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啊，你說的廟在哪兒呢?這片兒看著不太像啊......”景爺爺一邊四處張望著不算熱鬧的街道，一面找著機會和顧清清搭話。

　　女孩雖然不會忙到沒時間去看他們，但畢竟敬老院離孫家居所不近，不開車光是路上就得花上個把小時，顧清清去敬老院探望的機會並不多。兩位老人家喜歡這丫頭，眼看年關顧清清更加忙碌，兩人便出了主意自己跑來看女孩，彩頭勸了好幾次都沒勸住。

　　“不......不是廟，是間小房子......”顧清清乖巧得走在中間，雙手緊緊抱著懷裡的小包包，聲音很輕卻掩飾不了內心的興奮之意。

　　“不是廟啊......大孫女可別被壞人騙了。現在的人也不知怎麽了，成天盡想著坑蒙拐騙，昨天就有倆送上門來的，拿些玻璃珠子楞說是稀有晶石。”老成頭隨口抱怨了句，他們住在相對隔絕的養老院都能被騙子盯上，更何況是熙熙攘攘的紛鬧長街了。

　　“嗯……小師父不會騙人的……”小折耳稍稍猶豫了一瞬，緊了緊懷裡的包裹，悄悄給自己打氣。

　　“老東西你別胡說八道。進廟燒香，祈願拜神，求得是個心安，哪有什麽騙不騙的。小清別聽你成爺爺胡說八道，佛祖一定會保佑你的。”景爺爺狠狠瞪了老成頭一眼，這家夥一把年紀了嘴上還沒個把門的。

　　大孫女為了這事兒折騰了半個多月，每天都是跑遍挨家挨戶就為了賺一塊兌換幣。她要的是什麽?是老頭告訴她小心騙子嗎?她要的是一個能讓自己心安的理由。

　　老成頭尷尬得笑笑，連連點頭說是，在一旁絮絮叨叨寬慰起小折耳來。比起女孩連日奔波的辛苦，這點兒兌換幣還真就不算啥，老成頭其實也是出於心疼大孫女才口不擇言的。

　　“嗯！菩薩會保佑的！”顧清清開心了不少，連爺爺們都覺得是，自己心裡的小小願望一定能實現的。

　　走了沒多遠，顧清清便帶著兩位爺爺來到一條殘舊不堪的小巷。小巷屬於最老的一批街道，若是沒發生這場災變如今怕是已經拆遷完畢了，一半的房屋被推土機鏟倒，剩下一半卻依舊頂著斑駁的灰牆搖搖欲墜，似乎就等著一陣強風把它吹散。

　　越是往深處走去，越來越多的垃圾擋在路上，時不時還有些曝露出來的鋼筋出現在三人面前。顧清清怕老爺子們不好走，起初還幫著把鋼筋搬開去，可有不少連著磚塊、斷壁，哪裡是她一個小姑娘搬得動的。隻得仔細扶著爺爺們，一再小心腳下的路。

　　周圍的環境越是如此，老成頭心裡的擔憂越是濃厚起來。但凡有點香客的廟宇怎麽會找這種地了?就是想騙香客錢也得有人來不是，只怕顧清清找到的連假和尚都不是吧。雖然已經有了想法，不過看著一旁大孫女那期待的模樣，老成頭還是決定把話咽回肚子裡去。

　　“就是這裡......”顧清清停下了腳步，拉了拉兩位爺爺的胳膊說道。

　　抬頭看去，還真是間殘破不堪的小房子啊......

　　這裡的住房不是樓層結構，也不是北府那樣的老院子，更像是擁擠的平房區。眼前這一處更是其中的典型。屋頂上瓦片掉了大半，半黑半白光禿禿的，不少電線胡亂纏繞在上邊，也不知道究竟還有沒有效用。水泥糊的牆面更是慘不忍睹，大片水泥不知所用，露出了裡邊紅得發黑的磚塊，滿是缺口和裂紋，看起來就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模樣。

　　景爺爺歎了口氣，早知道就帶女孩去那南都些大廟了，雖然都是些功利混飯吃的和尚，但至少賣相不至於......心裡波瀾著敲門推進去，這快被蟲子蛀爛的木門竟然沒有鎖，連門栓都沒有。

　　外邊看已是如此，裡面就更加不堪了。

　　裡面除了個五六平米的小院子，前後一共三間小屋，都是黑漆漆一片，六扇木頭窗戶玻璃全是破損的，最誇張一扇連木架子都不知所蹤。別說電了，連燭光都找不到絲毫來。

　　屋外的窗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什麽破碗、剩下個底的水缸、一早就枯死的盆栽亂七八糟堆放在窗台上。本該白淨的洗漱盆倒扣在地上擺在院子中央，上邊擺了個泡沫盒子，裡頭種了些青色的嫩芽，本就擁擠的小院子更是沒個轉身的地兒。

　　三人一進來就更顯得擁擠不堪。

　　“小師父就住在這兒?”這回連景爺爺都有點忍不住了，被人騙也就罷了，可被當成傻子來騙就太侮辱人了。

　　“你們有什麽事嗎?”不等景爺爺再說什麽，黑屋子裡出來了個差不多年紀的老頭子。老頭面色蒼白，形容枯槁，佝僂著身子垂垂暮年，一出現就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錯覺。大概也只有這樣的無力之人，才會住進這種鬼地方。

　　“我們......來祈福還願......”顧清清上前一步，大概是怕老頭太老聽不清楚，聲音稍稍大了一些。

　　“我不聾，用不著喊給我聽。”老人家顫顫巍巍走了出來，駝著背似乎隨時都要摔倒一樣，偏偏手裡還沒有個拐棍木棒，開口說話倒是還有些底氣。

　　顧清清臉上稍微紅了紅。女孩本就是靦腆性子，從來都是被人詬病說話和蚊子一樣小聲，這還是頭一回被人嫌喊得大聲。除了一點點不好意思之外，女孩也有些可憐眼前這位糊塗老人，大概是太老了，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聽得懂自己說什麽。

　　“老爺爺......我是來......”

　　“知道啦，還願用不著說兩次。帶了多少香火錢啊?拿出來給我看看先。”老頭目光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明明自己的地方卻愣是找不到一個能坐的地兒來。老頭也是個灑脫人，戰戰巍巍扶著門框，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人家出入都不敢踩的地兒，他倒是百無禁忌。

　　一聽老人的話，老成頭一下子就不高興起來。哪有這樣的人，就算和尚也要糊口，可至少知道弄快遮羞布吧，一進門就問帶了多少錢來，這明明是個活脫脫的老潑皮！

　　“在這裡......一共有一百塊......”顧清清輕聲走上前去，當著老人的面打開了小包裹，裡邊靜靜躺滿了大半袋的兌換幣。如今金銀等貴重金屬的購買力低下，造幣又沒法太過在意防偽技術，因此兌換幣的體積普遍比較大，一百個就得有不少分量。

　　老頭子昏暗的眼眸看了眼小口袋，伸出手來拿了一枚。兌換幣摸著有些油膩，還有點汙黑沾染在上面，遠遠就聞到一股機油的刺鼻味。

　　“大錢拜大佛，小錢見小鬼。這點小錢就只能找個小和尚還願了。”老頭子玩了會兒兌換幣便隨手一扔，兌換幣劃過一個弧度精準落在了小口袋裡邊。也不給三人說話的機會，朝邊上一間房指了指，顫抖著站起身來轉身回屋去。

　　“這潑皮太可惡了！什麽叫小錢見小鬼，看不起人麽不是！”老木工脾氣烈，和景爺爺待在一起都能吵起來，更別說面對這個明目張膽的無賴了。嚷嚷了一句，就要撿棍子打人，都是老人家的好處就是不用在意什麽狗屁尊卑，快意恩仇不就是這個意思麽。

　　“行了你，小清還在呢！趕緊弄完了回去，你不想吃小年飯了?盡知道惹事兒。”景爺爺拉了一把老夥計，這家夥惹是生非習慣了，在敬老院就到處添亂。也就搬出顧清清來才能讓老家夥消停上一會兒。

　　女孩倒是沒什麽特別的神情，她本來就是打算找小師父來的，已經懷著滿滿的激動之情，對著黑屋子行了個禮，小跑過來攙扶著老人一並朝一側的屋子走去。

　　“請問......”屋子很黑，女孩膽子小隻敢探進去看看。

　　“噓！”一個比她高了好幾倍的聲音突然傳出來，嚇了顧清清一大跳。

　　這個聲音女孩記得，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心裡的高興更加明顯起來，大起膽子首先進入昏暗的小屋之中。

　　“請問......小師父......”屋子本就安靜， 女孩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躡手躡腳在屋裡一陣摸索，希望找到些照明的東西。

　　“噓！”又是一個噓聲，這一次更大聲了，嚇得顧清清再不敢開口說話。女孩找了好久也沒找到照明之物，手機之類的又沒帶在身上，她的助戰儀小手鏈倒是能發光，只是為了照明消耗晶石太奢侈了。

　　生怕爺爺們在黑漆漆的地方摔著碰著，女孩沒敢讓老人一並進來。

　　“你說，為什麽老鼠不用光也能找到路?”忽然，那個有趣的聲音開口問道，顧清清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他。

　　答案很簡單，這樣的問題自然難不倒女孩，老鼠本就視力極差，說是瞎子也不為過，還要什麽光。它和盲人一樣，都是靠著工具行動的，盲人有導盲棒和導盲犬，老鼠有胡須。

　　猶豫了片刻還是不見動靜，女孩猶豫地小聲解釋了句。小師父看著才十二三的年紀，說深了也未必能明白。

　　“難怪我都抓不到它！”那個聲音一陣恍然大悟，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那我們沒有胡須，黑暗中看不清該怎麽辦?”

　　“可以點燈......”顧清清還在遲疑是不是該用自己的手鏈，小師父恐怕是沒有照明的工具在手邊。

　　“何必多此一舉呢。這黑暗本就是人自己為之，何不打破這黑暗?”說完，屋頂發出一陣轟隆聲響，頭頂的天光瞬間穿過大洞照進了屋子裡。女孩隻覺眼前的黑暗瞬間消逝一空，一個模樣可愛的小光頭從地上站起身來，手裡捏著老鼠的尾巴笑嘻嘻看向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