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水遙帶著一身疲憊坐在營帳裡休息,營帳布置得很簡單,除了折疊辦工桌椅之外,只有燈和床。比起在南都兩室一廳還帶廚衛的公寓樓,這裡的生活環境簡樸到了無趣,可日子比起當初南都的四城守備官就充實多了。
寧水遙初來乍到,既沒有彪炳戰功,又沒有赫赫名望,可還是剛來就被伍長官委以重任。獨立團總教習,這個不太算是軍銜的職務權力卻無比巨大,幾乎能和羅鳴這個政教員平起平坐。龐大的信任帶來的是龐大的壓力,寧水遙時刻兢兢業業不敢怠慢。
說起所謂的總教習職務,還得從寧水遙本身說起。
自十月十大災變以來,歷時四個對月,如今已經到了二月下旬。這四個月整個人類社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管是生活生產還是嫁娶舊俗,影響正在一點點深入人們的生活。當然這不光是對普通老百姓,對於軍隊大佬亦然。
從開始行動力不足的喪屍,慢慢進化成最低級的變異體,各種各樣新物種層出不窮。有長得和野獸類似的變異體,也有機械、聲音、水汽甚至光影組成的奇怪變異體,敵人變得越來越多樣,戰鬥也變得越來越艱難。
和那些傭兵、冒險者不同,軍隊永遠是軍隊,永遠是那個最無私忘死的地方。比起如何讓自己變強,軍隊大佬們更加關心整體戰鬥力,更加關心如何守護一城的幸存者。
南新軍的建立,軍區學院的成立,都是因為這個目的。過去大集團軍作戰的方式越來越不適用於眼下,尤其是助戰儀和晶石兩樣超時代科技的出現,一種技術大爆炸後伴隨而來的新型作戰方式成了所有高層考慮的目標。
普通人都在考慮如何多殺怪物,如何保命活下去,如何賺些錢過得好一些,可寧水遙卻不是這樣的人。當初放棄和大小姐一行人待一起,後來又舍棄四城守備官這個榮耀和安全的職位,從本質上來說她和伍嵐都是那種不安於現在的野心家。
寧水遙的遠見是很多人不能及的,軍校指揮系統熱門是因為什麽,難道真是因為前線指揮官的陣亡率太高急需補充麽?寧水遙在招生這件事上嗅到了常人不得見的氣息。
從單兵對戰怪物理論,到小規模組織圍殺剿滅,再到各種款式助戰儀的實際應用,寧水遙比所有人都來得更加認真。她能成為叛亂之夜的平民英雄是有原因的,難道真的隨便換個莽夫都能成英雄了?只是大多數人都只看見了女孩身後的關系網,努力……這年頭還有誰在乎這種東西?
天道酬勤,功不唐捐。任何下過心血的用功都不會白白浪費。
寧水遙學到了最新的戰爭理論,見識過最高端的戰鬥模式,也親手指揮過孫家、黃濤、溫良甚至異能者的混合作戰。對於未來的戰鬥方式,寧水遙敢說自己絕對走在前面。
這已經不是那個協調統一、技術情報就能取勝的年代,更不是人多就厲害的年代。這是一個無限可能同時也有無限不可能的年代。
寧水遙所擅長的正是伍嵐所缺乏的。老五和羅鳴白手起家,從最開始的二三十人到現在三千整裝加強團,可說到底他們都只是新兵營的教官,有太多思考不到的東西。讓他們衝鋒陷陣簡單,可讓他們完全接管中高層軍官的職能就太勉強了,隊伍需要寧水遙這樣的人才。
寧水遙已經開始逐步實行新的管理模式,從日常生活中一步步帶動士兵改變,之後再換用各種單兵、小隊、團體戰鬥模式就容易多了。
事情得一步步來,整個下午都在視察老兵的訓練情況,這支隊伍似乎素質真的非常高。寧水遙也是忙到現在才有時間稍稍休息,坐下來想想後續的調整。
“水遙姐!水遙姐不好了!”寧水遙還沒坐下五分鍾,一個女兵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看著年紀不大,也就是剛成年的樣子,身穿軍裝倒是還像模像樣。
這是寧水遙帶過來的學妹,也是南都軍校的實習生。這樣的年輕人隊伍裡有好幾個,平時都是寧水遙照顧著,所以才敢沒大沒小直接跑進長官的房間。
“你又忘了,被伍長官聽到了怎麽辦?”寧水遙沒有慌忙,坐在那裡笑了句,沒有責備卻讓女孩稍微紅了紅臉。
“對不起寧總教習!我剛剛著急忘記了嘛……對了水遙姐,不是這個事情啦!大事不好了,有個老兵闖禍了,是歸你管的兵!”女孩吐吐舌頭,這才想起還有大事兒,趕緊跑過去拉著寧水遙的手臂擔憂道。
“犯錯了就送去軍紀處,和我有什麽關系?”寧水遙一愣,這都那和哪兒啊。
“不是的!是……”
“報告!寧中校,團長請您立刻過去。”女兵沒有解釋的機會,抓著寧水遙緊張兮兮,還真應了皇帝不急太監急。寧水遙倒是什麽都沒說,拿起自己整理好的材料,拍了拍女兵的手,跟著傳令兵出門去。
“竹竿,你先坐過來。”伍嵐的營帳比起旁人稍要大些,倒不是他願意搞特殊主義區別對待,實在是普通帳篷裝不下那麽多人。沒錯,一邊當官收繳,一邊香玉入懷是每個人的幻想,只是老五這邊住著的可沒有一個是國色天香的。
小小七當然不用說,伍嵐一直把小奶貓隨身照顧著,最近小小七進化稍微有些變大,毛色火紅像隻小狐狸一般,喜歡亂跑自然需要不少地方。那位黑皮膚的原始人漁村也是,雖然一點點開始接觸文明社會,也學會了穿衣服和說話,可除了伍嵐還是不敢接近其他人。
要是只有兩人一貓倒是還能擠擠,偏偏還有兩個找胖子死活賴著不走的高級變異體……小綠和大綠也不嫌棄老五,伍嵐住哪裡他們住哪裡,平日裡都忙自己的,吃飯的時候倒是從來沒缺席過。
如今這帳篷裡更加熱鬧,羅鳴帶著來告狀的竹竿,寧水遙也趕了過來,甚至那位閑著沒事喜歡到處溜達的湯老先生都來了。人多了倒是熱鬧,只是苦了老五這個不愛熱鬧的人。
“你別和我說這些,就說怎麽辦吧。”陳瑾也是無賴慣了,在老五面前從來不知道禮貌和客氣,坐在地上也不臉紅,倒是一邊的小小七有樣學樣也坐了過去。
“伍長官,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不過既然丁守義鬧事毆打、侮辱殘弱、私用公物,就按照軍法處置。”寧水遙看了地上的陳瑾一眼,就知道又是這個無賴給自己穿小鞋。
“這還需要討論?老五,我找你可不是聽廢話的。”陳瑾懶洋洋頂了句,顯然不滿意寧水遙推卸責任。老兵怎麽就這麽膽大妄為了,以前他怎麽就沒見有人敢吃獨食?
“寧水遙,陳瑾就是這樣,他不是針對你……不過你的新管理模式是不是……”不等老五開口,一旁的羅鳴先搭話道。他以前是教導員,和下面士兵的關系不錯,最近確實有不少風言風語傳到了他的耳中。
“羅長官,伍長官。這是這階段的訓練數據,這是新模式管理下的橫向對比,這一份是後續的補充管理條例。我承認現在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經過不停完善……”寧水遙準備很充足,她的做法是有成效的,她相信自己是在幫隊伍幫伍嵐。
“隊伍就離散不遠咯。”竹竿不屑地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開口道。
“你信口雌黃什麽!”寧水遙本來是你脾氣,紀江那麽欺負她都忍過來了,可也不怎麽的看見竹竿懶洋洋的樣子就火冒三丈。人人都在努力求生存,偏就有這種事事不勞心的家夥, 老天給了他們天賦和際遇完全都是浪費!
寧水遙當初看不慣胖子躲在唐舒婷身後,現在也看不慣竹竿的懈怠樣。從很多地方來說,陳瑾就是多少年後的陳亦鋒。
“新兵老兵區別對待是不是弄出來的,訓練吃得和戰鬥吃得不一樣還不是你弄出來的,軍餉和待遇不一樣是不是你弄出來的?現在還是老兵新兵,等你完善了又該是皇帝和奴隸了吧?”陳瑾話很難聽,他是出身市井卻見識過西方各種制度的矛盾體,一句話就把寧水遙的核心問題給點了出來。
“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要回到吃大鍋飯的時代?勞者多得有什麽不對,你拿的薪俸難道和那些新兵一樣麽!”寧水遙毫不相讓,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和竹竿針鋒相對起來。
“巧舌如簧。別把你市場運作那一套搬過來,這裡是部隊!你的做法和深化分層有什麽區別?人心都散了還有個鬼的戰鬥力。”
“這裡是部隊,可不是過去的部隊了!憑人多還能成什麽事,你們能對付高級變異體,可十萬百萬的新兵行麽?沒有目標,沒有動力如何變強?”
“幼稚!可笑至極,你以為眼鏡老五是靠你的工廠制度出來的麽!你以為吃的好、用的好就能變成強者麽?就這一點,你比不了你的學長,小胖子比你明白太多了!”陳瑾很少那麽較真,甚至把老五和眼鏡都拿出來舉例。他是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性子,只能說他確實真的太在意隊伍的事了。
“你!”寧水遙氣得身子都在顫抖,她不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要針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