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問你要剪什麽髮型?你看，我們這裡有……”理發師還想說點什麽，許楓揮手製止了他，“我要剪平頭。”

　　“先生，留這麽長的頭髮，剪了多可惜啊！”理發師一邊惋惜得歎息，一邊伸出一個蘭花指――理發師，大概是個男性。

　　許楓身上一陣惡寒，不過為了應付明天的轉學生涯，忍下吐槽，“平頭就好。”

　　“其實年輕人嘛，毛寸也可以啊，”理發師說著撫摸了一下許楓的頭髮。

　　惡寒加重。雖然理發師碰頭髮是自然的事情，這種像是撫摸自家寵物的架勢讓許楓咬緊了牙關，他暗地裡發誓，要是這家夥再敢bb，他一定找幾個小鬼半夜撓這人妖家門去。

　　也許是察覺到了這股殺氣，理發師沒有再堅持髮型的推介，給許楓洗了頭，讓他坐在椅子上，老老實實剪起了頭髮。

　　許楓不知不覺有了幾分困意――這是從小就有的毛病，隻要理發超過了五分鍾，他就想睡覺――理發師以為這位客人對服務有所不滿，連忙搭話，“看您這麽累，是乾哪行的呀?”

　　“找鬼，”許楓下意識回答了一句。

　　“找，鬼?矽?”理發師硬是對聽進耳朵裡的聲音進行語音和語義校對，“哦，您是在礦上工作的啊。”

　　好在許楓清醒了些，嗯嗯啊啊得糊弄了過去。

　　許楓的頭髮是如此的長，以至於理發師給理發器上了好幾回油，逼不得已還換了個理發器，五分鍾後又換了一個。

　　許楓有些尷尬，理發師也是，正好電視播整點新聞了，他倆同時選擇裝作注意力在新聞上的樣子。

　　“本台記者發來的報道，根據往年經驗，4月份往往是我市流感多發的季節，今年的流感情況更加複雜，市衛生局將聯合市教育局，對市內的大中小學進行衛生安全大檢查……”

　　“流感?他們把帽子扣在流感頭上了嗎?”許楓暗歎一聲，這個借口倒是可以遏製恐慌的蔓延，隻是這爛借口也就能騙騙小孩子的吧?

　　理發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您也早聽說三中爆發‘流感’了?”

　　“我就是三中的學生，”許楓咧嘴笑笑。

　　理發師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隻能嘿嘿笑著說，“您真幽默。”

　　“不騙你，我明天就要轉進三中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許楓的困意溜走了不少，他饒有興致地看了一陣兒面前的鏡子，冷不丁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21了。”

　　“幹了幾年了?”

　　“四年了。”

　　“那你應該算是工作經驗豐富了啊，見過什麽奇怪的客人嗎?除了我這種打死也要理個平頭的。”

　　理發師笑了出來，“總能碰上幾個的。”

　　“那你有沒有遇到過說話結巴，目光呆滯，身上有一股怪味兒，走路像是電影裡僵屍一樣的怪人?”

　　這個問題讓理發師大驚失色，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走到許楓的面前，連聲問，“你，你怎麽知道?”

　　“我還知道在見過那個人之後，你大病了一場，然後就變成了一個娘娘腔，對吧?”

　　理發師徹底服了，立刻給許楓跪下了――幸虧這時候店裡面沒人，不然這場景旁人看了一定會覺得奇怪――“大師，您有破解的辦法嗎?”

　　“我叫龍潛，只會看不會治，但我兄弟會，知道東山有個清河寺嗎?清河寺裡有個掛單的龍大師，那是我兄弟龍不潛，

他擅長召喚白仙為人調理邪祟入體，你有時間可以去找他。”　　在理發師的千恩萬謝中，許楓起身離開了，走出門後他舒了口氣，“幸虧我腦子轉得夠快，今天怎麽這麽倒霉，明明是出門理發，一分錢沒帶。”

　　上一次理發還是去年進臘月的時候，許楓在踏出理發店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久違的涼爽和輕快，看時間差不多到約定的時間了，攔了個出租車，“醫學院北校區，就是老醫學院那兒。”

　　自從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鬼，許楓的人生就和另一個，常人所不知道的世界糾纏在了一起。也許會有人好奇那個世界是怎樣的，又或許有人會羨慕許楓可以親眼看到那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但對於他自己來說，那就是一種詛咒。

　　無法解除的詛咒。

　　而“無法解除”這一點是許楓用三十年時光和所有親人的性命證實的。

　　年幼的他恐懼無助，年少的他自暴自棄，直到他遇到了一個改變他一生的人。

　　出租車停下，許楓探出頭，“豪哥，麻煩借我20塊，今天出門沒帶錢。”

　　老老實實等在路邊的是一個穿著松垮的中年男人，看到許楓的時候還面帶微笑，聽到“借錢”頓時拉下臉，吭哧了半天，在出租車司機奇怪的目光下從兜裡摸出兩張皺皺巴巴的十元錢，然後頭也不回得轉身走，許楓快走了兩步，跟了上去。

　　這些年新城區的繁榮吸引到了興東市大部分的人，被拋到一邊的老城區仿佛真的變老了，偌大的一個城區到處散發著破敗腐朽的氣息。

　　豪哥和許楓今天的目標就是其中這樣一座建築，不過首先，他們需要走過一連串僅供三人並行的小巷。

　　“豪哥，吃了嗎?”許楓沒話找話。

　　“……”

　　“豪哥，我前天接了個新活兒，黃胖子的，”許楓回頭望了一眼，這麽曲折的小巷，等會兒一定得死死跟著豪哥，不然今天絕對回不去了。

　　“……”

　　“豪哥，股票漲了嗎?”

　　這句話終於讓錢家豪咬牙轉頭，“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誰讓你耍小孩子脾氣，”許楓走到和錢家豪並肩的位置，“不就是20塊錢嗎?又不是不還你！”

　　錢家豪把頭扭正，不過許楓下一句話又遞了過來，“前面到底啥情況啊，說說唄，別到時候我拖你後腿啊。”

　　“上個星期我去打麻將的時候……”錢家豪剛說個開頭就被許楓打斷，“你又去打麻將了?”

　　錢家豪頓了一下，沒有搭理他的話茬，“有個牌友說他小舅子家附近鬧鬼，聽他的描述挺像那麽回事的。”

　　“又是沒有人結帳的活兒唄?”許楓歎了口氣，“具體的呢，這鬼會怎麽玩?”

　　“老一套，電磁波干擾、怪聲和0.01秒的鬼臉，”錢家豪說著從上衣兜裡的捏出一枚銅錢在手裡把玩，看得許楓眼熱至極，“薑叔親手煉出來的銅錢啊。”

　　“你又不會道術，這銅錢給你就跟落到黃伊人手裡的那堆符一樣，”錢家豪扳回一城，指著前面鏽得不成樣子的鐵門，“時間還早，咱們先去院兒裡坐一會兒吧。”

　　鐵門很破，進去之後的場地卻不小――相對於小巷狹小的過道和周圍鱗次櫛比的房屋來說――兩個籃球城大小的操場，遠處有兩座四層高的樓，“這兒以前是所小學。”

　　“沒看到裡面有鬼啊，”用不著仔細查看，許楓就搖頭。

　　“時間還不到，”錢家豪從傳達室拖出兩個馬扎，“估計還得等好一會兒，你剛才說小黃又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