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記重重地耳光,落在了正滿心歡喜的虎子臉上,將他徹底打懵了。
前一刻對著自己,有說有笑的花胳膊,此刻卻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前襟,將他整個都給提了起來。雙眼圓睜,滿臉的橫肉也隨之都擰巴了起來。口裡,不乾不淨地叫罵著,硬說是自己偷了他的錢袋。
說著,說著,那花胳膊再次氣急般,一個巴掌又重重地落了下來,清脆而響亮。虎子隻覺著,自己臉上火辣辣地疼著,耳朵也在嗡嗡作響著――
周遭地一切,仿佛也在這一刻,陷入了靜止的狀態。除了身後,被嚇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的幾個同伴外,四周的人群,同樣出奇地安靜。並沒人出聲呵斥,自然也無一人挺身而出,上前阻止這眼前的“暴行”。
所有的人,隻是冷漠地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這一幕。他們對此,似乎都已習以為常。甚至於,不少人的眼中,臉上,除卻那幸災樂禍之外,還有著深深的厭惡。
自國朝新立,經過近數十年幾代人的辛勤努力,看似天下一片祥和繁榮,可實則卻也不慎太平,天災人禍時有發生。天災尤以水、旱、蝗三災,對農產影響甚厲。
以蝗災為例,基本每三年,便要發生一次。而,旱災之後往往更易引起蝗災。由於蝗蟲能飛移,有時候大量發生,便會形成大集團化“作戰”模式。也因此,災害擴大面積往往遠大於水、旱。
為了能生存,每一次蝗災發生,都致使許許多多的災民,不得不背井離鄉。這樣一來,不但使得災區農產停滯,另一方面,也製造了一批又一批的流民。
這些流民,有的會隨流去到附近的地方謀生。也有那不計路途難行,去往更為遙遠的繁華的大城、鎮的。而,作為帝國的都城――汴京,自是成了不少背井而來的人,最終的目的地。
人人都有一張嘴,兩隻手。都城人要吃飯,災後大量湧入城中的流民,同樣也要吃飯。雖說,這些流民也有兩隻手,渴望能憑著自己的一雙手,滿身的力氣,在城中找到一份賴以謀生的活計,以填飽咕咕怪叫著的肚子。可,即便是如汴京城,這種超級大城,卻也容納不下每次災後便湧入的流民。
流民在城中找不到謀生的活計,自也不能填飽肚子。可,想要活著,他便需要吃飯啊!於是,在如此的矛盾作用下,不少人被逼急了,就不得不去偷、去搶。也由此,大量的流民,又成了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黃河流域爆發蝗災,大量的蝗蟲吞食禾田,農作物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形成了大規模的饑荒。據說當年的蝗蟲,還大鬧了一次汴京。一天過後,蝗蟲啃食乾淨了所有的植物,這才打著飽嗝,心滿意足地離開。
兩年前的這一次蝗災,給汴京城帶來的流民,至今還未並被城市所消化掉。
也因此,不能怪他們,如今眼見著花胳膊“吊打”那小乞兒,他們會選擇冷眼旁觀。這些個小乞兒,往往看著可憐,可卻大多手腳不乾淨。
這叫什麽?
這叫:吃一次虧,看清一個人,上一次當,看透一顆心。
所以,莫要怪他們,漠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們中的這許多人,也俱是被偷怕了啊――
“誰偷你什麽錢袋子了?你莫要隨便誣賴人!保不齊,是你自己掉在哪處,也不自知!”對著眾人的冷漠,虎子似乎也習慣了。心中沒有希望,自也不會有失望。
“呦呵,看不出,你小子嘴巴還挺硬啊!”那花胳膊臉上冷笑著,舉手又拍了拍,虎子已經被打得麻木的臉頰,冷聲道:“你說不是你偷的,就不是你偷得了?你當老子,是三歲娃娃,好糊弄是吧!”
“說了不是,就不是!沒什麽糊弄不糊弄地!若是真偷了你的,必定還在我身上。你若不信,大可以搜我身――”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虎子毫不畏懼地,直直地盯視上了對方的雙眼。
自己沒偷,自不會怕他!
想著,虎子又揚起高高腫起地臉頰,滿臉倔強地張開了雙手。即便是到了此刻,他的右手的手心裡,還緊拽著,短腿先前塞入自己手中的那幾個銅錢。
“若是,等下此人在自己身上,並未找到他那所謂的‘錢袋’,這事便也算能揭過去了。現下,只須再忍忍便好了――”
虎子如此這般地安慰著自己,眼神卻依舊倔強地,緊盯著那花胳膊不放。此時,見那花胳膊當真作勢要搜,心下突然又定了不少,咬了咬牙,又道:“小爺雖窮,卻也從不乾那偷雞摸狗的事。說了沒偷你的,就是沒偷――”
“你個小王八羔子,說得全特麽是屁話!老子,要搜自然會搜。這汴京城裡人,誰不知道,你們這些個臭要飯的,是何等地狡猾!?若是那錢袋子,真是被你摸了去,此時怕也已不在你身上,早已被你偷龍轉鳳到了,你同伴身上吧!別以為,老子不知道!所以,老子今兒個不但要搜你的身,就連你的這些個同伴,同樣都要搜上一搜!你們一個都別想逃!”
說著話,那花胳膊手指放入口中,便是一聲呼哨。在花胳膊的一聲召喚下,突地又有同樣裝扮的數人,擠過人群。人還未站定,卻已將目標定在了眼前的那幾個小乞兒身上。此刻,更是毫不客氣地伸手,就去抓――
“放開,放開,你放開,我們沒偷東西!你們憑什麽這樣做――”此時,終於回過神的黑子,一邊怪叫著,一邊想要拍去,眼前一人伸過來的,鐵鉗般的大手。
可,這些花胳膊,原本就是城中不學好的,那些個閑散懶漢。此刻,見著黑子掙扎,哪兒會跟你將什麽道理。
當下,就見那人,舉起手就是“啪”地一下,重重地甩在黑子的臉上。同時,口中還不忘,在那罵罵咧咧地道:“特麽,讓你再強!”
就這一下,黑子被人給徹底打蒙了。而,一旁,芯兒這些個小的,更是被嚇得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個混蛋,不許你打他們!有事盡管衝著你小爺來!住手,住手――”
見著黑子他們被打,虎子雙眼通紅,扭動著身體,大聲嘶吼著。可是,奈何自己此時,根本就動彈不得地,被那花胳膊緊緊地拽在手裡。想要護著同伴,對於此時的虎子來說,無異於癡心妄想。
而,那打人者,見著身前這群乞兒驚慌的模樣,耳畔是一旁虎子嘶聲力竭地嘶吼,心中卻是樂了。手下不但不見著有絲毫地收斂,似乎還更來了勁兒。就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高高揚起,動手就要再打――
便在此時,就聽得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暴呵:“住手――”
隨著這聲暴呵,卻是有人拂開身前的人群,一路來到了兩撥當事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