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

年長士兵看著第N次扶著牆壁嘔吐的年輕士兵，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很想安慰這個年輕人幾句，可一想到前幾次開口時那洪水般湧入咽喉的血腥味和那仿佛浸泡在血水裡的惡心粘稠感，只能無力的搖搖頭，從口袋裡小心翼翼的摸出身上最後一根香煙，嗅了嗅上面幾不可聞的煙草香味，滿足的眯起了眼睛。不過美好時光注定都是短暫的，年長士兵在用劣質煙草稍稍驅散了些填滿空氣的腥味，享受了十幾秒‘新鮮空氣’後，感覺吸入鼻腔的‘香味’變淡了，仿佛染上了那無處不在的惡心腥味，趕緊珍而重之的將香煙裝回了口袋。畢竟這可是僅余的‘救命’良藥了！

“真想再抽一支啊，可惜…”年長士兵很後悔，剛才煙抽的太快，現在只能‘聞’了。

要是早知道沒了煙去味，會這麽難受，他說什麽也不會一口氣全抽完了。

“這見鬼的收屍還要收到什麽時候啊…”年長士兵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地獄’多待，但眼前的‘工作’是在太多了，多到讓他想立刻辭職回家。

要不是軍隊此刻絕不會接受辭職，年長士兵絕對會辭職走人。現在，不想被當成逃兵，跟地上這些‘工作’落得一個下場，就只能老老實實乾到那些下命令的大官們滿意為止。

“隊長，我、我、我不行了，再乾下去我會死的…”年輕士兵吐完，臉色慘白的靠在牆上有氣無力的向年長士兵，也即是他所屬小隊的隊長低聲哀求。

“住嘴！”年長士兵衝年輕士兵低吼，他快速掃了一眼四周，見都是他小隊中的兄弟，才松了口氣。

幾步走到年輕士兵身邊，年長士兵按住他的肩膀怒聲訓道:“你瘋了！沒看見剛才那些逃兵的下場嗎?現在是什麽情況，就算把牙咬碎，也得給我忍住！”

年輕士兵還不到十八，不過是個還沒成年的孩子，親身經歷了一場戰(屠)鬥(殺)，精神早就到了崩潰的臨界點，現在要看著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聞著中人欲嘔的血腥味把這滿地的屍體清理掉，實在強人所難。他時刻覺得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耳邊低語，向他索命。如果不是年長士兵的壓製，和幾十個精神崩潰逃兵的人頭威懾，年輕士兵早就逃離這處地獄了。

可忍耐始終是有限度的，在吐了二十七次，連膽汁都吐出來之後，年輕士兵再也忍受不了了，與期待在這樣的地獄備受煎熬，他寧可被自己人打死。

“咚！”

“啊！”

一記出乎意料的膝撞，讓年長士兵捂著肚子痛哼。

“對、對不起，隊長…”年輕士兵喊著推開被他自己打傷的年長士兵，淚流滿面的向著火把照不到的黑暗狂奔而去。

年輕士兵還保留著最後一分理智，沒有向被處決的逃兵們一樣在光亮的地方逃跑，而是選擇了最有可能活命的黑暗。

“站住！”

“那邊的士兵站住！！”

“再不站住我們就開槍了！！！”

年輕士兵的逃跑幾乎是立刻就被監督他們這些倒霉鬼‘工作’的其他士兵發現了，呼喝追擊的同時，數支步槍已經瞄準了年輕士兵。

“這個傻瓜！”年長士兵目眥欲裂，他對即將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朝夕相處的小兄弟在眼前被射殺。

“呯！”，“呯！”，“呯！”……急速的槍聲劃破了深沉的夜幕，遠遠傳了出去。

“完了…”年長士兵在槍聲響起的同時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誰?誰在那裡?！”

“站住！你是什麽人?不許再向前走！！”

“開火！”

“呯！”，

“呯！”，“呯！”……炒豆子般的槍聲響起，在年長士兵聽來竟是比剛才更加猛烈。“出什麽事了?！”解決一個逃兵用不著拿出這種打仗的勁頭，年長士兵警覺的睜開眼睛。

“怪、怪物?！”只是睜開眼睛一看，年長士兵差點嚇得坐倒在地。

夜幕中一個足足比他高一倍的雄壯男人，正毫發無傷的屹立在彈雨之中！

年長士兵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是真的，狠狠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臉頰，暗暗提醒自己:“幻覺，一切都是幻覺，是精神太疲憊產生的幻覺！”後，才又睜開雙眼，重新觀察眼前的一切。

“我的天！”年長士兵放聲驚叫，一切都不是幻覺，他確實看到一個人在彈雨中毫發無傷。

不但如此，這次或許是揉眼睛的功勞， 年長士兵看得比剛才更清楚，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肌膚如同灰色花崗岩，雙手合於胸前，仿佛抱著什麽東西，面孔雖然隱藏在黑暗匯總看不清，但雙眼的位置射出兩道血紅的光芒，讓人覺得十分不詳，只是看著就心中發寒。

“那是?！”年長士兵看得心裡發寒，本能的將目光錯開，就是這一錯，他猛地瞅見以為已經死掉的年輕士兵正呆呆的跌坐在神秘男人腳邊。

“這小子還沒死?！對了，他是被神秘人撞倒了，所以正好躲過了子彈！”

“這運氣，真不知道是好是壞…”年長士兵不禁為年輕士兵的運氣驚歎。

但接著就是心中一緊，神秘人明顯不是善茬，年輕士兵離他這麽近，隨時可能出事。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隨時可能再丟了。

“得把這小子弄回來！”年長士兵腦筋急轉，想要救人。

“果然還是死了嗎…”年長士兵還沒來想出救人的辦法，一聲只是聽到，就覺得毛骨悚然的歎息傳入他的耳中。

年長士兵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什麽人的歎息嚇住，但此刻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了，還怕得要死！

年長士兵僵硬的抬起頭，看到神秘人從黑暗中徹底走出來，看到對方那滿是悲傷的神色，看到對方手中抱著的嬰兒，看到如同實質的憤怒之火升騰而起。

“你們，全都要死！”

這是年長士兵最後聽到的聲音，在失去意識的時候，他出乎意料的沒有了恐懼，只有滿心的悔恨。

“虧了，早知道會死，就把最後一根煙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