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自聖誕打響，五天時間陣地連續失守。

　　最外圍堅如磐石的堡壘也因為能量耗盡成了擺設，在高級變異體的連續攻擊中破開好幾處缺口。好在陳亦鋒提前布置的樹苗成了第一道防線，在心兒的控制下，闖進來的變異體並非無法阻止，軍區戰士打退了好幾波攻勢。

　　可樹苗變成的叢林也要支撐不住的一刻，變異體損失四萬後，徹底發動全面攻擊。各處防線拆東補西，五天時間把防線丟了大半，好在因為布置得當人員傷亡尚且不大，只是後邊再無多少可退之處。

　　悲風在空中操縱龍空飛舟，全靠她和心兒，南都城上方的空領才不至於徹底淪陷。可這麽一來能阻擋高級怪物的人選更是找不出來，殺敵上千終究挽回不了任何局勢。

　　就在戰鬥越來越不順利之時，瑤瑤的異能軍團站了出來。包括秦曉樂和伍嵐在內，異能者出現在前線極力反擊高級變異體，軍隊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妙彤跟在孫玨瑤身後，這位孫家二小姐看著也沒比自己大上一兩歲，同樣的年紀卻已經厲害至此，妙彤一路上盡被孫玨瑤的身姿所折服，她也想成為厲害無比的異能者。

　　“彤彤姐，我們不是說不上戰場嗎，怎麽......”語芙害怕，心裡掛念著奶奶和弟弟更是惶恐，好日子眼看就要盼來了，萬一再戰場上丟了性命......

　　“語芙別怕，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以後自己買地找人來種。現在咱們手裡的晶石還不夠買回伯伯的地，賺夠了咱們就走好嗎?”

　　“好吧......彤彤姐你別接危險的任務，我......”語芙性子軟弱，沒了鄧伯伯全指著妙彤拿主意，她已經承受不起失去了。

　　“好，我們跟著孫會長，有她在的地方保準安全。”妙彤一廂情願道，只是接下來的日子她就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

　　一千余異能者被分成四部分，分別由孫家姐妹和三叔四叔帶領。或許是怕出岔子，大小姐寢室四人也分別上了前線，就連明雅都脫下白大褂背上了搶，和異能者們共同進退。

　　妙彤和語芙跟著瑤瑤，這一側來幫忙的是顧清清。顧清清本身並沒有什麽實力，開了慧眼除了修煉上佳之外，也就是能洞穿敵人實力和弱點，可對於戰鬥力的影響約等於零。瑤瑤除了得到了些技術上的幫助之外，甚至還要分神保護顧清清，最強的異能者隊伍反而戰果不大。

　　每當有高級變異體的情報出現是，瑤瑤總是一馬當先從過去，獨自一人牽製住。高級一品二品還好說，即便殺不掉，等大部隊和顧清清到了也能慢慢解決，可一旦到了三品以上就會出現傷亡。不光是那些不算太厲害的異能者，就是瑤瑤自己也常常被打得鮮血淋漓，要不是胖子的保命護甲，瑤瑤已經死了好幾回了。

　　“姐姐，你那邊怎麽樣了?三叔說你受傷了，沒事吧?”瑤瑤剛配合高炮師解決了一隻高級變異體，帶出來的異能者又犧牲了十二人，連自己身上的傷口都沒來得及處理，瑤瑤實在擔心姐姐的安全。

　　“皮外傷沒事的，小雅在我這兒呢別擔心，就算缺胳膊少腿也能幫我治回來。”孫玨琳左肩整個動彈不得，嚴嚴實實的長袖裡邊纏滿了紗布。

　　“姐姐你別亂說！爸爸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傻丫頭，姐姐怎麽會有事呢。你忘了小胖子還在姐姐這邊嗎?沒事兒別瞎操心。”

　　“姐姐我不和你說了，他們又鬧起來了，我得去幫清清姐。”

　　“去吧。”

　　看見姐姐安然無恙，瑤瑤才算是放下心來，匆匆離開營帳朝著喧鬧處走去。

　　“憑什麽！老子不幹了！打死打活拚了命的是咱們，結果什麽都不讓動！沒有我們異能者，高級變異體他們能打敗嗎?憑什麽晶石和材料都歸他們！”

　　“就是！你們之前說是幫忙的，現在可是讓我們賣命啊！以前異能協會都沒這麽嚴苛，這兒連酒都不讓喝！”

　　“而且之前他們是怎麽對咱們的?現在一個個都躲在後邊一聲不吭，讓我們在這裡幫他們守衛家園，不是天天嚷嚷著不公平嗎！有本事自己來殺怪物啊！”

　　利益把異能者召集而來，大家自然不會有太崇高的精神信仰。南都無非就是一座城而已，世界上那麽多城市都被戰亂毀壞了，多一個南都又怎麽樣?面臨死亡，即使有利益驅使，也有不少異能者動搖了。

　　妙彤也是其中之一。

　　這裡的生活太恐怖了，生活規律嚴格到死板也就罷了，那些嚴禁條例活活能逼死人。軍營講究的只有效率二字，其他一切都要乖乖讓步。無處不在的死亡，讓本就緊湊的生活更是壓抑。

　　妙彤和語芙只是來賺錢的，南都沒有對她們施以恩惠，女孩自然不會舍身以報。非要說還有什麽目的，也就是看看孫家二小姐，看看伯伯工作過的地方而已。

　　可現在的代價實在太大了些，光是今天的三次戰鬥就死了近五十位異能者，他們剩下的不到三百人只會是折損越來越可大。

　　“彤彤姐......要不我們回去吧?已經賺了六十點晶石了，我們......”語芙不敢站出來鬧事，但離去的念頭卻越發的強烈，太危險了。

　　“那......我們和二小姐說一下吧。”妙彤也不願再待了，她的異能青出於藍不假，卻也做不到時刻護妹妹周全，她們不該屬於戰場，她們不是南都的兵。

　　“顧姐姐在那兒呢......我們還是找顧姐姐吧......”語芙膽小，生怕瑤瑤不同意，相比之下從來不多說話的顧清清就好開口許多了。

　　“好吧。”女孩們瞄了眼群情激奮的異能者們，誰都清楚這個因為利益而臨時集結的隊伍撐不了幾天了。

　　“顧姐姐，我們想和你說件事。”異能者因為時常轉移，並沒有自己的營地，現在也是借了駐守兵團的營地。顧清清此刻正在和裝甲工兵營的戰士們交流著什麽，女孩們等了好久沒發現有人開口，這才大著膽子上前說道。

　　“啊！和我說嗎......”顧清清被嚇得不輕，她只是來和瑤瑤作伴的，可什麽事都做不了主。不管多少次，有陌生人找上來都讓女孩很不自在。

　　“是這樣的，城裡傳來消息說奶奶病了，我們想回去照顧奶奶......這邊......”妙彤終究不好直接說太危險不幹了，雖然這個謊言很沒有可信度，卻至少保持了大家最後的顏面。

　　“哦哦，我會轉告瑤瑤的......要送你們回去嗎?”顧清清舒了口氣點點頭，如果只是要走這樣的小事，她倒不至於毫無主張。

　　“不用了不用了，顧姐姐您忙吧。我們自己回去了。”妙彤高興壞了，她沒想到居然能這麽順利，二話不說拉起語芙的手就跑，轉眼功夫就消失在顧清清眼前。

　　坐在顧清清對面的士兵看著眼前的一幕，眼中說不出有些什麽，壓了壓軍帽，繼續低下頭塗塗改改手裡的紙張。好久沒寫字了，好多都已經忘記怎麽寫了。

　　“彤彤姐......剛才那個叔叔在畫什麽你看見了嗎?”

　　“可能是地圖什麽的吧，咱們別管閑事兒。回去找到夫人，然後把晶石藏起來，等贏了以後......”

　　“好像不是地圖，你看那邊的叔叔也在畫呢......我們去看看好嗎?”語芙也說不上來為什麽，除了好奇心之外似乎有種力量促使她去看一眼，好像錯過了這一瞬，就永遠錯過眼前這些生命一樣。

　　“好吧。”妙彤點點頭，反正也不用回去，前邊就有一個班的戰士把紙條交上去放在小箱子了，用念力偷幾張出來再塞回去，神不知鬼不覺。

　　紙張什麽樣的都有，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甚至還有很古老的日歷紙，薄得一碰就破，背面空白處還是被寫得密密麻麻。

　　“盛芳女士:請您幫忙照顧好我的父親，最後一筆贍養費將由軍政部寄達。數目有限，若無法照顧老父至善終，還望顧念情分幫忙一二，來世犬馬相報。”

　　“阿娘，俺們部隊老厲害了，仗快打贏嘞，等俺回來就接你住大房子去。阿娘，俺們營長說了，開了春就有好長的假，俺琢磨著找個媳婦兒在家伺候你，爭取今年就讓你抱上大胖孫子！阿娘別惦記俺，好好照顧自己。”

　　“宋老板親啟:恩德於前，無以為報;南都式微，望君珍重。另，所欠八十五款項將於凱旋之日一並歸還，如若未見，某當殞身沙場。將此文書送至家中，拙荊自當悉數償還。”

　　一張張，塗了又改，寫了又添。寫多了怕家人受不了，寫少了怕自己沒交代。每個字，都可能是戰士們留在世上的最後一筆，每句話，都可能是家裡人最後的念想。

　　紙張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汙，白得如同天邊的雲朵那般。是這些紙擋住了天邊的陰霾，擋住了南都外的屍山血海，給冬日裡的天昏地暗留下一絲光亮。

　　“彤彤姐......我們走了，這些叔叔們都會死的吧......”

　　“嗯......”

　　妙彤好像明白了，明白鄧伯伯當初拚著毀容和斷腿也要接下任務的原因了。這世界就是如此，那些萬分痛苦事，就是得有人站出來做，如若不然，人類二字焉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