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白羽突然指了指窗外，那裡有一片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飄在山腰間的雲彩，“那一片雲，開始變紅了……”她像是冷笑了一聲，讓陳緣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他往車窗外瞥了一眼，細細的雲籠罩在褐色的山腰上，仿佛被山巒的棕染了顏色，透出粉紅的顏色，太陽落在了山後，大半邊被遮了起來，可是四散的光是擋不住的，山後仿佛有一種灼烈的深橙色，在雲中擴散開來……

過不久，雲朵的粉真的會變成一片與夕陽同色的紅。

“太陽要落山了，出現火燒雲也不奇怪。”陳緣說，然後把車子的提得更快了一些，車窗外的景色匆匆而過，又變成了讓人難以看清的樣子。

白羽把頭轉了過來，眼睛裡再一次只剩下灰色的賽道，灰塵在車輪下被揚了起來，打在車門和車窗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她歎了一口氣，空氣都變得沉悶。

“自然現象罷了，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心理暗示。”陳緣說。

“嗯。”白羽點頭，陳緣不安地多看了她幾眼，不知道她是真的沒事了還是把什麽話憋在了心裡。

“喂！！！緣哥，今天不行啊，怎麽慢成這樣，我在終點看了很久了，你的車呢???”突然，通訊系統響了一聲，重新被總控台的李暮接通，他第一句話就是一番埋怨。

“我就來我就來，別急啊……”陳緣心不在焉地回答。油門踩得更穩了一些。

他控制的那一輛棕黑色的跑車，引擎的聲音越來越大，天空的藍色徹底變成了一串光影，裡面夾雜著夕陽的紅，在窗外一點一點擴散開來。白羽的額頭幾乎都要貼在窗上，看著眼前快速掠過的模糊景色，一言不發……

“你再這樣盯著窗外，會暈車的。”陳緣用余光看著白羽，無奈地說道。

“啊……我不會暈，”白羽並沒有打算把頭扭回來，“我就是，還是有些不安。”說實話，陳緣看出了她手臂在不自然的發抖，看著那像血一樣的天空，白羽所有的思緒，仿佛都不自覺地和生死搭在了一起。

陳緣狠狠一個皺眉，又馬上舒了舒眉心，這個快速的微表情白羽怕是根本捕捉不到。他覺得非常奇怪，今天的白羽，怎麽變得如此的多愁善感起來?！

陳緣突然想起——現在坐在自己身邊的白羽，是一個忘記過關於峽谷一切的人，或許她從前磨礪出來的勇敢，也在那場她死裡逃生的爆炸中一起灰飛煙滅了。

“你是沒有見過，你以前比賽的樣子。”陳緣突然說。

“什麽?！”

“以前的你，從來沒有想得那麽多，你好像只會盼望著輸贏，不顧一切地訓練訓練再訓練，我感覺你從來不會停下，永遠不會懼怕，無論對手究竟是誰……”陳緣又說道。

白羽突然轉過頭去，陳緣盯著前方的路，但是真的能明顯地感覺到一束灼熱的目光。白羽輕咳了幾聲，擺正了她的身體，終於不再看著車窗發呆。

“以前的我，是這樣的啊……”她歎了一句，“我，不太記得了。”

“其實你生而勇敢。”陳緣回答。

生而勇敢?！一個好詞，惹得白羽不自覺地仰天大笑了幾聲。“慚愧啊慚愧。”她說。

陳緣沒有說話，總覺得那幾聲笑裡，藏著點他聽不出來的東西。

“我曾經想過，到我真正退役的那一天，我凜然一身，跑完我最後一圈賽道，然後提著獎杯踏歌而去。那將是多麽威風不羈的情景。可是現在，我隻想在人山人海全都散去以後，躺在賽道旁的草地上，認真地看一眼中午的太陽。”白羽歎道。

“退役?還早呢！”陳緣癡笑道。

不知不覺中，陳緣看到前方有一個大開著的卷鐵門，他把車穩穩地開了進去，室外的自然光被室內的白織燈光代替，讓陳緣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記住，這些話我只和你一個人說過。”白羽下車的時候，微笑地給陳緣甩過來一句話。

“啊??”陳緣一愣，“哦——”這時他的車門被白羽狠狠地拉了下來，帶起的風一時間撲到他的臉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全程所用時間……”這時車上的通訊系統裡開始出現李暮的聲音，他在給自己報告一圈下來的車輛數據。可是陳緣，好像現在聽什麽都是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白羽對他說過的話，和那一片由藍變紅的天空。

陳緣在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當他的腳重新觸碰到水泥地板的那一刻，自己的手機鈴聲居然響了起來……他迅速地拿起手機定睛一看——【嗯?吳愷歌怎麽打電話給我了?！】，他看了看四周，總控台上有不少人，可就是唯獨不見吳愷歌的身影。

“喂。”他接起了電話。

“來辦公室一趟。”吳愷歌言簡意賅地說。

“好。”陳緣同樣是言簡意賅地回答。他可不像李暮，什麽時候都肚子裡憋著一堆的騷話。

當他來到辦公室的時候，那裡只有吳愷歌一個人，他背對著太陽光坐著，讓陳緣一時間看不到他的臉，只知道他翹著二郎腿坐著，嚴肅得一言不發。吳愷歌整個人，好像莫名其妙地被增強了氣場。

“你單獨找我?”陳緣有些奇怪，隨便拉了張凳子往靠近老大的地方坐了下來，這時他才看到了吳愷歌一副嚴肅正經不苟言笑的表情。【大事不妙???】陳緣不由地緊張起來。“又出什麽事了嗎?”他問。

“從秦嶺回來的時候，你是帶了找到的勃朗寧手槍回來了，對吧?”吳愷歌開口問道。

“是啊，我也給你看過了，不是嗎?”陳緣說，“上面刻著一束薰衣草，那是裴非衣的標志。”

“現在那把槍在哪裡?”吳愷歌又問。

“我房間裡，我把它好好地鎖起來了。”吳愷歌問什麽陳緣跟著答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