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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歸途》第6章 魂引
  百獸谷的冬天覆蓋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下,神秘、寂靜又難得的溫柔。傍晚時,又開始飄起雪來,績吾靠著白獅坐在洞穴門口,小小的身體裹在寬大的獸皮裡,只露出一雙眼睛,遙遙看著遠處綻放在酒館上方的煙花,一朵開放又很快消失,下一朵又至,短暫卻絢爛。他看得很專注,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不多時傳來吱呀吱呀的腳步聲,茂起戴著鬥笠氣喘籲籲地快步走來,雪沒過了他的短靴,他那條半舊的鬥篷濕了一截,沉沉地垂在地上。但他臉上卻滿是笑,遠遠便衝績吾道,“績吾,今日是除夕,走,城裡擺流水席,還要放半個時辰的煙花呢!”

  半個時辰的煙花!績吾心頭一動,可眼裡的光很快黯淡下去,坐在原地沒有動,並將整張臉都埋在了獸皮裡。茂起很快走過來,在他一旁蹲下,輕柔地問,“怎麽了?績吾,告訴我怎麽了?”

  績吾沉默了好久才甕甕地道,“他們不喜歡我,我、我也不喜歡他們。”

  “怎麽會?績吾這麽聰明,誰不喜歡我們績吾?”茂起故意提著語氣道。

  績吾抬起臉來,一張小臉滿是倔強,“他們說我是野孩子,說我臭,說我會吃小孩。”

  “別聽那些小屁孩亂說,”茂起說著去撓績吾的胳肢窩,逗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也笑道,“我們小績吾天天在溫泉裡洗澡,可香啦!”

  一大一小偎在一起看酒館那邊的煙花,但沒一會,煙花便停了,績吾不由失望地歎了口氣。

  突然,茂起將一直遮著右眼的亂發撩起來,績吾看到他那隻藍色的眼睛,一下子長大了嘴巴,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茂起將食指在唇邊豎了豎,“噓”了聲,伸出小指道,“不要告訴別人哦。”

  績吾好一會才重重地點頭,伸出自己的小指與茂起的勾了勾,十分認真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我們去看煙花?”茂起再次提議。

  績吾沒在猶豫,滿臉期盼道,“好!”

  茂起將鬥笠戴在績吾頭上,並一把舉起他,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兩人出發去酒城。到酒城時,第一束煙花剛好“咻”地升到夜空,“嘭”地綻放開來。績吾第一次笑的那麽開心,拉著茂起的手在城中大小街道裡穿梭著看煙花、吃流水席。快天亮時,兩人才回轉,績吾肚皮鼓得連路走不得了。

  “咻”地一聲,煙花齊齊綻放。績吾看著白日裡無甚光彩的煙花,眼睛忽然有些濕潤。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看著他們擁擠著到處看熱鬧,心神恍惚地厲害。流水席上人散盡了,一片杯盞狼藉。

  他想茂起了。

  他自小在山谷中,由野獸養大,幾乎變得同野獸一樣,八歲換牙的時候還不會說話。是茅起教他說話,教他讀書寫字,真心待他,讓他知道自己是“人”,一心把他帶回人的世界。

  對他來說,茅起有再造之恩。

  但是短短幾天,他失去了從小的夥伴阿白,失去了茅起,這喧囂的繁華城池,竟沒有一處他的容身之所。

  忽然有些倦了,累了,脖子似是被什麽勒著,喘不過氣,頭也一陣陣的發暈。他試著閉目調息,卻沒有絲毫用處,這樣的情況從不曾發生,自記事起,他連噴嚏都不曾打過。他知道自己的身體肯定出了問題,而他剛殺了黑鱗君,這城是片刻不能再留了。

  昏昏沉沉的向前走,近了城門了,耳邊隱隱約約聽得有人喝道,“這不是挾持黑鱗君的那小子嗎?”

  “來人,

抓住他!”  他想躲,可像是最烈的酒上了頭,他的身體不再聽他使喚。眼見著那些人向他跑來,他除了拿刀傻站著竟什麽也做不了。

  耳邊突然有清風吹過,他尚來不及反應,身體就被攜了起來,有白色的衣袖在眼前拂動。那些嘈雜的人聲漸漸遠了,腳落地時他腦中終於有了一線清明。只見一隻蒼白的手掌從他的刀上輕輕滑過,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道,“果然隻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刀。”

  他順著那隻手望去,只見素白的一張臉,粉黛未施,長長的黑發如瀑般散在身後,卻仍是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此時她正微微笑著,一身白衣在風中輕輕舞動。

  “是你?!”雖然上次隻隱約看到縹緲的身影,但此時績吾仍是十分確定上次救自己的便是眼前這個女子。

  女子忽然雙眼微眯,輕喝道,“出來!”同時甩出開魂鈴。

  績吾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話並不是衝自己的。他側頭去看耳邊懸著的鈴鐺,這隻鈴鐺形狀很奇特,鈴蓋上還有一個小巧的塔。鈴舌是兩條,發聲時互相撞擊,並不會碰到鈴蓋。而最奇特的是,此時相互撞擊的鈴舌下漸漸現出一團黑氣,正是從他身上扯出來的!

  “這是什麽東西?”績吾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女子手平伸出,張開五指輕輕一抓,那兀自掙扎的黑氣立時縮作一團,老老實實鑽進了開魂鈴裡。她將鈴鐺收回掛在腰間,“看得出,你今日殺的那人恨你的緊。”

  績吾簡直不可思議,“你是說這個……是黑鱗君?”

  “隻是他的魂而已。”女子說著已向城外走去。

  績吾忙跟上,“姑娘曾救過我兩次,還請告訴前因。”――就自己而言,無緣無故的,他是不會冒險去救一個人兩次,這中間必定有什麽因由。

  女子步伐突然一僵,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殺意,片刻冷冷道,“萏河,我叫萏河。”

  這股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績吾仍是像嗅到危險的動物般,豎起了全身的寒毛。他手緊緊握在刀柄上,等那股威壓完全下去,才有些生硬地道,“我叫績吾。還望姑娘告知原因,績吾必將回報。”

  萏河回過頭來,神情冰冷,“我不喜歡別人喊我姑娘。”

  績吾神色也有些緊繃,長長吐了口氣,道,“好,萏河,請告知。”

  “其實也沒什麽,”萏河臉色恢復如常,帶出淡淡的笑來,似乎剛剛那一瞬的凌厲隻是錯覺,“百獸谷至五葉最近有死屍作亂,亦有不少不甚安分的魂,當時隻是我恰好在百獸谷,就像今日在五葉。至於為什麽救你,自然有原因。”說著她語尾稍稍拖長,眸光一轉,霎時間如次第花開、十裡春風,“一般這種情況,聰明人就不用多問了。”

  績伍尚在那一瞬裡回不過神,從不曾有過的感覺,耳尖也泛起赤色。再看向萏河時,目光不敢在她臉上多停留,甕聲道,“什、什麽意思?”

  而萏河卻不再作答,轉身快步離開,不多時便到了前路拐口。績吾想了想,連忙跟上去。

  有意無意,萏河總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卻又不完全甩開,隻讓他在後面遠遠墜著。至此績吾的好奇心已全被提了上來,頗有不探清楚誓不罷休的氣勢。

  天光很快暗下,雲層顏色漸漸加深,直至與夜色融為一體。萏河的白衣在空曠的山野裡卻是愈發顯眼,她腳步終於慢了下來,腰間小巧的六角魚燈一經取下,便變得如正常燈籠般大小,在小徑上灑下昏黃的光暈。她在一座半人高的石碑前停下,手中開魂鈴輕輕晃動,便見一個個黑影從碑下鑽出,依次跟在了她身後。

  績伍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在他與茅起的交談及書冊中,從不曾提及過世上還有這樣的事。這些黑影都是魂嗎?能操控魂,她究竟是什麽身份?難道也是道人?

  待萏河走遠,他來到石碑前,只見上面有四個大字“生人勿近”,碑底的兩個小字已有些模糊,他辨認好久,才依稀辨出是“魂窟”。

  又是跋山涉水的一夜,路途偏僻,績吾完全不知現下身在何處。中間有幾次都停下來想,越想越覺得有些詭異,可最終仍是跟了上來。天將亮時,前方終於有了動靜,出現一大片槐木林,枝乾如鬼爪般猙獰,內裡陰暗如夜,而萏河已不見了蹤影。

  績吾尋了好久,才發現一個洞口,他才試探著進去,就感覺一陣擁擠,像是撞在了人牆上,有人不斷往外推擠他,根本進不去。站在洞口向裡望了望,那黑如同實質,什麽也看不到。忽然想到那些魂,他不禁打了個寒噤,在一旁的樹乾上小心坐下,不再試圖進去。

  洞裡的空間不大,隻有一張石榻。萏河於榻上盤腿而坐,魚燈的光暈裡有不少晃動的人影,爭相往魚燈前靠,卻又不敢靠得太近。隱約有悲戚的哭聲傳來,是一個年輕婦人,以袖遮面,痛哭不止。

  萏河伸手一勾,那年輕婦人已到了面前,聽她哭訴道,“魂引大人,妾與夫君自小相識,青梅竹馬,但新婚不足一年他便被充了軍,一去就是三年。三天前傳來了他戰亡的消息,妾不想苟活便隨他去了。人人都道魂離體第七日會歸家,無論多遠,所以妾候在家隻為等他回來,並沒想著盤旋人世作祟。妾也沒妄想與他做鬼夫妻,隻想見他一面,望魂引大人成全!”

  一席話聲淚俱下,惹得眾魂亦不由戚戚然。

  萏河聽著,眉眼竟不見一絲波動。似是聽得煩了,她揮手滅了魚燈,再不聞任何聲響。

  績伍坐了會,聽得腹中咕隆一陣響,便起身去找吃的。林中死寂,什麽活物也沒有,出了林子見一條早已荒蕪的小道蜿蜒而下,山谷裡房屋鱗次櫛比,東邊金黃的日光灑下,雞鳴聲遙遙傳來。

  猶豫片刻,他下了山來。早上谷中涼氣頗重,身上霧氣似是凝了水來,但他卻走得出了汗。邊角的酒館剛開了門,裡面空無一人,隻隱約有鍋碗撞擊聲自裡間傳來,他就著門邊坐下。

  少頃,店家自裡間出來,乍看到館裡坐了一人,黑衣勁袍,背負大刀,這樣涼的清晨竟將外袍衣襟散著,心中大驚。他們這小村偏僻,並不曾見過這號人。

  “客官這樣早,小館才燒開了水。”店家忙上前招呼,語氣裡帶滿了歉意, 生怕無故得罪了人。

  績吾擺手,“不急,你且去忙。”

  店家踟躕片刻,聽得咚咚足音,見是慣偷懶的小二起來了,便輕聲叱道,“快,來招待客人。”

  “知道啦。”小二嘿嘿笑著,走到績吾身旁,見他散著衣襟,身上並不由冷的打了個哆嗦,“客官,要換個桌嗎?這門邊風緊的很。”

  績吾搖頭,“你自去忙便是,不用特意陪我說話。”

  小二揉了揉鼻子,有些悻悻地道,“沒,沒。”他想到昨夜聽的消息,整個人便有些亢奮,當下就躍躍欲試想要展現一番,便學著隔壁茶館裡說書先生的語氣,問道,“客官不像本地人,不知打哪來?”

  “五葉城。”

  聽此小二眼睛亮得要發光了,直接在績吾對面坐下,“我昨兒才聽了一新鮮事,不知客官可曉得?”他連對方回答的時間也沒給,直接將說書先生的話全搬了過來,“昨日五葉城的黑鱗君,就是當今國師的師兄,去城主府上赴壽宴。不知哪來的一少年,竟然突破城主府層層守衛,大喇喇將刀指向黑鱗君,說是要尋什麽人,態度極是囂張。可惜黑鱗君太過慈悲,怕傷及無辜便以自身為餌。誰知那無毛小子心狠手辣,竟對黑鱗君痛下殺手!蒼天何其不公,那小子真當天打雷劈啊!”

  抑揚頓挫,起承轉合,小二隻覺這次自己說的前所未有的好。當他正要學那說書先生掩面長歎時,眼睛在指縫間看到對面少年及他身後的刀,似是突然間意識到什麽,動作僵在原地。

  績伍微微盯住他,嘴角泛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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