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時間,可以令少年由稚嫩到成熟,可以令少女由清純動人到風華絕代。
於秦國而言,這七年時間內,整田隴,理軍政,通商市,種種政策在呂不韋的推行下一掃積年窮兵黷武的頹勢,大有複起希望,並且再一次向山東六國露出猙獰獠牙。
這其中呂不韋的勢力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膨脹,無論是朝堂之上,威望甚隆,一言而決,亦或是江湖之遠,成立羅網,排除異己,監察七國,令人不寒而栗。
於陳銳而言,無論是身體的成長,還是精神的變化,在王翦‘不離中樞,事事與聞’的方略建議下,朝廷中他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勢力,雖不能與呂不韋相抗,但配合昌平君等楚系勢力,也勉強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縱使如此,也頗令一些群臣側目。
在這種情況下,陳銳暗感王翦的第二步收尋王佐之才的建議契機已到,是提議發布秦國招賢詔令,暗中也有試探呂不韋的意思。
甚至他都已經做好了被呂不韋的拒絕而出讓某些利益的準備,但沒想到呂不韋在朝堂之上卻是欣然同意,並且將詔令以快馬發向七國,令一眾群臣讚歎:相國胸襟博大。
退朝之後。
渭水北岸,與繁華南岸相對,此處一池如鏡,清幽靜謐,柳絮如煙,林深成海,論風景渾然天成,更要勝過北岸風光,所以這裡也被開辟為王室苑囿,專供王室與高爵位的貴族狩獵觀光。
“昌平君。”
深林當中,幾匹勁馬漫無目的的遊獵。
“國相同意招賢你有何見解?”陳銳高坐馬上,高舉弓箭,目光幽深看著遠方溪水邊肆意飲水的歡快小鹿。
“呂相不可能只知道招賢背後的深意,但還是沒有反對,此舉耐人尋味。”昌平君平靜遠眺還未察覺危險的小鹿。
“或許.....”
“試想一下,若向列國發出招賢令,一月時間,屆時必定百家來秦,人才如水匯聚,而且想要舉行如此大的盛會,王上身為諸侯不宜下場,秦國當中威望與才學兼備者恐怕只有呂相!”
“你是說國相想主持會議,屆時替自己招攬人才!”
昌平君沒有說話,聚精會神的盯著那頭小鹿,卻聽陳銳說道:
“你說的有些道理,但詔令是以寡人的名義發出去。儒家《左傳-鞌之戰》中有一語:唯器與名,不可假人;寡人名與器俱在,國相雖能獲利,但明面上看,利寡也!”
“這也是臣下疑惑的一點,呂相老謀深算,臣下或許也只有在招賢時才能察覺他的意圖!”
昌平君剛說完,驟聽得弓如霹靂弦驚,箭矢若急電射出,但嗡的一聲,空中一道翩翩飛鴻般的身影優美劃過,晶瑩的玉足點在箭矢上,又猛見空中箭矢倏然化作片片綠葉墜地。
“大膽!”
“保衛秦王!保衛秦王!”
陳銳身後黑衣甲士暴喝間,高舉起手中弓箭對準空中輕盈宛若飛鴻的少女,但見陳銳擺擺手,緊繃的箭這才並未射出去。
昌平君看著面前風華絕代的少女,一時間也被她絕美的面容與高雅的氣質傾倒失神。
這熟悉而陌生的面容愈發明豔動人,一雙仿佛會說的眼睛,暗藍色長裙,上面點綴著華貴的三足金烏,長發披肩低束,別一根發簪,另綴暗藍色寶石首飾,臉頰上掛著一抹動人淺笑。
“焱妃,別來無恙!”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焱妃盼望去,嬴政一襲玄衣加身,漆黑的長發被束冠而起,一根銀簪束縛,面如冠玉,若翩翩公子,氣質沉穩無形,鼻梁堅挺,嘴唇微薄,細細觀之,周身一股無形尊貴氣度流轉,劍眉飛揚,丹鳳眼凌厲非常,更添幾分令人驚懼的霸道威儀。
面前的秦王嬴政已非他日那稚嫩少年,隨著時間的成長,再望去,焱妃忽有種怦然心動。
“王上無恙!”
焱妃淡淡一笑,欠身回禮,但不知為何,雍容姿態間竟有股勾人媚態,看的身旁昌平君暗自口乾舌燥。
“五年前,我們約定盟約,但為何現在陰陽家一半勢力還在楚國?”陳銳掛起弓箭,丹鳳眼一凝,一股迫人氣勢無形撲去:“難道東皇太一閣下朝秦暮楚!”
“朝秦暮楚?王上創出的詞語可真有趣。”焱妃淺淺一笑,仿佛使得這片空間都洋溢暖色:
“陰陽家在楚國根基牽連深重,為了不引起楚國懷疑,不得不小心行事,這次東皇閣下給出過保證,若王上欲對呂不韋動手,陰陽家必定傾盡全力!”
“呵呵....左右搖擺,兩面下注。”
焱妃不以為意,看著日漸威嚴的秦王說出諷刺,這種反差不得不說有些有趣。
“王上,趙高有要事稟告!”
快馬嘶鳴,焱妃感知一道令她心悸的目光襲來,只見趙高下馬快速向陳銳這邊疾步走來,得到首肯後,湊到陳銳耳旁低聲幾句。
突然。
焱妃見到秦王嬴政驀然轉身回望,面色極為陰沉,目光如劍射出兩道寒芒。
趙高怦然跪下,俯首不語。
這一刻,場面死寂,縱使焱妃也頓然心驚肉跳,仿佛感覺下一刻就是天地末日。
她從未見到秦王嬴政這樣恐怖的變化,很是奇怪,可片刻後,卻聽到秦王沙啞著聲音:“繼續跟進!”
.......
蓋聶好奇的向四周的張望著,鹹陽城的繁華出乎他的意料。
百工商坊,七國貨物一應俱全.....商賈如此之多....看來絕離不開秦國權傾天下的呂相....蓋聶心中暗思,可念及天色已晚,尋著一家客坊走了進去,卻未料到見到這一幕。
“哪裡來的窮酸書生,你能住得起我們這的客店嗎?”
前面接待客人的年輕小夥計對著一名衣著簡樸的青年奚落嘲笑,而那名青年正是令他印象深刻的李斯。
“我不住貴的,撿一間最便宜的就行。”
李斯臉色有些微紅,陪著笑臉拿著錢幣遞給夥計。
“就這麽點?”夥計掂量掂量錢幣,哼著道:“這麽點錢,連我們店中最差的房間都住不了。”
“麻煩夥計大哥想想辦法。”
蓋聶看著李斯再不複之前傲然氣度,長身作揖祈求這位滿臉嘲諷的夥計。
歷經一年多的任意輕俠時光,他身家算不上富貴,可接濟他人完全不成問題,原本他也是想幫下這位為一時所困的青年,但細想之下,還是放棄這個想法。
“求我?”夥計笑道:“倉儲庫房你住不住?”
“住!住!住!”李斯連連答應,又奉上些許錢幣過去:“麻煩再備些墨筆與竹簡!”
“還真多怪毛病。”夥計接過錢幣揚長而去。
李斯轉身回望見到之前的劍客蓋聶,面無異色,微微頷首示意,坦然自若。
蓋聶心中一震,面色卻淡然與李斯擦肩而過。
“客官想要住什麽房間?”夥計眼色極好,看著蓋聶手中的長劍一下子就變了態度。
秦法禁私鬥,但擋不住那些一言不合就殺人的輕俠,更何況因為招賢令,鹹陽城一下子就多了許多六國劍客。
“要一間和那位書生緊鄰相近的房間。”蓋聶心中一動,對於李斯產生一些好奇。
時間快速流逝,就十幾天的時間,鹹陽城就來了大批的諸子百家。
在這段期間內,蓋聶確定了投身秦國。
而且他發現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他隔壁的李斯平常隻專注乾兩件事情:
一件就是經常窩在倉庫中寫些難以被發現的東西,他曾暗中查探過,那些竹簡有的都燒成了灰燼,連一點破碎殘片都找不到。令他不得不歎服李斯之謹慎小心。
另外一件事情,李斯經常出去,探尋當今秦王嬴政,國相呂不韋的相關事情,這其中以呂不韋事跡居多。
終於一天夜晚。
李斯半夜出去,蓋聶暗中悄無聲息的跟蹤。
這一次,蓋聶再度被震驚了,因為李斯暗中找到秦國丞相呂不韋。
由於察覺呂不韋身邊高手眾多,恐被發現,蓋聶並未聽到李斯與呂不韋之間的談話,只不過等他回到客棧的時候,卻見李斯脖頸兩側帶血,面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