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了?”陳亦鋒追著醜醜沿途留下的記號，好一會兒功夫才趕上秦曉樂，只是這裡除了秦曉樂再無一人。

　　“大狗把郭文廣他們全殺了。線索斷了現在怎麽辦?”秦曉樂怕事情暴露，趁著深夜趕緊處理了下現場，一地的屍體統統被掩埋了起來，只是周圍的血跡一時半會還弄不乾淨。

　　“醜醜?”胖子愣了下神。醜醜跟著陳亦鋒很久，習性也大概被胖子摸清楚了，只要不是真去惹它激發大狗的凶性，醜醜很少會主動傷人，更別說不留活口了。“它跑哪兒去了?”

　　“不清楚，打死郭文廣之後就往南跑走了。我還以為是你的吩咐。”秦曉樂皺著眉頭。他並不像林如萱那般信任胖子，誰也說不好胖子會不會別有用心把知情人殺了。

　　“先不管它。咱們趕緊回去，郭友賢也清楚關押地點。本來最好是暗中行事，可惜現在只能明刀明槍了。”陳亦鋒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又說不上來。醜醜突然發狂就很值得深思。

　　“抓緊吧。馬上天就該亮了。”秦曉樂沒法責怪胖子，掛念被抓起來的父親和長輩，心裡卻難免有些怨氣，口氣也變得毛躁起來。

　　好在之前他們是開車帶秦曉樂過來，再回郭家並不需要花費太長時間。這方方正正的北府城，秦曉樂算是熟門熟路，天邊才剛泛白就到達了郭家。

　　“我去把人綁出來，等我。”胖子一個人行動方便，秦曉樂遲疑了下點點頭，不再給胖子添亂。

　　“小心些。”秦曉樂似有所指，又像只是單純的擔心陳亦鋒，說完後把車開到院子邊的小弄堂等著接應。

　　胖子放倒兩名守衛直接潛進後院，一路摸回郭友賢的臥室。

　　悄悄進門一看，屋子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連擺設的字畫古玩都少了許多。房間空無一人，不光是拿了晶石的祝珊，郭友賢也不在房間裡邊。

　　陳亦鋒心中疑惑。天還沒亮，郭友賢會去哪兒?若是發現祝珊連夜潛逃出去追趕，郭家絕不會這般安靜。

　　陳亦鋒一連鑽了幾個姨太太房間都沒發現，偌大的院子竟找不出郭友賢的下落來。

　　胖子擔心郭友賢有所察覺又要耍什麽手段，決定逼一逼詐他出來，當即跑去雜物房點起火來。

　　“著火啦著火啦！快來人啊！”抱著個鐵桶哐哐哐一陣敲打，胖子趁亂躲在一旁，觀察著跑出房門的姨太太們。郭友賢沉得住氣，這些女人可說不準。

　　很快，失火的呼喊傳遍了整個郭家。留下的異能者裡頭獨獨沒有滅火的能力，守衛護院紛紛從外邊屋子裡衝出來救火。

　　胖子躲在高處，整個郭家的動向都看得分明，只要稍有異常他就能馬上發現。

　　秦曉樂在車上心急如焚。不就是綁個人帶出來這麽點事兒麽，胖子進去了老半天還是沒有動靜。忽然，郭家的院牆冒出一陣火光，裡邊呼喊聲四起，連周圍的居民都被驚醒起了不少。

　　秦曉樂想下車看看，又怕錯過了逃跑的機會。他在北府大小也算是名人，就這麽跑下去實在是太扎眼了，尤其是在這敏感時刻，遠處越來越多士兵朝郭家趕來。

　　“走，先走再說。”胖子忽然從院子後門衝了出來，砰得一下摔進車後座，整輛車都為之一震。

　　“郭友賢人呢?你問到了?”秦曉樂不敢遲疑，一腳油門就往人群稀少方向駛去。車子掛著郭家的標識，一路倒也暢通無阻，沒有幾個不長眼的敢惹新晉北府總司令。

　　“他失蹤了。整個郭家都在找他。”胖子喘著粗氣，最後的結果連他自己都沒猜到。那幾位姨太太慌亂無比，郭家人甚至顧不上救火去找郭友賢，必定做不了假。

　　“失蹤了?”秦曉樂更加焦躁不安了起來。最後離開郭家的是胖子，返回進去找人的還是他，秦曉樂真的開始懷疑起陳亦鋒，他不會是哪個家族派出來趁火打劫的吧。

　　“這事兒太蹊蹺了......”胖子腦子也混亂起來。郭文廣的死是醜醜做的，看起來還像是意外，可郭友賢呢?為什麽偏偏在自己闖過郭家後就失蹤了。

　　“是啊，一定是有人在算計。”秦曉樂不擅長權謀，但最基本的懷疑精神還是有的。一時間看胖子渾身上下都古怪起來。

　　“先去找林家剩下那位。他應該知道些內情。”胖子手中的訊息太少太少，郭家的事兒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開去，恐怕這下救人的時間更少了。

　　“我知道林原的住處。”秦曉樂沒有和胖子撕破臉皮，這一回他服胖子更有了防備。

　　冬日的天色亮得很晚，婉兒醒來的時候，外邊仍舊灰蒙蒙一片。女孩從小按時起床，大早就要跟著母親幫忙，女孩算半個傭人半個陪讀，拿到的薪水比母親還高出不少。除了照顧少爺，女孩機會用不著做更多的事兒。

　　雖然前一天婉兒勞累了整日，一覺起來還是完全恢復了過來。數九寒天有了身上的被褥也就不那麽難熬了，少爺就是嬌氣，被子分明沒有那麽臭嘛。全身暖洋洋的，婉兒伸了個懶腰，起來準備幫少爺去尋找水和食物。

　　一摸被褥另一頭，空空蕩蕩，婉兒一下子驚醒了過來，少爺不見了！

　　女孩霎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著急忙慌沒了主意，鞋也忘了穿，光著腳就往外跑。婉兒完全沒有方向，她只知道自己得去找少爺，沒有少爺，她真就的一無所有。能在這世道活下去的，心裡邊多多少少得有些寄托。

　　“上哪兒去?不吃早飯了?”沒等女孩跑出破院子，一道身影擋在了她的身前。女孩一下沒穩住身子，腦袋碰上去撞了個滿懷，啪的一下跌倒在地上。石板好冷，早晨還有些霜。

　　婉兒揉揉眼，滿臉驚喜地爬了起來，連手掌手背擦破皮都沒注意，臉上的疤痕彎成了一道月牙。

　　“少爺你去哪了！我還以為......”婉兒前前後後繞著男子轉了好幾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確定少爺沒事兒才算松了口氣。

　　“還能去哪。那饅頭難吃得要死，喏，早餐咱們吃這個。”少爺手中拿著個紙袋。如今還能有這般講究包裝的，除了豪華大餐館，就是大家族的私廚。

　　“嗯。”婉兒不知道少爺是哪裡弄來的食物，也不敢問。紙帶顯眼處印著“董府私廚”的字樣，董家啊......

　　“快進去吧。我把文書還了董小姐，他們還不至於毒死咱們。”少爺身上的傷好得很快，昨晚還淌著血的口子，如今卻完全愈合了起來，放在普通人身上完全是無法想象的。

　　“少爺......”婉兒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少爺。堂堂李家大少，旦夕間煙消雲散、家破人亡，一大家子數百口人逃出來的只有主仆二人。

　　“走吧，外邊冷。”男人看了眼周圍，不少不懷好意的目光朝這邊看了過來。這世道什麽樣的營生都有，人販子甚至都能和軍區做生意，李大少不得不萬分小心。

　　“嗯！您永遠是婉兒的少爺！”婉兒雙手拽成了拳頭，緊緊跟在男人身後回了破院。平房連牆都倒了一面，晚上能不冷麽。

　　“快吃吧。一會兒咱們回家一趟。”李大少自己吃得不多，即便身上穿的和乞丐無異依舊保持著用餐禮儀。

　　“滿城的兵都在找您，少爺……”婉兒話沒說完，就被噴香誘人的三明治塞了滿嘴，她確實好些日子沒吃過這樣的美味了。

　　“往後過日子，哪裡都要用錢。”李大少看了女孩一眼，臉上的疤痕依舊猙獰，自己能留給她的真的沒什麽了。

　　“唔......”婉兒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嚼著口中的雞蛋培根，即便再好吃也不敢壞了規矩，少爺不喜歡吃相鄙陋的人。這年頭還能吃上雞蛋，無疑是幸福的。

　　兩人吃完便離開了破院子，連收拾的必要都沒有。婉兒不擔心這屋子被搶走，睡裡邊和睡路邊幾乎沒什麽不同，這樣破敗的平房北府隨處可見。唯一被女孩視若珍寶的，就是那床有些發霉的被褥，女孩小心收好捆起來，牢牢抱在懷裡，跟著李大少一路返回李家舊址。

　　李少爺一路都很小心，一會兒穿過無人巷，一會兒又沒入鬧市區，即便一直跟在背後的婉兒，也差點找不到少爺的蹤跡。他的反偵察能力絕對不比軍營出來的弱，沒花多少工夫，兩人便到達了曾經的李家。

　　李家很大，大到整個別墅群都被稱為李家園。李少爺上邊的父輩都很出息，科技部、監察部、信息部的掌舵人都是李家出來的，整個國務機關裡邊，姓李的更是數不勝數。這一大片莊園便是李家曾經的輝煌，只可惜現在已經易主，甚至不少好房子被燒了個乾淨。

　　李大少心中有些起伏，自己一家百余口人就是在這裡被屠戮一空的。除了自己和婉兒，其它一個都沒能活下來，連那些傭人、管家、看守都沒放過。和他們家相同待遇的，只有林兆東老司令一族，至高權力背後必然是血腥屠戮。

　　“少爺......”婉兒感覺很不好，她的母親就是這這裡被活活打死的。

　　“來。看樣子二伯家的金庫還在。”李少爺爬進一間被焚毀的物資，起轉八繞找到了暗室的入口，再出來時手裡多了個背包，多了把手槍。

　　“拿著。裡面的金銀首飾夠你重新過日子了。”少爺把滿滿一背包的東西交給了婉兒，自己拿著槍繼續往前走去。

　　婉兒愣了好一會兒，少爺是說讓她自己一個人重新開始嗎?女孩心裡一陣發慌，加快了些腳步緊緊跟了上去。

　　“爸、媽，整個李家三百七十五口人，我回來看你們了。”三百七十五口人，一夜之前盡數死絕，隻逃出來了兩個。一個臉面挨刀，一個渾身受傷。李大少獨自對著廢墟輕聲說著話。

　　“有人得為了李家活下來，有人得為了李家衝上去。容姨我向你保證，絕不會讓婉兒再受牽連。爸媽，你們走慢點，等孩兒帶些人下來看你們。”

　　“少......少爺！”婉兒聽著目瞪口呆，豆大的眼淚簌簌落下，一雙手緊緊拽著李大少的衣角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