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的這一聲歎息中，既有對賴瓜子之死的惋惜，也有老林對自己的怨恨愧疚之情在其中。

　　在賴瓜子與老林這個上級失散的二十多天時間裡，賴瓜子連續三次通過報紙刊登了要與老林見面的消息，但卻由於戰亂，及其他人為因素，使得賴瓜子與老林兩個人並沒有見上面，從而才釀成了賴瓜子之死的慘劇。

　　如果真要追究其責任的話，也是追究不到老林頭上的。要怨恨，就怨恨該死的鬼子，如果不是鬼子侵略我們的家園，賴瓜子便不會死，千千萬萬的中國人也就不會死，所有的這一切，全都要怨恨鬼子。

　　“聽你這麽說，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就一下子捋順了，怪不得鬼子會將賴瓜子的遺體當街暴屍，原來是為了釣你這條小魚出來。”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老林，忽的將話題扯到了周天焚燒賴瓜子遺體，且一個人單槍匹馬從數百鬼子追捕中逃脫這件事上面，“聽說你焚燒賴瓜子遺體的當晚，有上百鬼子在追擊你?”

　　“是的，是有數百全副武裝的鬼子士兵在追捕我。”周天實話實說道。

　　“你說你加入組織才三天時間，並且之前一直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但為什麽會從上百鬼子士兵的追捕中逃脫?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老林將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難題，也是在場眾紅黨地下黨成員心中疑惑的事情說了出來，“你能跟我說說嗎?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為什麽會從上百鬼子的追捕中逃脫，要知道，許多身經百戰的老兵，也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周天的眼睛忽的眯縫了一下。

　　他不是笨人，自然聽出了老林話語中的那時懷疑。

　　在頓了三十幾秒鍾後，周天將自己當初如何逃離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這中間，沒有一點刪除，甚至有些環節，周天還敘說的十分周詳，唯恐老林聽不明白。

　　周天恐怕不知，在自己敘說事情經過的過程中，一直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的注視著他的雙眼。

　　這個一直注視著周天雙眼的人，不是旁人，乃是與周天背對背坐著的接頭人老林，在周天敘說事情經過的時候，老林借著手裡的化妝鏡，關注了周天的雙眼。

　　人。

　　是會撒謊。

　　但其雙眼，卻不會撒謊。

　　因此要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在撒謊，關注對方的眼神，便可以看出，正因為如此，所以與周天接頭的老林，特意關注了周天的雙眼，他想通過周天眼神中的細微變化，來判斷周天所說事情是真?是假?

　　一番細微到極點的關注下，老林確信周天所說的事情是真的，是沒有摻雜一點虛假內容的。

　　現在。

　　老林最最想要弄明白的事情，是那夥突然出現救了周天的人，是友?還是敵?是友的話，是自己的同志?還是白黨的人?

　　假如是自己的同志，為何自己這個行動小組的負責人不知道?要是救助周天的人，是白黨成員，那他們救助周天的動機便要仔細琢磨了，白黨成員為何冒這麽大的威脅去救助一個敵對的紅黨成員?

　　前一個無所謂，畢竟都是自己的同志。但要是後一個，事情則有些危險了，同樣的，周天這個與自己接頭之人的身份，就愈發的可疑。

　　除了這兩種情況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那夥突然出現，救了周天的人，是幫會成員，他們出於義憤的緣故，在半路上救了被上百鬼子追擊的周天。

　　也不排除是鬼子故意設置的圈套，

為的就是安排周天打入組織內部。　　莫名的。

　　老林莫名的感覺到，在與周天交談一番後，本已經捋順的事情，貌似又變得複雜了起來，而是比起之前，是越發的複雜。

　　想必是感到事情愈發複雜的緣故，老林有些失了方寸的詢問了一個本不該詢問的問題，“這上面是你刊登的尋人啟事?”

　　“嗯。”被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周天，愣愣的回了一個嗯字。

　　“你按照賴瓜子教給你的方式，用在報紙上面刊登尋人信息的方法找到組織，具體有什麽事情嗎?”感到自己失了方寸，詢問了不該詢問問題的老林，決定進行補救，他想也不想，很是自然的將話題扯到了接頭這件事上面，“這是組織成員在緊急狀態下，才會采取的一種聯絡方式。”

　　這中間， 不管是老林說話的口氣，還是話語中那些詞匯的順序，全都異常的順然，令人找不出半點的瑕疵和錯誤。

　　從這也可以看出，身為一個老地下黨成員，老林與人接頭的經驗，是多麽的豐富，要是換做另一個人，想必就不會如老林這麽自然到位了。

　　說實話。

　　周天被這個問題問的難住了。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之所以按照賴瓜子教給的方式來與組織接頭，主要是一種心理因素，一種在外漂泊許久，突然想要歸家的心理因素在作怪，在這種心理因素的作祟下，周天才沒有絲毫覺悟的貿然刊登了尋人啟事。

　　由於沒有想要與組織匯報的情報，所以被老林一個問題問的有些茫然的周天，在吭哧了好半天后，忽的吭哧出了一個就連他都感到好笑的答案，“沒什麽事情，我就是想見見你們，看看你們有什麽任務要安排給我。另外我想給賴哥報仇，但缺少武器，所以想要與組織申請一些武器彈藥。”

　　老林頓時呆住了。

　　投身革@@@命這麽多年，他也算見慣了風浪，但還從沒有見過周天這種做事不考慮後果的諜報人員，費了大力氣的接頭，竟然不是傳遞情報，而是為了單一的與組織見見面！

　　“身為地下諜報人員，必須要遵守組織的紀律，沒什麽重要事情，是不允許諜報人員接頭的，這是為諜報人員人身安全的考慮，賴瓜子沒有跟你說過這點嗎?”短暫愣神了一會兒的老林，說教了一番周天，之後他正打算詢問賴瓜子所遺留二十一三個漢字詳細含義的時候，意外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