟就立馬去做，生怕惹得小婕生氣被趕出底層。

　　弟弟見識過上邊幾層的生活，每天限時供電供水，活動區域擁擠得不像話，還時不時有暴力事件發生。和眼前的生活比比，上邊就是地獄。

　　“夫人，中午的食物領回來了。今天沒有水果了，守衛說以後都沒了......”

　　“知道了，你拿去和奶奶先吃吧。對了，打聽到什麽消息了嗎?”

　　“沒有，說什麽的都有。不過怪物還沒攻進城，倒是好像有不少人收到了家書，有哭有笑的，我也問不明白。”弟弟老實敦厚，本該頑皮的年紀卻乖巧得不像話。不過這個年歲也沒多少頑劣的孩子了，那些孩子不是餓死街頭就是偷東西被打死，還有資本任意妄為的依舊富貴人家的子嗣了。

　　富貴人家又能有多少呢?

　　“家書?你姐姐沒帶消息回來嗎......算了，我自己去找找吧。照顧好奶奶，隔壁的劉阿姨和我關系不錯，有什麽麻煩記得找她幫忙，在這裡等阿姨回來。”

　　“小婕阿姨我去吧！外面......危險.....”

　　“照顧好奶奶。”

　　倒不是小婕心疼弟弟，也不是她真不怕死，而是這孩子太老實太單純。有些事這麽直白的問是沒用的，就是讓他去又能看見多少回來呢。

　　小婕想代替老鄧照顧兩個女孩不假，可裡邊要說沒一點私心也是騙人的。宋倩雯只是一個依靠，對於孫唐勢利的依靠，她手裡還是需要些自保的力量，比如越來越耀眼奪目的異能者。

　　小婕想要在南都立足，至少平平淡淡不被人欺凌，兩個女孩是絕對不能失去的。即使拋開對老鄧的舊情也是一樣。

　　離開底層，乘坐升降機一路往上，每一層都要停留片刻，這一路小婕也算是看清了不少。

　　弟弟眼裡的地獄，在小婕眼中卻更加光明透亮，如果南都真的失守，她應該會考慮往上層搬動。原因很簡單，雖然混亂不堪，但上層的普通人已經開始尋找新的秩序。

　　自發性的貨物流通，自發性的買賣和工作，甚至已經有自己組織的治安員。這些東西都是安於現狀的底層權貴所沒有的，他們更關注南都局勢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輸不起，一旦南都淪陷，他們絕對首當其衝被推翻。

　　新舊交替，有些東西是不可阻擋的，小婕對於生存之道尤為敏感。

　　“夫人！夫人您怎麽出來了?我們剛想進去找您呢！”剛出避難所，還沒來得及上運送車，小婕就碰上了從前線返回的兩個女孩，心裡高興一下子抱住她們，連連噓寒問暖的說起來。

　　“你們怎麽才回來，我都想出去找你們了。也不知道給奶奶帶個口信，你們這倆孩子真夠讓人操心的！”小婕有些嗔怪，不過臉上還是喜悅。每天都在成千上萬的死人，幸好沒有落到自己人頭上，小婕對抗不了死亡，所以一定要死人的話就死陌生人，千萬別再波及到身邊親人了。

　　“夫人我們就是來送信的，送完還要趕快回去呢！我們沒事您別擔心，我和芙兒賺了好多錢呢！”妙彤臉上破了很大個口子，血是止住了，但那張臉也算是完了。或許中心醫院有辦法修複，但那治療費用......

　　“你的臉......語芙你也受傷了?你們別再去了，和我回去吧。”小婕輕輕拉開紗布看了看，語芙手臂被徹底貫穿，口子足足有一公分長，要是傷口再大些只怕一條胳膊都沒了。

　　太危險了。

　　“沒事的夫人，我們殺了好幾隻高級變異體呢！您看！”一塊明暗變化，如同在呼吸的透明晶石出現在妙彤手裡，語芙也拿出像極了鑽石的球形之物，小婕不認識卻也知道不凡。

　　“這都是你們賺回來的?”小婕語塞，她自己可從來沒賺過這麽多。別說賺了，高級晶石都只見過一塊，還是鍾老爺珍寶般私藏的。

　　“嗯嗯！夫人......彤彤姐說這些是給您的，要不是您以前一直照顧我們，二夫人早就......”語芙不善表達，傻乎乎偏要提起傷心往事，不過那善意卻一樣無法掩蓋。

　　“你們自己留著吧，我......我們是一家人，別再喊我夫人了。”

　　“小婕阿姨......您就收著吧，仗馬上就要打贏了，我們能賺更多錢回來的！”

　　“什麽！要贏了?彤彤你說真的！”

　　“嗯嗯！彤彤說的是真的，好多變異體來了，幫我們的變異體！”語芙興奮的點著頭，南都真的快要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