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恆說著,黃娥便點頭重新拿起稿紙看了起來,喻氏拿起一隻鵝毛筆擺弄,不滿的道:“恆兒你這可是有點兒偏心啊,如此好東西,光想著你大嫂,怎麽就不知道送給我幾支?”
“夫人冤枉,孩兒想著您呢,待會兒不光送您鵝毛筆,還要送您幾支我從師尊那裡求來的仙筆呢。”
喻氏頓時來了興趣,而黃娥已經被楊恆的開頭吸引了進去,根本就沒聽到兩個人說話。
彩萍端著茶盤過來分別給兩人奉上香茶,正好楊恆打開了包袱,頓時被花花綠綠的指甲油和口紅所吸引,眼睛都亮了起來。
楊恆將包袱裡的A4紙和碳素筆取出來,順手將剩下的指甲油和口紅全都推到了彩萍的面前:“這都是給我大嫂的,幫她收起來吧。”
彩萍喜笑顏開,急忙拎著進了屋。
一共帶了三包A4紙十五支碳素筆,前邊蔣氏那兒留下了一部分,那是給楊惇的,楊恆將剩下的一分為二,將其中一份遞給喻氏,笑道:“夫人您瞧,這些是給您和父親大人的,孩兒好不容易從師尊那兒求來,您看這紙,又白又滑,還有這筆,不用沾墨水就能寫字……剛才沒拿給您就是為了給您和大嫂一塊兒來個驚喜,可不是孩兒不惦記您。”
喻氏已經沒功夫說話了,迫不及待的握著碳素筆在A4紙上寫字,臉色又驚又喜,激動的有些不能自己,不小心將閨名都寫了出來。
喻秋萍?
楊恆掃了一眼,別說,名字還挺好聽,就是好像悲涼了點兒,想想她終生無後,再想想日後楊家的遭遇,他不禁有些感歎,這人雖說有點兒勢力,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啊。
對了,那個秋菊呢,怎麽來了好幾次都沒見到?
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不過卻並未直接問喻氏,而是準備回頭問問蔣氏。
“太好了恆兒,不愧是仙家之物,我活了也快四十年了,還從來都沒見過這麽神奇的筆和這麽漂亮的紙,你父親肯定會喜歡的。”
喻氏緊緊攥著那幾根碳素筆喜滋滋的誇讚道,府裡的帳目一直都經她手,她決定了,以後再記帳就用這仙筆和仙紙,同時想起一件事來,蔣氏早就住的那院兒西廂房有點漏雨,眼瞅著又快到雨季了,得趕緊找人給她修好才行。
“三叔,就這些嗎?後邊還有嗎?教授郭靖功夫的那道長到底是誰啊?”
彩萍進屋之後就再沒出來,想來是被那指甲油和口紅迷住了,楊恆和喻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一個有意親近,一個有意應和,關系居然越來越近,說說笑笑的,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他倆是親生的母子關系。
《射雕英雄傳》楊恆已經抄完了第五回,金大俠雖然經常夾帶私貨,不過講故事的本領絕對高超,黃娥沉迷其中,直到楊恆和喻氏都快找不到話題時才突然抬起了腦袋。
“寫的很好看麽?”喻氏好奇的問道,她雖然也是出自大戶人家,也通文墨,不過卻對之乎者也沒興趣,倒是對《西廂記》啊,《搜神記》啊,《水滸傳》啊之類的挺感興趣。
這個時候《西遊記》,《紅樓夢》,《金瓶梅》之類的還沒出來呢,楊恆的抄書事業也剛剛開始,前途一片光明——當然,這三本書裡他隻準備抄《紅樓夢》,原因嘛,誰讓老曹是蠻清皇帝的奴才呢,他都回到大明了,日後估計沒蠻清什麽事兒了,老曹會不會出現可就兩說了。
“好看,通篇都是白話,簡單易懂,情節扣人心弦,
實在是難得的佳作……三叔,你趕緊告訴我那個道長到底是誰,不然今天晚上我連覺都甭睡了。” 難得黃娥有如此孩子氣的時候,楊恆頓時欣慰起來,看來這幾天的努力沒白費,能看到你如此反應,值了。
就只是有點兒愧對金大俠啊。
他暗暗道了聲歉,笑道:“想不到大嫂還是個急性子,只是若小弟現在就告訴你道長的身份,不就少了份期待嘛,所以啊,您還是再等幾天吧,等我寫好之後……”
“那你得答應我,以後每寫好一回就得馬上給我送過來。”
“沒問題,大嫂吩咐,小弟怎麽敢不遵。”
黃娥下意識白了楊恆一眼,嫣然一笑,嘴唇上的小痦子都沒了呆板,顯得有些俏皮起來。但也只是一瞬,她的笑容忽的一僵,終於發現了喻氏手裡的A4紙和碳素筆。
不過她的表現比喻氏要鎮定的多,一邊聽喻氏吹捧著仙家之物的好處一邊實驗著,待寫了幾句之後突然起身對楊恆福了一禮:“前番才收了三叔的重禮,想不到沒隔幾天你就又送來了這麽好的寶物,可惜我卻無物回贈,實在是慚愧,這是以前我做的一首小詩,回贈於你,聊表寸心而已,你可不要嫌棄。”
說著話將那張寫著字的白紙遞給楊恆,楊恆看去,但見上邊寫的是:“金釵笑刺紅窗紙,引入梅花一線香。螻蟻也憐春色早,倒拖花瓣上東牆。”
“這應該是大嫂早期的作品吧,觀察入微,情趣盎然,端的是佳作啊,多謝大嫂,回頭小弟得把它裱起來掛到牆上。”
“別,這麽小,太小氣了,你若真心想要,抽空我給你寫一副好的送給你。”
“也是啊,確實有點小,製成書簽倒是相宜, 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三叔說話真有趣……時間不早了,估計你大哥也快回來了,晚上三叔就別走了,等會兒把公公也請來,我親自下廚,你們好好喝一杯。”
喻氏開心的道:“說的沒錯兒,咱們一家子好久沒有好好聚在一起了,我先把東西拿回去,待會兒也過來幫忙,恆兒,你去叫你娘也過來,她做的素齋你父親最愛吃呢。”
毛紀當值,楊廷和跟蔣冕梁儲一道出了文淵閣,其時霞光滿天,已是傍晚時分。
一路沉默,三人各有所思,直到出了東華門,梁儲當先上轎離去,蔣冕這才憂心忡忡的上了楊廷和的坐轎,一邊示意自己的轎夫跟著一邊對楊廷和道:“楊兄,不知道是不是小弟多心,我怎麽覺得梁儲好像有點猶豫了,他不會半路上改弦易轍轉而支持陛下吧?”
“他這人或許有點兒優柔寡斷,私心也比咱們重一些,不過大是大非問題上應該還是靠的住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回頭好生聯絡一下底下人,交代給他們知道,這一次咱們一定要頂住,如此有違綱常倫理之事,若是真遂了陛下的心意,日後只怕前朝景象再現,非萬民之福啊。”
蔣冕重重的點了點頭:“楊兄放心,吾輩自幼受聖人教誨,哪怕刀斧加身,大是大非面前也絕對不會退縮。”
“嗯,”楊廷和輕輕的點了點頭:“子充兄就快回來了,他回來就好了。”
子充是費宏的表字,曾任內閣首輔,是楊廷和蔣冕他們的前輩,如今賦閑在家,朱厚熜一即位便下達了招他回來的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