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姐,你是不是知道我們……”關健心裡有些忐忑,怕仇懷柔知道他當了逃兵,又怕她不知道。這麽模棱兩可跟著自己走了,萬一上邊的上官追究下來……關健不想害人,更怕人多害了自己和妹妹。
“你叫我什麽?”仇懷柔坐在關健腿上,扭過半個身子和後邊的小啞巴玩著打彈珠的遊戲。這是陳瑾以前安排的小訓練,據說能訓練力道和眼力,至於究竟有沒有幫助就只有天知道了。
“仇……妹……”關健支支吾吾不太喊得出口。軍官有一點沒說錯,這位姑奶奶非但罵人有癮,現在還喜歡上了裝嫩裝溫柔,死活非要關健也喊她妹妹。
關鍵從來只有一個妹妹,就連個能說話的女性朋友都沒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仇懷柔。
“這還差不多。我當然知道你們要去哪兒,不就是往下西京追陳瑾麽,我可不傻小哥哥!”仇懷柔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只是這兩手空空實在不像是有預謀的樣子。
“你也要去嗎?醫務營不是已經……”
“幹嘛,就能你們去嗎?老娘……人家也要去!就要就要!”關健都準備還捂耳朵了,這聲音一轉實在有些猝不及防。雞皮疙瘩落了一地,果然,強行溫柔,最為致命。
“如果都走了班長和金爺……會不會受牽連?”大家對兄妹都不錯,至少沒有人嫌棄過他們,如今走了也不好害了別人。關健沒有太大的宏願,但奶奶一直說的良心卻沒忘過,做人得記恩情。
“你不知道?大金牙,趕緊爬出來!你不聲不響是要裝鬼嚇老娘嗎!”仇懷柔一下子又暴露了本性,抬腳就往卡車後的貨箱踹。得虧這位姐姐不穿裙子,否則幾腳下來可就真是春色滿園關不住了。
“誒呦耳朵!母老虎你有毛病啊!爺睡覺呢!”卡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暗倉,金腰帶打開艙門嚷嚷道,嚴正控訴仇懷柔的殘暴行為。
“金爺……你怎麽……這是?”關健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要逃跑一樣。
“哦,這是我帶貨的地兒,你們平時買的煙啊酒啊都是藏這兒進來的。小關,秘密都告訴你了,以後可不能搶金爺買賣啊。”金腰帶罵完很自然往關健另一邊躲去,他早就摸索了母老虎發威時的安全區了。
“我是說……你怎麽這這裡,這裡!”關健有一種被無數人監視的錯覺,按照這麽下去,下一個該是閻班長出來了。車上沒地方藏了別是躲在車底下吧……
“哦,老閻讓我盯著你們,怕你們不服從阻止命令私自行動。”金腰帶像是交例錢一樣,兩塊巧克力塞進關康手裡,這才得到了巴掌大點地兒蹲著。卡車駕駛座已經是人滿為患,好在現在這年歲也沒有交警的行當了,也不會有人攔下他們來。
“班長也知道了?”果然,噩耗一個接著一個傳來。關健猛地踩住刹車,逃兵罪可是要槍決的,計算態度再端正,理由再充足也是一樣。這是部隊最嚴肅的紀律。
“嗯,我看看。你們都已經到西門啦,瞧前頭不就是老閻嗎。”金腰帶不懷好意揶揄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果然,等在城門口的閻班長大步走來,朝關健點點頭,拍拍車門讓他下車。
關健有些發怵,門口可就是守城士兵了,萬一閻班長又什麽舉動他可就要死在這裡了。一想到妹妹,關健抱著背包大著膽子跳下車,包裡有他最後的資本,真的打起來他不至於沒有保命手段。
“哪兒去?”閻班長也不墨跡,把關健拉到沒什麽人的路旁詢問道。
“下西京。”關健咽了咽口水,心裡的不安完全表現在身上,那雙顫抖的手隨時準備掏出助戰儀。
“一起去。”閻班長點點頭,這些家夥們倒是都來齊了,真是一群有意思的瘋子。
“啊?您不是來……”關健愣住了,巨大的反差讓他手足無措,傻傻看著老班長,他想看看會不會突然有憲兵隊出來抓人。
“小關啊,你的想法不要告訴我,大家去找陳瑾都是有自己原因的。但我還是希望你有事能和大家夥商量商量,畢竟咱們班就六個人不是麽。班長不會害你們的。”閻班長拍拍關健的肩膀,這個年輕男人的過往讓他不會相信任何人,這是命,老班長不怪他。閻班長唯一希望的就是這個班不要散掉,他要帶著他們把夥夫長找回來。
誰說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沒有試過,誰敢說曾經不能延續到以後?
“發什麽呆,趕緊上來。難道叫我給你開車嗎?”閻班長一百八十斤的大漢,二話不說擠進駕駛室,只剩下下巴掌大塊地方還衝關健招招手。
關健此刻的心情極為複雜,惶恐不安又驚喜不已,既害怕前路漫漫又擔心退路再無。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除了妹妹之外還有人願意和他一起走下去,即便這條路未必好走,即便這條路不會太長,有了陪伴至少這一路上不會孤單。
“坐好了,我們去下西京!”重新握住方向盤,關健充滿了力量,穿過最後的城門檢查一路呼嘯而去。
他們怎麽會知道這一路不止他們六人,還有一個不該出現的小家夥混進了貨車車廂,只是小家夥太累太餓早就睡著了,他已經離家出走三天了,也已經餓了三天了。
車隊沒開出多遠,洛晴便拿著報告回報給寧水遙。這些人都是陳瑾先前交代的,寧水遙還沒想好該如何安置自然讓人盯著些,沒曾想手下人報告回來的第一個消息群就是他們全跑了。
寧水遙拿著手裡的報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心中所想早就超過這件事本身。把報告放在桌邊,像是也不再提起,繼續吩咐洛晴軍營建設的問題。
由於有湯老先生的介入,加上伍嵐勢力太大,而上京軍區又在數次防守反擊中損失嚴重,不得不承認伍嵐而做出退讓。名義上老五的隊伍還是上京軍區所屬,但顯然軍區已經無法指揮這支人數龐大的隊伍了,甚至上西京的安全都需要仰仗伍嵐。相比之下,建造幾個新的軍營已經不值一提了。
寧水遙軍政一把抓,大小瑣碎事情都需要她處理,實在是高層中有過管理經驗的只有女孩一人,要是去問老五市政警戒預備役的待遇和訓練編制,他一定直接抓瞎。
這一忙就過了整個下午,等寧水遙再有時間已經到了飯點。再也沒有那些味道極好的小灶,寧水遙索性走出辦公室,和大多高層軍官一樣前去小食堂用餐。
寧水遙去的比較晚,飯菜還有就是比較冷清。或許是部隊打了勝仗都高興,加上避難所中儲備的糧副食品較多,小食堂難得還提供糕點。寧水遙點了兩道清單的小菜,要了一碟桂花糕坐在餐廳裡等上菜。
不知不覺已經五月份了,她離開難度孤身一人西行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南都的學姐們怎麽樣了,以前每周六聚會她們都會喊上自己,那些末世不該有的精致小點心絡繹不絕。寧水遙喜歡現在充實的生活,卻也懷念女孩們擠在一張床上說說鬧鬧的記憶,寧水遙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有用的人,真正能保護這些對自己不錯的學姐們。
說起來自己的任性應該給糖糖姐帶來不少麻煩吧,四城守備官說走就走,就算學姐是唐叔叔的女兒也免不了責罵吧……心裡依稀想起了過往,眼前的桂花糕就成了最珍貴的記憶。
“寧水遙。還沒吃飯啊。”正想得入神,忽然身邊傳來個聲音。寧水遙回過神來抬起頭,伍嵐來了。
“伍長官,您也還沒吃嗎?坐下來一起吃點吧?”女孩有些慌亂站了起來,想讓坐有發現有些冒失,臉微微紅了下顯得局促不安。
“我和眼鏡吃過了,他喝了不少酒。我來給小小七和漁村打飯的。”老五讓女孩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著等打包。有些事是無法避免的,就算做到一城的統治者也一樣。比如想吃就得等廚師做菜,比如竹竿要走就是再不情願也攔不住。
“我那份您先拿去吧,小貓餓了又該亂跑了……”寧水遙不但聽過小小七的名字,她甚至還知道些小七的事情。有些事只能藏在心裡,女孩知道那隻小貓對伍嵐究竟意味著什麽。
“不打緊,你吃吧。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下。”伍嵐按住寧水遙的肩膀讓她安心吃飯,現在沒有可用的信賴之人確實忙壞寧水遙了。只要撐過這一段,各個部門都穩定發展起來,日後就不需要高層幹部再事必躬親了。
“您說。”女孩放下筷子,盡量把自己最好的儀態展現在伍嵐面前。
“邊吃邊說,你這吃的可夠素的。 喜歡吃糕點讓他們給你做幾盒。”伍嵐笑了笑,這小姑娘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認真。認真確實是好事,但距離死板也就一線之隔,好在她聰明,不至於不懂變通。
“之前就說隊伍需要凝聚人心,如今收復上西京差不多是時候了。你看看能不能辦些什麽活動,讓他們放松下,日子繃太緊難免枯燥。”伍嵐一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只是因為一個並不開心的人一直壓了下來。陳瑾走了,似乎再沒有理由阻止這樣的活動,只可惜老五最希望能放松的人同樣也不在了。
“可行,配合慶典和節日還能起到宣傳效果。伍長官您放心,今晚……明天我就能出計劃交給您過目。”寧水遙簡直就是工作狂,從來不知道累是什麽,工作帶給她的只有滿足和充實。
“慢慢來不著急。”老五的菜準備好了,其中還有一大條香嫩的紅燒魚。小小七現在不但越來越聰明,那張嘴也被喂得刁起來,小魚乾只能當零食沒事吃吃,正餐沒有硬菜小家夥可是會鬧脾氣的。伍嵐也寵它,這小貓遠比大領導還精貴。
“對了伍長官,他們走了您知道嗎?需不需要按逃兵罪處置。”寧水遙忽然提了句,老五的背影一頓,似笑非笑轉過身來。
“我還以為你不準備告訴我了。讓他們去吧,他們是陳瑾的兵。”說完也不回頭,直接走出軍官食堂。
“果然是你……”寧水遙抿著嘴笑了笑,最後的桂花糕塞進嘴裡,心滿意足起身離開。
寧水遙到底還是喜歡現在的充實生活,喜歡充實生活裡從不缺席的那些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