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眠看劉春生,倒不是因為他看不起下人,他是一個愛才之人,只要有真才實學的人,他都十分愛重,並不以對方的出身評判,今日一見劉小滿這樣聰慧的孩子,心中喜愛,因此對他的父母關注了一下。
陸風眠道:“老夫今日來附近訪友,出來時聽到小滿正在教授這些孩子念兒歌,一時感覺新奇,就駐足聆聽,越聽越覺得這兒歌十分精妙,包羅萬象,朗朗上口,於是一時激動竟然忘了和你們打聲招呼,就帶他走了,方才忽然想起如此作為十分不妥,這才帶他回來,害你們受驚了。”
他說著做勢要給衛昭幾人躬身賠禮。
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衛昭自然不敢真的讓他拜下去,忙扶住他道:“陸山長無需如此。”
既然只是虛驚一場,幾人自然都放松下來,忽聽劉小滿道:“娘你別哭了,陸爺爺說他想收我做弟子,讓我進書院讀書呢!”
眾人一聽大喜,常山書院收學生雖然不看家世,但是卻也不是人人想進都能進得去的。
入常山書院前,先要通過書院的考核,達到標準以後,書院還要調查學子家世,若是身家清白,家中親人並無作奸犯科,不守孝悌之人,才會正式被收入書院。
就連周簡,都未曾在常山書院就讀過,可見其考核的嚴格。
在這麽嚴格的招生條件下,常山書院的“升學率”自然就比較高,名氣也越大,引的附近州府的學子也紛紛前來鑼巷府就讀。
如此循環,自然招生標準也越發嚴格。
而要做山長的弟子,那更是要經過嚴格的審核,可以說是萬中無一。
如今劉小滿不過八歲,就能被陸山長收為弟子,眾人如何不欣喜?
劉春生和錢氏已經跪倒在地,還拉扯這劉小滿也跪下,給陸風眠磕頭。
陸風眠站的端端正正,受了他們的禮,這才道:“起來吧!老夫今日前來,一個是為了收徒,還有一個是想找衛公子,和他聊一聊。”
衛昭忙道:“既然陸山長已經收了小滿為徒,不如留在這裡吃一頓便飯,以全拜師之禮,咱們也可暢聊一番。”
陸風眠自然點頭。
錢氏忙起來和李晚兒一起出去張羅,這可是大喜,是該慶祝,好好的慶祝。
衛昭則帶著陸風眠出了門房,往待客的花廳而去,其他人也都跟著。
到了花廳,幾人各自落坐,陸風眠道:“老夫聽小滿說,衛公子乃是他的啟蒙恩師,而且那《三字經》也是衛公子所做,不知可是事實?”
衛昭點點頭,啟蒙師他當之無愧,不過《三字經》就不是了,但他要真說不是,也沒辦法說他這是怎麽來的,隻好厚著臉皮一起承認了,他心想,反正我改的也是我的。
陸風眠點點頭,又道:“老夫已經考較了小滿的功課,發現他不光熟讀啟蒙書籍,就連算學也十分精通,不知他這算學,也是衛公子所授嗎?”
衛昭再點點頭,雖然到了後面劉小滿基本上都是李晚兒在教,不過晚兒也是他的學生,歸根結底還是他教的!
他點頭點的漫不經心,陸風眠的心裡卻已經是驚濤駭浪了,如此說來,衛昭這人可真是當世難得一見的大才,那《三字經》非胸有溝壑,滿腹經綸之人不能做出。
新式算學更是聞所未聞,就連劉小滿這樣的孩童,都可以不用算盤,僅是心算就比他還快。
加上方才的那畫技,無需見人,僅是聽人描述,
就可以畫出那般傳神的畫作,若是真人站在他面前,那他豈不是可以畫的一模一樣? 他心中驚駭,臉上的胡子一翹一翹,如此人才若能招攬去書院授課,只怕書院還能再創輝煌,成為整個大周的第一書院也未可知啊!
如此想著,他也就如此問了,“衛公子的才學,老夫佩服,自歎不如,老夫年邁,不知衛公子是否願意前來常山書院授課,日後接了老夫的擔子?”
陸風眠通過劉小滿已經確定了衛昭的人品才學,覺得既然有心請衛昭去書院,那就該拿出誠意來,不需要虛與委蛇的試探。
衛昭一愣,這是什麽意思?讓他去常山書院做山長?
聽說古代流行“招賢納士”,但是沒聽過才見一面就拉人去繼承衣缽的啊!
“實不相瞞,在下乃是一名大夫,若說治病救人,在下或許可以盡力一試,但是教書育人,在下的那點子小聰明就不足道了。山長厚愛,衛昭心領,但衛昭拒不敢受。”
聽到他拒絕,陸風眠微微有些失望,然後問道:“你是大夫,又姓衛,莫非你就是最近府城裡盛傳的那位會開膛破肚治病的衛神醫?”
衛昭忙道:“正是不在,不過神醫不敢當,不過是會一些新奇的醫術罷了!”
陸風眠伸手撚了撚自己的胡子,心中更添驚奇,他竟然還會醫術,不知還有什麽是他不懂的?
如此人才,若不能來他們書院, 真是書院的一大損失啊!
不過他心裡倒是忽然不急了,如今劉小滿已經成了他的弟子,以後他自然有理由多來徒弟家走動,多勸幾次也就是了,就算他不願做山長,至少也要讓他做一個先生,得空了就去教授一下那種新式算學和其他的知識。
現在逼的緊了,反倒容易讓他更加堅定的拒絕,以後只怕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說話間李晚兒來請他們去飯廳用飯。
到了飯廳,滿桌子的菜,天上飛的鴿雀,地上跑的豬羊,水裡遊的魚蝦,竟然應有盡有。
衛昭心道,看來錢氏是真高興啊,這麽舍得下花錢,平時買菜,雖然不花她自己的錢,也都要精打細算,隻買夠一家人吃的,今天竟然這麽大手筆。
有好菜自然少不了好酒,他吩咐柱子去取了一壇酒,再將方老爹拿來的一套上好的酒具擺上,這才開始就坐。
這時代的文人基本都好酒,對他們來說,喝點酒或者品品茶是身份的一種體現,更是一種君子溫潤之風,賦詩要喝酒,會友要喝酒,玩樂要喝酒,除了談正事不喝酒,其他都和後世差不多。
陸風眠做過京官,見識自然不算少,但是這滿桌子的菜,他竟然有一半都沒有吃過,有些做法甚至沒有見過,他盯著一個下面冒著火的乾鍋看了許久,明明沒有看到炭火,也沒有聞到煙味,為什麽卻有悠悠火苗,把鍋子裡的菜烤的滋滋作響,香味撲鼻。
他自問不是一個重口腹之欲的人,但此刻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嘗嘗這滿桌子的珍饈美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