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麗地。
南朝盛事誰記。
山圍故國繞清江,髻鬟對起。
怒濤寂寞打孤城,風檣遙度天際。
斷崖樹,猶倒倚。
莫愁艇子誰系。
空余舊跡鬱蒼蒼,霧沈半壘。
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
酒旗戲鼓甚處市。
想依稀、王謝鄰裡。
燕子不知何世。
入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
斜陽裹。”
這是北宋著名詞人周邦彥的一首《金陵懷古》。
大明朝朱元璋收復“吉慶路”,改名“應天府”,而後更是把應天府定為首都,正名“南京”。
李洛的船隊沿運河南下,至長江後,直奔南京,來看一看這有“天下文樞”的大明留都。
南京城虎踞龍盤,石頭城巍峨聳立。比之北京城,似乎更加巍峨堅固。
李洛船隊到達之時已經是傍晚了,入住南京城的館驛後,天已經黑了下來。這要是在北京,老百姓們大多就要準備休息了,可這是南京。天黑了,才是南京生命律動的開始。明末的南京城可是以秦淮河的夜生活而聞名天下的。
李洛原本想休息一下,明天好去上海尋找孫元化的後人的。但是鍾發白、李淼等人可是絕不肯睡!一定要拉著李洛,去逛一逛秦淮河。
“睡嘛睡啊!誰沒睡過覺啊!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去一趟秦淮河,不是白來了嗎!孔子曰:見熱鬧不看,見好玩的不玩,和養的豬有什麽兩樣!”鍾發白直接開始鄙視起了李洛。
“胖子又開始胡沁,孔夫子什麽時候說過這話啊?”李淼一雙白眼直接送了過去。
“孔夫子說的話多了,又沒全都記在論語裡。難道他老人家罵街也給記下來啊?”鍾發白毫不退讓。
“你連孔夫子都敢編排,當心那天被天雷劈了,把你這身五花肉,給直接劈熟了!”李濟也在一邊擠兌鍾發白。
“光熟了有什麽用,也沒加鹽什麽的,好吃不了。”鍾發白也不介意,拍著自己的大肚子說道。
這一路下來,鍾發白為人熱情、詼諧,讓全船隊的人都很喜歡他,誰都可以和他開開玩笑,尤其是袁小方的那些小兄弟們。
“鍾大哥,你那麽想去秦淮河玩,那裡有什麽好玩的啊?”李沁問道。
李沁是個女孩,但是性格比較開朗,再加上這次跟著的是李洛,也不約束他,讓她可以在船隊裡隨便的玩,和鍾發白等人也玩在了一起。
“要說秦淮河啊,那可是好地方。至於怎麽個好……”鍾發白被肥肉快擠沒了的小眼睛一眨,嘻嘻笑道:“我可說不出來,要知道問你二哥去,他是狀元,肚子裡的墨水多!”
“你這胖子,又來害我!”李洛也是笑了起來。說道:“這秦淮河,緊挨著夫子廟和江南貢院。這群讀書人白天背了一天的書,晚上寂寞難耐,總要出來閑玩。而這秦淮河自古景色宜人,自然就成了他們遊玩之地。時間久了,很多商戶看到商機,也就在這秦淮河周邊做起了生意。而秦淮河上更有很多歌女舞姬,在船上輕歌曼舞,使這裡更增加了一股風流氣息。”
“啐!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男人就沒有好東西!”李沁滿臉通紅道:“怪不得一來就說想去秦淮河,都是奔著那些歌女舞姬去的吧?”
“冤枉啊!”鍾發白叫道:“這秦淮河的大名,早就傳遍了天下。難道來這裡的都是奔著歌女舞姬的?南京城被稱作天下文樞,
靠的可是江南貢院啊!”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十裡秦淮,六朝金粉,這一條流淌了幾千年的薔薇色河流,記載了不知道多少的悲歡離合,王朝興替。豈是幾名歌女舞姬能夠說得清的。”李洛說道。
“聽見了嗎?聽見了嗎?這可是你二哥說的!這秦淮河流淌的可是千年的歷史悲歡。”鍾發白接口說道。
李沁撇撇嘴,道:“那好,你們要去,我也跟著去。看看你們都去玩些什麽?”
“啊?”這下輪到胖子傻眼了。
“你一個小姑娘,跟著逛秦淮河?這也太胡鬧了吧!”李淼說道。
“我也換上男裝,不就好了,你們不說,又有誰知道!”李沁眼睛發出狡詰的光芒。
“不行!”李淼露出兄長的威嚴。
“我就要去!”李沁一癟嘴,拉著李洛的袖子,嘟噥著:“二哥,帶我去吧。”
李洛哈哈笑了起來,“你們這些人,一開口就是要去秦淮河玩,還要逗李沁,給她逗高興了,你們又不讓她去,這鍋我可不背!”
李濟也在一邊笑嘻嘻的說道:“我一直沒說話,也沒我事。”
“喂!你們這兩個家夥,太沒義氣了!”鍾發白說道,“去秦淮河玩,可是帶著你們倆的,你們倆誰願意分身去照顧一個小姑娘?”
“誰說去玩,誰負責照顧!不止照顧一個,要照顧去的所有人,包括我!”李洛說道:“李沁,你去換身男裝,玩的時候別走丟了,緊跟著你的鍾大哥。”
“好!”李沁乾脆的答道,眼睛似乎是挑釁似的瞟了一眼鍾發白,轉身回去換衣服了。
“二哥,您真帶上她?這可是秦淮河?一個女孩子,終究不好吧?”李淼張口道。
“沒事,我們又不去喝花酒, 只是去閑轉一轉。”
鍾發白直直的看著李洛:“中正啊!你這是要坑死我啊!”
一行人,叫上了王申、袁小方和楊安陪同。王溶也換了男裝,陪著李沁。浩浩蕩蕩直撲十裡秦淮。
一行人雇了一艘中型畫舫,在秦淮河上行進。南北兩岸的巨燈彩照撲面而來,霎時有一種宛如夢中的感覺。南岸的照壁上,兩條金色的巨龍騰空飛舞。北岸那恢宏的夫子廟、高大的江南貢院,在一排金黃色燈光的暈染下,顯得莊嚴而肅穆。金黃自古為帝王之色,使得船上的眾人立時感到帝王的威嚴,自宋明以來這裡就逐漸發展成為全國最大的科舉考場,江南貢院的牆壁上寫著“明經取士,為國求賢”八個大字更是熠熠生輝。
而就在這江南貢院不遠的地方,停靠著無數的花船。上面鶯歌燕舞,絲竹齊鳴。一眼望去,只見環肥燕瘦,美女如雲。
“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李洛低吟起唐代李牧的名句,說道:“都說這秦淮河是英雄塚。但是大家卻忘記了,前有祖逖,後有我朝太祖,都是自南京開始北伐的。自古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大英雄都是要有愛人之心,不然終不為大丈夫。”
眾人轟然叫好。
鍾發白更是酸門假醋的吟誦起李洛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搖頭晃腦的樣子,更是引起一片笑聲。
這時突然聽到一艘花船內傳來皮鞭抽打身體的聲音,和一名小女孩的嚎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