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童菲眼裡是不知道這些因果細節的，她能看見的就是突然出現的外星人，為了抓小胖墩兒大殺四方，天一閣沒人抵擋得了最終遭了難。而那一桌子權貴很不幸也成了犧牲品，最後跑出來的只有三四人，而秦勇昊和聞老先生都沒能活下來。

　　這一段打鬥過程童菲沒有細說，不知道是不願回憶還是自己也不知道更多，秦曉樂聽得目瞪口呆，此刻的他已經完完全全清楚守宮的身份！

　　為了給拉姆瑞亞報仇，秦曉樂在島上的十天不是無所事事的。紫色眼睛的四小姐，藍塚之主守宮，夜梟遺族乃至背後的赤塚血眼，但凡和整個陰謀有關的人物，秦曉樂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為什麽離開之時耶和華會拿出一部太玄經?難道是嘉嘉覺得秦曉樂應該變強來找父親報仇嗎?當然不是，因為耶和華和這個人類有著共同的仇敵，他還有女兒需要陪伴無法立刻追查，但幫助敵人的敵人總是沒錯的。加上因為女兒那層關系，耶和華這次是下足血本的。

　　“又是他……該死的畜生！”秦曉樂狠狠抓起拳頭來，當初抓自己的是他，如今殺死父親和老師的還是他，或許裡頭還有陰謀存在，但是那麽多仇怨足以秦曉樂把他放在復仇名單最前了。

　　池攸寧的死一直讓秦曉樂耿耿於懷，不是說女孩該不該死，而是心裡的憤恨完全無從宣泄。新仇舊恨，守宮成了秦曉樂繼續變強的新目標。

　　“他最終還是抓走了袁靖濤，打傷了韓鏡顏。尹修為了保護師弟師妹被外星人給……那個小醉鬼……”童菲低著頭，眼淚不覺掉了下來。

　　“天一閣也死了很多人，你認識不認識的基本都沒了……”

　　“理所當然，沒了庇護的天一閣就成了不設防的寶庫，當晚就好多人要殺我們搶走。如果不是韓鏡顏還有點力氣，只怕你現在也看不見我了……”

　　“秦叔叔走了，你們家立刻遭了難。動手的不是別人，就是那些盜匪，復仇軍大部分都被偷襲致死，僥幸活下來的逃到天一閣求就去，可我……我也……”童菲委屈極了，偌大的家業支撐到現在何其不易，原來隨便來個外星人就能讓他們的努力變成笑話。

　　她已經堅持不住了，她一直在支撐，可支撐總得有個希望吧?是希望外星人良心發現還是希望盜匪棄暗投明?這明明就是個讓人絕望的世界啊！

　　“那夥盜匪不知道哪裡來的，除了裡邊的兩千多，城外居然還有上萬人接應。武器裝備全是最好的東西，放在過去也就天下樓能裝備這麽支隊伍。”

　　“軍區的士兵很快被打散了，一看北府被控制便沒了收復的念頭。你也知道軍隊連翻磨難，軍區的二十萬軍隊亂了幾次已經沒剩下七萬了。又沒有人能真的完全掌控這些人，跑的跑，撤的撤，觀望的觀望，最可笑還有上山當期土匪的，說是叢林遊擊戰……”

　　“兵成了土匪，土匪成了兵，太滑稽了。”

　　“最後進城清剿的只有不到一萬五千士兵。只是裝備察覺擺在那裡，土匪裡又有個極其厲害的異能者，這些英勇的士兵最終铩羽而歸，活下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土匪控制了北府，改了個名字叫什麽振興社，他們能振興什麽，除了燒殺劫掠之外什麽都不會。哼，就會欺負人。”

　　“我們沒辦法，還好有小少爺收留我們。朱老板也算是大節不辱，舍了錢財保住了大家的命，沒想到該死的賊匪不滿足，還要抓小少爺當肉票。

朱老板救下了小少爺，自己和夫人卻……”　　“這幾個月北府都在死人，死了多少都已經數不清了。人命比草賤，或許下一個就該是我們了吧……”

　　“秦公子，你不該回來的……走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麽……”

　　童菲很少有這般失態的時候，話語裡全是絕望、抱怨和屈辱，但無能為力又讓她頹然，連加重語氣都做不到。她喜歡秦曉樂，也知道發生的一切不該怪罪在這個無辜之人身上，可是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他沒被帶走呢?北府還有可能發生後邊的那些事嗎?

　　童菲在秦曉樂身邊沒呆多久，說完這一切便回房休息了，兩人都有傷病在身，很多事都需要消化的時間。

　　董家主也來看了看秦曉樂，董家主不怨恨這位當初在廣場上對自己出言不遜的晚輩，一個喪女，一個喪父，大家都是時代可憐人。

　　“小樂，你爸走前經常應酬，喝醉了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麽你知道嗎?”董家主的頭髮白了不少，就算躲在家裡也有躲不開的紛爭，否則他們家的護衛又是怎麽傷的呢。

　　秦曉樂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向這位並不熟悉的長輩。

　　董家主很容易懂，從頭到尾都在求自保。最開始的涅槃計劃是，後來天下樓動蕩也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反而出手救下童菲他們，這不該是個苟延殘喘的勢利之人嗎?

　　“他說，吾兒大孝。他說他的兒子是和外星人抗爭而死的，死的光榮。這些話就是不出門的我都聽到了，你知道在你爸眼裡，你有多麽優秀吧。好好修養，你爸是英雄，你要比你爸更英雄。”董家主拍拍秦曉樂的肩頭，輕聲歎了口氣。

　　他老了，他們那個年紀的老家夥們一個個都離開了，未來注定是年輕人的，該操心的也該是他們年輕人了。董家主本就沒太大野心，此刻守著小女兒，守著一片不算紛擾的地方，知足了。

　　吾兒大孝。秦曉樂哭了，一個被關了小半年沒悲傷，面對小黑妞死沒落淚的錚錚鐵骨，為這句話落下了眼淚。

　　秦曉樂一直睡不著，他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了。為什麽異能像是消失一樣，那些盜匪從何而來，和守宮是否存在某種聯系，還有守宮……這個最該死的畜生躲在哪裡！

　　一直到後半夜，秦曉樂依舊無法拋開這些念頭安然入睡，許多事童菲隻說了個大概，細細追究還有太多秦曉樂不知道的變化。既然睡不著就索性起來，晃晃悠悠又來到了之前的地下靈堂。

　　按照童菲的描述，父親和老師遇難應該是兩個月前，按照習俗最晚的尾七也已經過了，絕不可能還現在還擺著靈堂。而且人走了兩個月，身體應該早就發生腐化，但秦曉樂見到的依舊是兩位長輩當初的容貌，光是這一點就足夠秦曉樂去弄清楚了。

　　此時已過夜半，靈堂裡的人更少了。也有幾位復仇軍在守夜，秦曉樂回來了他們也有了主心骨，至少守靈不至於一個血脈親人都沒有。

　　說了幾句鼓舞人心的話，秦曉樂這才發覺董嫻也還沒睡，依舊在大廳後邊幫忙搬搬抬抬。之前秦曉樂眼中只有父親和老師，邊上的另外十來口棺槨都沒細看，童菲既然說了死去了不少人，想來總有一些也帶了出來吧。走過去一看，躺著的是尹修。

　　“這些人身上的傷口都很嚴重，如果不請人修補縫合，入殮也是面目全非。而他，是損傷最重的。”董嫻身邊是幾位身穿白衣的殮妝師，這個世道什麽行當都有人肯乾，畢竟能活下去的法子太少了。

　　秦曉樂沒有說話，靠近尹修的屍骸細看，身體上的傷口確實是遭受玄力破壞留下的。異能做不到那麽精細，想來確實是太玄經沒錯。秦曉樂對於這位並不算熟悉的年輕人還是很有好感的，雖然尹修被叫做小酒鬼，整天也就是喝酒睡覺，可看護天一閣的任務未曾松懈。

　　當初若不是他機警請來寒雪，天下樓和秦家都躲不過那一劫。如今也是一樣，所有人都可能會死，只有他們這些武林弟子最能逃出去。小胖墩和髒辮女孩有些道不明的關系在也就罷了，可他尹修卻是最能避開禍患的一個，可最終他還是躺在了這裡。

　　秦曉樂不太懂三山四門十二道的規矩，只是楊無諱死的時候引來刑堂和宗門長輩，那尹修呢?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還沒收到消息嗎?

　　他不知道， 楊無諱隸屬四門，又是四門中的核心弟子，不管刑堂抑或其它宗門都有廣闊的人脈在。而尹修只是少康肆的弟子，還是最普通的弟子，少康肆是中四道裡最接近下四道的，宗門本就散漫沒有威勢，又有誰會給他這麽個小人物出頭呢。

　　要不是楊無諱好心照顧這些小家夥，他們的日子未必能比普通人好太多。

　　“小嫻，你是什麽時候幫童掌櫃他們的?這些……”秦曉樂有些問題不好問得太刻意，否則容易讓董小姐心生芥蒂，尤其是這樣敏感的時期。說實話秦曉樂是不相信董家主的，畢竟此前他是站在大首長那邊的人。

　　“小樂哥你有所不知，童姐姐最開始是躲在朱家天方樓的。所謂的振興社忌憚北府的經濟脈絡，起初並不敢肆意妄為，也不知道誰給他們提供的渠道和財力，居然有源源不斷的物資運進市政廳……現在是他們的大本營了。”

　　“所以那些盜匪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半個月前用了個莫須有的名頭查抄天方閣。還好童姐姐手裡有個厲害的姑娘，雖然受了重傷還是保護他們逃出來了，躲了兩天實在沒地方去了，被我爸收到消息這才接回來的。”董嫻把來龍去脈說了遍，這個看起來也才剛成年的女孩身上有種天然的從容氣度。

　　董嫻也好，林如萱也好，甚至遠在南都的孫玨瑤也罷，差不多的年紀都有各自的非凡之處。大家族的底蘊確實不凡，光是培養下一代就不是普通人可及，最好的例子就是那永遠不懂事的曾悅。

　　秦曉樂點點頭，看來得好好試一試董家主究竟想要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