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酒樓的雅間,折繼遠卻是傻了眼,不為別的,只因那“監當官”一見著自己,就差給跪了——
而,那“監當官”,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剛調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秦三思。
眼見著那監當官,一上來就給了如此“貴重”的見面禮,折繼遠這也是愣了,心說:自己這該不會是走錯了場子吧?原以為,與陵越樓作對的,這為虎作倀之人不是橫,就是那自詡八面玲瓏,左右逢迎,牙尖嘴利之輩。可沒曾想,現身的竟會是這樣一人。
此人身上,不但沒見著半分文官的噱頭,就連脊梁骨都讓人給打折了似的,整就一軟腳蝦啊。
若整陵越樓的,真有這人一份,自己都覺得冤得慌。
當初,太祖趙匡胤立下“不殺文人”的祖訓,雖說與背後重文輕武的國策脫不了關系。卻是給朝中那些整天屁事不乾,就知道整天瞎怎呼的文官,整隊配了條不鏽鋼的脊梁骨。在那一群猶如打了雞血的噴子嘴裡,別說是朝堂之事,就連皇上的私事,他也敢參上一本,噴上一噴。
要不,當初太祖皇帝,也不用整天手裡拽著一把玉斧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老人家也是被逼的呀。
後來事實證明,逼得皇帝老子火起,一板子玉斧飛過來,拍掉你丫的一排門牙的諫官,也不是沒有過。
可,趙宋官家對文官的殺傷力,能達到這級別的,也算是到了頂峰了。不然,怎麽說趙宋官家,都生就了一幅好脾氣呢!但凡,你換個別的朝代試試,分分鍾讓丫的身首分離,你信不信?
皇上脾氣這麽好,卻也是慣出了那些文官,沒大沒小的臭毛病,就差沒橫著走了。
但,再看看眼前這位,今兒自個兒也算是開了眼了。這狀態,好歹也能算得上,是文官隊伍裡的奇葩了吧。
而,折繼遠這位“債主”此來的目的,秦三思就算是用腳趾頭猜,都能知道是為了什麽。
這不,一上來,凳子還沒焐熱呢,秦三思就陪著笑臉,又是幫著布菜,又是給斟酒的。可惜,人說了,自己年歲小,吃不得酒。
可,人“債主”吃不得,自己得吃啊!開玩笑,自己這脖子上還勒著繩索呢,這邊也不好糊弄不是?但是吧,將那主使者自己,後背“使絆子”的人,給分毫不差地交代出來呢,卻又是個技術活!那還不得借著酒勁兒來嘛——
大不了,事情敗露,丁家那一頭也穿幫了,自己還能能借著醉酒去圓,不是?!
若不是,眼前折家這少東家的身份,著實尷尬,你當他願意來給這小娃娃,做陪酒、陪吃、陪笑的三陪啊?真當他秦三思是天生的賤骨頭?分分鍾吃飽了沒事兒乾,就等人上門,而後自己打臉玩嗎?
誰讓自己這種白衣出身的人,不但沒個根基,也沒挨上個天縱奇才什麽的。如今,能在朝中混上個一官半職的,也是燒了高香了。家中慈母老父,嬌妻稚兒,這一大家子的人,不都得指著自己這點兒官奉來活命呢?一旦任期屆滿,丟了這奉銀,難不成讓一大家子的人,都陪著自己去喝西北風去嘛!?
這不,剛到京城,秦三思的心思就活泛起來了,想著能乘著時機好好經營一番,也好靠靠碼頭嘛!
可,那頭丁家的碼頭還不知有沒有靠上,當天轉回到府衙內,那一幫子同僚,卻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經人一指點,他才知道壞了事兒了,自家這頂頭上司還沒顧得上,給自己穿個小鞋呢!他倒好,
先給人上官家眷尋了個不自在,擺了人家一道。 要不你怎麽說,同屬這些個賊胚子壞呢?既然,知道裡面的那些個彎彎繞繞,當初,也不攔著點。專等自個兒乾完事,爽利地掉坑裡了,才跟他說。更悲劇的是,那個埋自己的坑,還是他自己給刨的——
那陵越樓的少東家,可是與自家的府尹老爺,沾著親帶著故的。說來,這關系還不算太遠,正是知府樂黃目的外甥。
此時秦三思,別說是低頭哈腰地做三陪了,就差沒把人當成菩薩給供著了。說起來怪誰,還不怪自己當初眼瞎嘛——
這叫啥,這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這邊廂,折繼遠終是在秦三思第三次提及“府尹樂大人”的時候,回過了味來,原來這監當官大人,是怕了自己去舅父那兒訴苦啊!
誒,當初怎麽沒想到呢?原來,自己還有個比“我爸是李剛”,更給力的——“我舅父是樂黃目”。
可,這真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自是否定的。
秦三思覺得自己這小鬼做的憋屈,那些高門大院裡的少爺們,他算是看透了,動不動就拿自己的爹媽來說事。比如:那丁家的小少爺,就是個橫禍。但,同時他又覺得對面這小鬼還算有個人樣,做人也算實誠。
只因,聽著方才那話裡話外的意思,這折家的小子,至少還沒將自家的老舅,抬出來說事。
一旦知道,自家的府尹老爺還不知道,自己在背後使了絆子,秦三思那顆數天來,一直七上八下沒安穩過的心,才算是稍稍地安下來了。
既然,人折府的少東家都那麽上道,自家總也要表示表示,才行吧——
一頓酒宴下來,撇去秦三思,又是訴苦又是認錯的,長篇大論的廢話外,卻是他最後那句話,入了折繼遠的眼:“先前的誤會還請少東家,大人有大量勿放在心上。小官這就命人,好好給那些個賤民長長記性。反了他們了,連陵越樓都敢給使絆子,這是不想在汴京城內混了。”
那言下之意,還不明白,鴨子供應即刻正常恢復。
當然, 話是這麽說,讓鴨販重新供鴨給陵越樓的事兒,還真不能他秦三思自己去幹,否則那不真成了自己當街打臉了嘛!
這裡,折繼遠剛感慨:看來,費了這一個下午的飯,算沒白吃。
可,舒心了沒幾日,卻又出了事,還是老花樣——食材上,又被人卡上了一道。
這次,還真不是鴨子,改換魚蝦了。誰讓,你陵越樓現在用這些食材的菜肴賣得好呢?!
過幾天,等你陵越樓又有了新的菜肴出爐,再換個食材,為難為難你便是——
看來,這玩得還是:辦法不怕舊,只要有用就行——
而,不出意外,這使絆子的依舊還是丁敏,幫凶依然還是那監當官秦三思。
幫凶秦三思,這是兩家來回糊弄啊。還是打一下,給個甜棗。說來,三思這名字倒是起得不錯,可這做事怎麽就不知要來個三思而行呢?丫的,整就是一,記吃,不記打的——
此時的丁敏,顯然享受起了貓捉老鼠的快感。他就喜歡看著陵越樓、折家人被自己玩得團團轉的感覺。就如同貓抓住了老鼠後,幾乎很少直接吃掉老鼠,而是要不斷地捉了放、放了捉,不把老鼠戲弄個半死,是不會罷休的。
在折繼遠的眼中,這就是後世打地鼠的遊戲。可惜,手握錘子的玩家是人丁家老四,自己就是那隻疲於應付,到處冒頭的地鼠。同時,那玩家此時正玩上了癮,大有欲罷無能之勢。
就在丁敏到處設卡,玩得興起的時候,他恰恰不知道,在後世還有一種說法,叫做犬獒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