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進行了兩天，大部分參加的學生屬於小學部，看來看去也就那麽幾個跑跑跳跳的項目。既然沒有心兒和咪啞出場，唐舒婷也沒必要多留一天，在胖子宿舍呆了大半夜，夜深人靜時便返回南都。

　　三城計劃進度已經迫在眉睫，物資、勞動力、遷徙住宅、土地規劃，每一樣都不是幾分鍾就能決定的，大小姐第二天還要連開好幾個會，能用來陪陳亦鋒的時間就這麽零零碎碎而已。

　　學校的各個部門越來越完備，除了醫務室之外，還多了心理輔導教室。這方面的人才還真不好找，兩位輔導師應付兩千多孩子，給他們發工資倒是不冤枉。

　　除此之外，小學部的社團創辦會將在七月初舉行。經過四個月的學習，第一次期末考試也差不多在六月底行進，反正寒暑假大部分孩子也無處可去，創辦社團活動正好豐富學生的暑期生活。

　　在這方面，還是陳亦鋒這個校長第一次行事決策權。

　　就像胖子自己說的那樣，家裡倆孩子在上學，自己又沒事兒找事兒開了個小賣鋪，對於學校裡孩子的了解，胖子不遜於任何一位老師。他以為現在世道不好，孩子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提升自己，用全部的資源努力變強，讓自己活得長久。

　　可現實卻是，打遊戲、沉迷動漫、泡妞混酒吧的比比皆是。低年級的孩子倒還好，再貪玩也有個限度，但越大就越明顯，高年級那些本該屬於中學部的孩子，頭髮染得顏色比胖子見過的還多。

　　這是為什麽，是因為他們天性賤不要好嗎?還是學校太縱容他們了?至少在胖子眼裡，這些都不是根本，這些孩子是在逃避，逃避這個光怪陸離隨時都可能把他們吞噬的世界。

　　喪屍、變異體、外星人、蟲子......低級、中級、高級......越是了解，孩子們心裡的陰影越大，怪物可不是站在那裡隨便欺負的傻瓜，他們能用凶狠拿走低年級學生的錢，但這股凶狠卻無法阻止怪物要了他們的命。

　　家人、朋友，認識的不認識的，或多或少都慘死在怪物口中，他們真的無法面對現實中的這一切。所謂的不務正業，是因為找不到正業背後的希望。

　　陳亦鋒懂得，他就是從打死第一個喪屍吐光胃酸過來的。一次次靠近死亡，一次次遍體鱗傷，至交好友死傷繁幾，就是他一直在變強都時常感到無力，更何況這些孩子們?他們更年幼，更孱弱，更容易被欺負，其中又有多少還能心懷希冀?

　　所以自從學校創立以來，他一直默默做著些事，試圖慢慢驅散深埋孩子心底的恐懼。缺胳膊少腿的老兵自衛隊、山下養殖的低級變異體、天一閣的喪屍老板、天下樓商會的怪物工廠，就連山下市集巡邏都用的是高級變異體。

　　但恐懼從來不是能輕而易舉改變的，只是在胖子的庇護下而不被怪物攻擊，孩子永遠都只能是孩子，二十歲、三十歲永遠都無法長大。能戰勝恐懼的最終不是陳亦鋒的幫助，而是孩子們自己。

　　如果說社團活動只是用來添加凝聚力的放松，那麽七月底的實踐課，才是徹底鍛煉孩子們的試金石。只有在這天以後，是龍是蛇才有定論，一想到這一天越來越近，胖子心裡的忐忑便無可消減。

　　親手救回來的孩子，親手善待他們，最後卻不得不親手送他們上殺戮場。這裡邊的矛盾糾結，永遠不是其他人能體會的。

　　“咪啞，考完咱們去漫畫書店吧?我聽說依米花又開了本新連載，講烹飪打架的，可好看了！”六月二十八，小學部三個年紀統一期末考試，總分不但很大程度上決定學分多少，還關系到新學期的分班情況。周琪不愛念書，有些事也不願多想，還沒開始考第一科語文就已經打算找咪啞玩去。

　　“依米花姐姐！哎......我晚上要複習數學......”咪啞一下子就蔫了下來。

　　咪啞喜歡和小朋友們一起待在學校，在這裡他有好多不一樣的朋友，人類、喪屍、異能者、江湖小弟子，身份立場在這裡都不再是問題，反正誰也不敢在學校闖大禍，既然注定成不了敵人，再不做做朋友豈不無聊。

　　可喜歡學校歸學校，小咪啞一點也不喜歡念書！說話他天生就會，就和編程一樣天然儲存在腦中，但要再問他為什麽這句話這樣說，語序、語態、詞性和場合，問題一複雜小咪啞就傻眼了，這都不是應該的嗎?他可能有心兒姐姐那麽好使的腦瓜子啊！

　　每天除了上課和玩耍之外，一回大胖子哪裡就會被心兒姐姐抓住補課，聽了三個月的補習班進步沒多少，反倒是差點連腦袋裡那些話都不會說了。

　　小咪啞鄭重其事和陳亦鋒談過一次，就讀書是否有用這個話題展開深切探討。小咪啞的觀點是，讀書最多的花主任打不過他，所以讀書沒用。結果胖子逮住這小子就是一頓暴揍，最後得意洋洋說了句你打不過我就是因為讀書少，徹底絕了咪啞不用上學的念頭。

　　他也好像去看漫畫、打遊戲，可大胖子說了，要是這次分數連心兒姐姐一半都沒的話，以後就都沒肉吃.....沒肉吃還能活下去嗎?趴在桌上淚流滿面，要是依米花姐姐漫畫裡的超人來揍大胖子一頓就好了。

　　“明天就考了還複習什麽呀。我和你說，依米花姐姐今天會親自去漫畫屋簽名！我都還沒見過姐姐呢，她這麽厲害一定很漂亮！”

　　“你前兩天還說心兒姐最好看的，變得真快。”咪啞有氣無力的隨口回了句，倒是噎得小周琪憋紅了臉，也不再磨咪啞，默默回到座位上等待語文考試。

　　考試預備鈴響起，一班的同學們都收起書本，端正坐好等待開考。周琪拉長了腦袋往門外望，今天是期末考試，這麽重要的日子心兒班長會來吧?

　　心兒是天之驕女，即便刨去一切身份也是。明明比自己還小一年，心兒班長卻會所有老師教的功課，明明那麽難懂，可心兒班長就是能很快回答出來。周琪又一次旁聽了心兒教咪啞解題，本來讓他頭疼不已的東西，從心兒班長嘴裡出來卻變得容易許多，周琪越來越佩服心兒，卻也越來越感覺到彼此的差距。

　　如今班長已經參加了大學部的課前學習班，和那些十八九歲的大人們一起上課，周琪能見到心兒班長的機會越來越少，用不了多久，連這樣遠遠看著班長都會是奢望了吧?

　　“同學們要考試咯，大家都準備好了嗎?”讓小周琪大吃一驚，心兒班長確實如期而至，可她卻不是以考生的身份，反而手裡拿著厚厚一袋東西，走上講台像極了監考老師！

　　考試已經不是頭一次了，以前測驗和月考都是選擇、填空和造句，最難也就拚音成語而已。但不是老師來監考還真沒見過，所有學生都看向心兒班長，不明白這才期末考試究竟怎麽樣。

　　“這次期末考試沒有試卷，大家的問題也都不一樣，有難的有簡單的。得分也沒有上限，多答多得，全看個人。不過結果未必和過程一致哦。”心兒自己都不太明白，原本的清清姐姐都準備好了，硬生生被胖叔叔臨時給換了。還非要每個班的小班長當主考官，不知道這麽做到底有什麽用。

　　考題分為三種，簡單、中等、困難，哪種當中都有一題是必答題，然後答完如果還有信心，可以繼續選擇難度回答。方法倒是挺有意思，只是這試題......

　　周琪學號很靠前，還沒反應過來咪啞已經完成，第二個就已經輪到他了。

　　“周琪你坐，三個題堆各抽一題。”心兒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下面的同學都按學號排著隊。離開三米又有視聽隔離裝置，杜絕了任何作弊的可能。

　　小周琪幾乎沒機會這麽靠近心兒坐著，心臟砰砰亂跳，看著眼前的試題手心發汗，老半天伸不出手去。周琪不會念書，不會念書就要被老師罰，反正老師沒一個好東西，他再也不相信任何老師，就算被看不起也無所謂。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即將在心兒班長面前丟臉，什麽都不會的自己，一定會被聰明厲害的班長笑話吧?

　　周琪好緊張，第一次，小家夥有些後悔為什麽不多花點時間學語文了。

　　“第一題是簡單的。請寫出以下成語的拚音，五個裡面只要寫對三個就算完成哦。”卡片上羅列著五個挺簡單的成語，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要求，心兒看了周琪一眼，想起他和咪啞的隻玩不讀書組合，這才悄悄降低難度。

　　“瓜田李下......五花八門......一表人才......南來北往......還有一個......”周琪緊張得滿臉都是汗，本就粗粗壯壯的，臉一紅更顯敦實。一個勁拿袖子擦臉，最後一個死活寫不出來。

　　“最後這個是朝思暮想哦。就比如你和咪啞都喜歡看漫畫，你們對連載新刊朝思暮想，就等著拿到手的一刻。明白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朝思暮想......”小周琪的臉更紅了起來。

　　“好了，再看看你的困難題目。過去四個月，你對自己還滿意嗎?如果明天就要離開，有什麽是你後悔沒努力的?你希望十八歲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

　　“啊?”周琪愣住了，這不是語文考試嗎?下意識的回答道，“明天就要走了嗎?我還沒......還沒讓班長看見了不起的一面！我......我不光是什麽都不會，我......”

　　“知道了，那我會等著看哦。”心兒臉上掛著滿滿的笑容，遞給了周琪一張只寫了名字的成績單。“現在，你該填上這學期的得分了，你認為自己應該得多少分呢?”

　　是啊，打遊戲比念書時間多，眼睜睜看著心兒班長越來越好，卻依舊老放一天的自己，應該得多少分呢?周琪臉上更紅了，手裡這張明明什麽都沒有的成績單，比山還重，比火還燙......自己究竟在乾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