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附近,幾乎集中了城內僅有的成建制的軍警,這個地方崩潰,並不體現在單純的破壞力上,它象征的是秩序的崩潰。
也剝奪走了所有人治愈的唯一希望,意味著最後的一道防線被突破。
醫院大門處,先前進去多少人,現在出來的就有多少人,隻是活人和死人的比例此時已經有了改變。
感染的和未感染的人,混在一起糾纏著往外狂湧,並以醫院為中心飛速向周圍的街區擴散著。醫院地處最繁華的街道,此時集中了這麽大量的人,呆在家中的市民一時安全無憂,但它們會封死臨近的所有道路,將醫院變為一個圍城。
感染無時無刻不在蔓延著,更多呆在家裡,躲起來的人們會被感染。活命的欲望會將他們推出安全的庇護所,鋌而走險湧上街頭,從而產生更多的感染者。
這效果不是立竿見影的,而是會慢慢發酵,慢慢裂變。
這破壞力將會遠超之前零星的感染者。
絕望中,比混亂和病毒更快的是恐慌和謠言。
“幾個大醫院周邊的街區全部堵死了!別說車,人下腳的地方都快沒了!”
“最少有上千人從醫院往外跑!我和朋友們被衝開了。這是喪屍爆發啊!”
“警察在屠殺!不管是活的還是死了又活的,拿槍就往人堆裡掃。”
“醫院都已經報廢了,進不去出不來。我在裡面,一個漂亮死妞抓了我,哈哈哈,全都他嗎的等死吧,哈哈哈哈!”
“瑪德平時納Shui起勁,到現在ZF什麽都沒做,讓我們全部在家裡等死。我老婆”
“救救我!我在發燒,應該是感染了。外面好多活死人,請救救我!任何人都可以!地址在……我不想死!求你們了。”
“在家別出去!軍隊已經快到了!”
“他們來了!在小區裡!”
“殺光感染者才能阻斷病毒傳播!”
信息時代的好處是信息傳播速度快,壞處也同樣如此。
混亂而狂暴的消息的通過網絡或者電話以圖片,視頻,語音的方式向外輻射,又被絕望放大扭曲後再次被擴散,將為數不多的真實完全掩蓋,即使是官方的一再聲明也無法緩解人們的情緒分毫。
幾乎是一瞬間,原本處於控制交通,治安,醫療,以及維持整個城市運轉的那些關鍵連線開始一一瓦解,仿佛感染者已經遍布了整個城市,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了。
往日的鄰居,同房的室友,被關在一個地方的陌生路人,甚至同事,朋友,親戚……陡然間變成了你死我活的關系。
離開醫院的時候,余念看到路邊有幾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其中一個無力的釀蹌了幾步,撲向其他人,他被最靠近他的人一把推開後,一屁股坐倒在地。
幾個人圍在他身邊,保持著幾米的距離。
推他的男孩子痛苦的喊道,“求求你!別過來了,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是幫不了你啊!我們朋友一場,你身上有毒!你就在那兒,我們也不走了,你有什麽要求,要給家裡打電話就打吧。”
余念深深的覺得與病毒的威脅力相比,它造成的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是更為致命的,感染與未感染者之間產生了一道無形的牆壁,將他們割裂。
余念顯然已經和病毒近距離接觸過,雖然目前情況來看,並不是人人都會被感染,但或許隻是個時間問題。
對這種傳播速度和強度的病毒,余念估計除了專業的三防服和空氣隔離以外,
其他手段恐怕不具備防護效果,隻能還是把白天買來薄如蟬翼的口罩戴著,算是聊勝於無。 盡管身處盛夏時節,但余念依然感覺自己像是被光著身子丟到了北方冬季的寒風當中般,冰冷徹骨。
下一個會是我嗎?余念自問道。
正面七八米外,一個嘯叫著的年輕女人一步一瘸地衝過來,白色的裙子被血染紅,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無暇再看那邊的場景,猛的往旁邊一跳,繼續往停車的位置跑去。
身後那個年輕女感染者又在別處引發一陣騷動,對此余念隻能在心裡說一聲抱歉了。
余念恐怕是最早接觸到這些復活的感染者的一批人,通過觀察,他已經摸索出來了一點這些感染者的規律。
盡管他們似乎體力無窮無盡不懼痛苦,但動作靈活度卻差上普通人一籌。隻要盡力保持移動,就不容易被抓咬。
在離開醫院數百米後,路上的車雖然依舊綿延堵著,但人已經開始稀少起來了。
車裡的人們各有各的出行目的,此刻卻因為這些無法移動的財產被堵在路上進退維谷。有反應快的已經在把車靠邊下車走路了。
天色已經黑掉,余念孤獨的身影奔跑著,中間的車道以外,包括車道側面能開的人行道,也已經被車封死,隻留下邊邊上窄溜溜的一條路。
他下午幾乎沒吃什麽,折騰了這麽久,肚子一空,體力也開始下降,隻能咬牙堅持。
來的時候還有人一起,現在只剩下了他一個。
余念想回到那個小小的房間,在那裡他至少是安全的,熟悉的,哪怕是感染,至少他還能活個幾小時,總比呆在這條他不認識的街上,隨時會冒出幾個復活的感染者咬下他幾塊肉要好。
而且還有個非常頭疼的問題,余念家裡一直沒買車,上次開車是兩三年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開回去,但現在滿大街哪個車還願意載人?
不開車,難道走回去麽?恐怕還沒到家就被大街上的活死人吃得乾淨了。
跑著跑著就快到了,他記起來就是這個路口,右拐後,看到七八輛車撞做一團,也包括那輛靠邊停著的無辜帕薩特。
余念記起來就是這個路口,右拐後,看到七八輛車撞做一團,也包括那輛靠邊停著的無辜帕薩特。
這堆已然趴窩的車子周圍,七八個正在遊蕩的感染者瞬間找到目標,齊齊向余念衝過來。
“乾!”余念低罵一聲,被逼往後跑去,卻看到來的路上綴著先前躲開的幾個感染者已經尾隨到了這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數量不止他避開的那幾個。
到這個份上,已經沒什麽好說,只靠一雙腿掙命,拔腿就往左邊的街道跑去。
跑著跑著,堵車的數量開始減少,余念意識到他正在往龍華的北方偏僻位置跑去,沿路有不少幾家汽修店,都已經鎖上了,路過的商店,小巷子,超市,幾乎從各個地方都開始跑出零星的感染者,這些新出現的追擊者,速度卻不知為何比之前出現的那批要快很多。
身後的感染者積少成多有數十個。
“來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多,這才一個小時吧?那些先前維持秩序的警察呢?”
余念急得心焦,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處,身後不舍不棄的感染者讓他沒時間看地圖。
忽然的加速,讓余念僅余的體能幾乎見底,再堅持了幾分鍾,心髒已和打鼓一樣,腳底下越來越軟,氣也喘不上來了,卻隻能扭曲著臉往前跑去,又穿過了一個十字路口,這裡幾乎沒什麽車了,路寬闊起來,卻也讓余念再沒有機會輾轉騰挪。
他已經無法再分心想其他的事情。
找個地方躲起來
哈……哈……哈……
找個地方躲起來
哈……哈……哈……
跑……別停……
回頭看,到處都有零星感染者。
余念跑上了空無一物的寬闊行車道,這裡距離路兩側遠一點。這裡可以避開兩邊那些不知道哪裡出來的感染者。
速度一降再降,只剩意志力吊著。
不行了……會被吃掉……
恍惚中,他聽到有汽車引擎的聲音追上了自己,然後一個巨大的車頭追了上來,車輪滾滾,與他並行前進。
余念轉頭,看到車門大開。
“上來!”
一個和老余有著相似地中海髮型的公交司機坐在駕駛位。一邊換擋,一邊側著臉對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