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樓上。
第一縷陽光照耀在破舊閣樓上,陳銳張開惺忪的眼睛。
燒刀子固然霸烈,但他已步入宗師之境,自然無礙,所以這一夜他都是處於似醉非醉,似睡非睡的狀態,一旦任何異動發生,他必然警覺。
就比如在昨夜醜時,他就曾發覺候希白出去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陳銳起身輕袖一抖,身上些許灰塵盡數震落,緩步輕邁,來到欄杆前面,目及四野,一覽無余,當真是絕好風光。
寒風呼嘯,天空下起不急不緩的小雪。
蘆葦漫漫叢生,雪蓋白頭遍及數十裡,而前方高坡上雪水與昨夜積水相融化,使得泥土地面頗為濕滑。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再如何濕滑,鐵蹄一踏,自然穩如泰山。
年初時,大雪下的更甚,突厥塞北草原更為荒蕪,泥濘遍地,連泥沼都過來了,還懼怕什麽泥濘,這也就是他不屑於回答候希白的問題所在。
他身居南方,怎會明白北地騎兵作戰方式,更何況燕雲鬼騎在北地如雷貫耳,其中神異,也不是他能明白的。
可惜,已經走了,無緣得見蘇烈一千破一萬五的風采。
想一想,竇建德應該已經按照計劃進行,若無意外絕對可以一擊建功,至於高坡兩側同樣也是伏兵的良好之處,就看蘇烈如何運用。
這一戰,他不會親自出手,只是將自己心中策劃交由竇建德和蘇烈兩人實行。
手掌大權者,必當操縱萬民,翻雲覆雨,於細節上見功夫,將萬物引導正確軌道上,若事事親為,不留余地,結果必然落入下乘。
天地蒼茫,陳銳憑欄而立。
背後看去,青年長發飄逸,身形完美,姿態沉靜,有股淵停嶽持的宗師氣度,讓人見之難以忘懷。
江湖,天下....陳銳面帶微笑,心中隱有所悟。
這時閣樓上傳來細微踏步聲音,還有談笑對話聲傳來。
“秦兄,昨夜有些事情耽擱,未能與你促膝夜談,甚為遺憾啊!”後方傳來候希白的聲音,戲謔道:“今日,我便帶來了石青璿,你有什麽話,可以對她說。”
陳銳不由一愣,石青璿名震天下,可比什麽燕雲鬼騎有名多了,其蕭技冠絕世間,引得無數上流豪門氏族魂牽夢繞,但昨夜他只是微微一試探,料想她清名在負,權門貴子都難得一見,他亦不例外,不過卻沒想到石青璿竟然會親身來此。
轉過身來,他便看到候希白身旁有位蒙面白紗的清麗少女。
石青璿雖蒙著一層薄薄的面紗,看不真切,但那雙動人的眸子卻撲哧撲哧地凝望著他,也凝望著他身後的雪花天地;她的身姿朦朧而綽約,其依稀可見的女性秀麗曲線中,透出幾分神秘與極致誘惑。就如雪霧之中,緩緩走出一位不染世間塵埃的精靈。
似是察覺到陳銳的意動。她身形一凝,瑩白如玉的手掌上驀地多了一隻玉蕭。
洞簫婉轉,一絲清音,緩緩升起,似是渺遠距離外傳來,音符充滿生機的活躍跳動,在漫天雪花中徘徊回蕩,與寒風共舞,化作浪潮漫步,充滿與世相和的安然意境。
陳銳似是沉醉於音樂中不可自拔,隨即悠然一笑,石青璿的音樂,可以說是達到了由情生境,近乎於道的境界,聽聞音樂,此中歡喜玄妙,言語難以一一道出。
清音流轉,陳銳倏然起掌,以手化刀輕揮而下。
“哢呲!”
驀然。
面紗驟分而裂,在那雙詫異的眼神下,石青璿露出真實的面容。
刹那之際,漫天飛舞雪花失去顏色,將所有光芒都匯聚在這個清麗如仙的精靈少女身上;如此風流妙致,足以叫常人不敢生出任何綺思遐想,生怕褻瀆了她的聖潔風華。
但此時,陳銳卻目光炯炯的盯著面前的少女,仿佛面前放在世間難有美食,秀色可餐。
石青璿的臉上出現一抹微紅。羞怒道:“看夠了沒有,羅成你真叫我失望。”
陳銳笑意濃重,連連搖頭,戲謔道:“沒看夠,一輩子也不會看夠。”
石青璿更為羞惱,大嗔道:“能做出《狼居胥懷古》雄詞的人,又能令候希白心生敬佩,恨不得五體投地的人就如此無禮嗎?”
陳銳笑道:“世人將青璿視作神妃仙子,自然不敢褻瀆,但我不同,我只會與你平等視之,你在我眼中不過就是個長得可愛,有時會喜愛玩樂,會哭會笑,會嬌憨,會俏皮的鄰家少女。”
“你我兩人平等,我為何不能這樣看你,若不如此,你想我如同常人一般在心中褻瀆你嗎?”
陳銳言語坦然而誠懇,目光毫不退讓與面前少女對視。
石青璿微紅臉蛋露出一絲動容之色,隻覺自身完全被面前男子看透一般,在不遮掩目光下好似被剝光的一乾二淨,“你可真有意思,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我自然對你很了解,這點毋庸置疑。”陳銳目光幽幽,好似一方深不見底的潭水,雖用玩笑調侃語氣, 但卻顯得極為認真執著,令人莫名產生一絲悸動。
石青璿再也未和男子目光對視,隻覺自己心間躁動,不知如何是好,她見過男子無數,其中不乏才俊,更有如候希白這種瑰玉之姿,但卻無一有眼前這青年這般能夠勾動她的情緒,令她進退維谷,更恍若心中有悸動產生。
她能夠感覺到,面前此人是真的將自己平等視之,無論自己做些什麽,都決計難以影響其分毫。看似對她有情,但卻心中卻以無情視之。
這點可是深得花間派精義所在,倒與她父親石之軒頗有神似之處,石青璿內心苦笑。
石青璿眸光微動,平靜道:“既然得見清璿,你我就此別過。”
陳銳看向候希白,笑了笑道:“看來你沒和清璿說我的目的啊。”
候希白目光閃爍,嘴角笑意抽搐。
石青璿頓時察覺不妙,凝眉冷聲問道:“候希白,你可沒和我說過什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