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悵然裝好藥片，看了一眼應龍，“這東西在德軍高強度作戰的時候應該經常用，本竟然不服用，果然我之前的懷疑不是沒來由的，本的身份的確可疑。”

　　4點20分，蘇軍的襲擾仍在繼續，但文悵然已經不犯困了，也用不上一直放在口袋裡的藥片。文悵然知道這是大腦過度疲勞，不能正常的發出疲倦警報了，身體其實已經非常疲勞，只是精神有些亢奮而已，如果這時候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立刻就能睡著。

　　以文悵然多年的通宵經驗來看，只要讓自己忙起來，不進入舒適安逸的狀態，這種亢奮一時半會是消失不了的。

　　放下步槍，文悵然站在散兵坑裡解下腰帶，將上面的裝備挨個整理了一遍，確保每一個都能正常使用;然後脫下棉套，把腰帶系在野戰服外面;摘下頭盔整理了下系帶，然後重新戴上;坐在踏跺上脫下冬靴，整理了下襪子，然後再穿上冬靴，盡量將松緊調整到最舒適的程度;最後穿上了棉外套。

　　做完這一切，文悵然開始安靜的等待著。應龍好奇的看著文悵然做著這些，想了想後，也同樣將自己全身上下整理了一遍。

　　十分鍾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文悵然也開始疑惑，“難道自己想錯了，空間會這麽好心，可憐契約者的辛苦，讓我們安靜的度過最後的時間?”

　　5點34分，即便這個世界的時間節點是1944年的冬天，再過一個小時也差不多天亮了，天亮後大約半小時則是日出。文悵然皺著眉頭，看著外面的被照明彈照亮的陣地，“難道要把攻擊安排到黎明前?”

　　又等了好一會，有些煩躁的文悵然調出了空間的倒計時，看著那血紅數字逐漸減少。“00:45:00”，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呼嘯聲，緊隨而至的則是德軍陣地上的劇烈爆炸，徹底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

　　蘇軍發動進攻了，這本是很嚴重的事情，和應龍一起縮在散兵坑裡的文悵然卻重重的松了一口氣，“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了。”

　　老規矩，蘇軍的炮火準備在半小時後結束，陣地前方已經隱約可見蘇軍的進攻集群。一發發照明彈急速升空，照亮了這片戰場，也讓頭暈耳鳴、髒腑隱痛的應龍和文悵然看清了那些進攻的坦克的鋼鐵之軀。

　　蘇軍按部就班的進攻，但德軍已經沒有了反坦克炮，沒有了坦克，沒有了突擊炮，只剩下幾門迫擊炮無力的發射著炮彈。迫擊炮或許能夠殺傷蘇軍步兵，但對蘇軍坦克卻無能為力，而蘇軍坦克卻不斷的停車開炮，在德軍陣地上製造著無數爆炸。

　　看著蘇軍的進攻，文悵然忽然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那些蘇軍步兵竟然全部緊跟在坦克後面，沒有一個人離開避彈區壓製德軍火力，而且蘇軍坦克雖然不斷開炮，但航向機槍的火力似乎弱了點。

　　當蘇軍坦克衝進德軍陣地前100米內後，忽然有一部分坦克的右前方裝甲處噴出一條條火龍，而那裡本該是航向機槍的位置。一條條火龍落進了德軍的戰壕和散兵坑裡，將裡面的德軍士兵化成一個個火人，這些渾身被烈焰點燃的德軍士兵慘叫著，不少人從戰壕和散兵坑裡爬出來，四處狂奔直至倒地。

　　眼前淒慘的場景把應龍和文悵然都震住了，兩人的散兵坑略微靠後，清晰的看到了前方的德軍士兵的慘狀。文悵然喃喃的說道:“噴火坦克，是蘇軍的噴火坦克……”

　　隨著蘇軍坦克放慢速度，將戰壕和散兵坑挨個點名，

不斷有不想坐以待斃的德軍士兵衝出戰壕和散兵坑，拿著鐵拳、集束手榴彈等武器衝向這些可怕的蘇軍坦克，但他們不是被烈焰吞噬，就是被躲在坦克後方的蘇軍士兵擊倒。當一個個德軍士兵倒下，敢於衝出戰位攻擊坦克的人逐漸消失，不知何時有人爬出了戰壕，卻是向著遠離蘇軍的方向狂奔。　　有人逃跑了！他沒有被烈焰吞噬！他沒有被子彈擊中！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德軍士兵都有了動搖的念頭，隨著這一道裂縫出現，早就不堪接連戰鬥卻接連失利壓力的戰鬥意志轟然倒塌，一個又一個的德軍士兵爬出了戰壕、散兵坑，背對蘇軍逃跑。

　　看到這崩潰的一幕，文悵然和應龍不再遲疑，爬出散兵坑，加入了逃跑的人群中。

　　噠噠噠……

　　槍聲忽然密集起來，逃跑的德軍士兵猛地倒下去一大片，地上躺滿了屍體和傷者，鮮血在流淌，傷者在嘶嚎。逃跑之中的文悵然轉頭看了眼，越過一地的屍體和傷者，一些戰壕和散兵坑中竟然還有德軍士兵在開火，似乎要戰鬥到最後一刻。看到這悲壯的一幕，文悵然卻沒有停下腳步。

　　這些德軍士兵面對蘇軍的進攻集群還是太少了，他們的火力也太弱了，根本無法阻滯敵人分毫，蘇軍很快越過他們繼續追擊，留下的只有屍體。

　　轟……

　　一發炮彈在人群中爆炸，製造出一片殺戮場，逃跑的人群下意識的遠離炮彈所在的位置。

　　照明彈下遠處那座小山成了兩人唯一的坐標，讓應龍和文悵然確定了前進方向，而不是隨著人群胡亂奔跑。不知過了多久，氣喘籲籲的兩人隻感覺身周一松，終於衝出了混亂的人群，身邊的人已經稀疏起來。

　　兩人此時已經身處雪地之中，急忙把槍帶掛在脖子上，一邊向著小山方向跑一邊手忙腳亂的把棉外套反穿，讓白色那面露在外面。跑著跑著，兩人聽到身後傳來不少腳步聲，回頭看時，卻發現有四五個人正跟在兩人身後悶頭狂奔，不遠處有不少人同樣向著樹林狂奔，而且每個人都把棉外套反穿露出白色那面。

　　不是只有應龍和文悵然才有小聰明、小心思，知道提前找好退路的人很多。

　　文悵然認得緊跟在兩人身後的幾個人，因為他們就是今天晚飯時接受自己散煙的那幾個人。

　　“逃跑歸逃跑！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幹什麽！當活靶子嗎！交情套沒套到不清楚，麻煩倒是套到了！”掃了一眼身後，文悵然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了一下，就接著咬牙猛衝，因為前面十幾米外就是樹林了，生路就在前面！

　　…………

　　這片德軍陣地已經被蘇軍徹底攻陷，蘇軍並未進入那些堅固的地下掩體進行搜查，而是直接讓噴火坦克向著掩體攻擊，一條條火龍鑽入地下掩體，將這些土木工事瞬間點燃，用烈焰來清理一切。

　　除了一部分蘇軍坦克負責清掃德軍陣地，還有一部分蘇軍坦克和士兵負責追擊德軍殘兵。三輛T34坦克在德軍陣地上行駛著，三輛坦克的艙蓋都敞開著，車長從炮塔裡探出身觀察著戰場，很快那輛位於前出位置的坦克車長就發現了情況。

　　借助蘇軍不斷發射的照明彈，這位年紀略長的車長用望遠鏡進行了仔細觀察，清楚的看到一群穿著白色棉外套的德軍士兵正向著樹林逃去。估測了下德軍士兵與樹林的距離，以及坦克與樹林的距離，車長揮著手向側後方的兩輛坦克示意，指明了目標所在，隨後便鑽回了炮塔下達了命令，很快這輛坦克的炮塔就轉動起來，瞄準那些德軍士兵後轟然開炮。

　　轟！率先發起攻擊的坦克命中了即將進入樹林的德軍士兵人群，另外兩輛坦克也很快完成了射擊。三枚炮彈在德軍人群中爆炸，瞬間將所有人掃倒，位於爆炸核心區域的德軍士兵甚至被撕碎、拋飛。

　　…………

　　接連三聲爆炸發生。

　　應龍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砸了一下，當倒在地上的他回頭看時，卻發現自己真的被人砸到了，只不過是半個人而已。掃了眼嘴巴一張一合，還沒有徹底死去的半截德軍士兵，應龍伸手將他從自己背上推下去，然後又去看自己有些疼的雙腿，發現兩條腿上有許多巨大的傷口，有些地方深可見骨。

　　文悵然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有些發愣，一開始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時，他還以為自己是被炸懵了，直到他看到自己的腿上只有幾個不大的傷口，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便試著在身上尋找其他傷口，最終在有些疼的腰背位置摸到幾枚彈片，似乎彈片插在了自己的脊椎位置。

　　身邊有人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但很快就乾脆利落的摔倒在地，彈孔冒出的鮮血很快浸濕了屍體的白色棉外套。越過這個被機槍掃中的屍體，應龍和文悵然看到了對方，然後同時轉頭看向子彈射來的地方，發現了那三輛一邊行駛，一邊以機槍掃射的T34坦克。曳光彈的光芒在夜晚分外華麗，從兩人的頭頂不斷飛過。

　　“爬！”文悵然向著應龍大吼。

　　雖然爆炸造成的耳鳴讓應龍聽不清文悵然在說什麽，但文悵然的動作已經做出了說明， 兩人奮力向著十幾米外的樹林爬行著，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跡，上面還有著屢屢鮮紅。

　　子彈啾啾的從身邊飛過，不時有子彈打在地上噗噗作響濺起一道道泥柱，但這絲毫不能阻止應龍和文悵然的爬行。

　　那位年紀略長的車長再次鑽出炮塔拿起了望遠鏡，發現一番掃射後，竟然還有兩個德軍士兵沒死，仍然在地上向著樹林爬行，千米的距離、越野行駛的顛簸、照明彈下的夜晚，使得T34坦克的7.62毫米機槍準頭有些發飄，來回掃了幾遍竟然沒能殺死那兩個士兵。

　　捶了下炮塔，在車長的命令下，裝填手再次裝入一枚炮彈，炮手進行瞄準，隨著一聲轟鳴，炮彈直奔應龍和文悵然而去。

　　似有所覺，應龍和文悵然幾乎同時轉頭，發現了落在了兩人中間的炮彈，然後就看著這枚炮彈定格在距離地面十幾厘米高的地方。

　　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下來。

　　光球再次浮現將兩人包裹，文悵然看著同樣浮現出光球的應龍，脫口而出:“你丫的果然是契約者！”

　　應龍雙耳嗡鳴聽不清，看到文悵然在喊著什麽，正要回應時，光球卻極速拔高。下方的大地越來越寬廣，昏暗的大地上，一道漫長的戰線被戰火徹底點燃，而兩人所戰鬥的陣地只是這條戰線的一小段而已。

　　整條戰線上都有光球升起，隨著光球匯集，越飛越高，刺眼的光芒照來，卻是光球已經上升到可以看到太陽的高度。耀眼的陽光中，眯著眼睛的應龍感覺到眼前忽然變暗，周圍已經變成了那片代表著一切開端的浩瀚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