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之後秦哥哥為什麽不回安國呢,為什麽不回來找我們呢?”長孫宛然著急地問。
“我的好妹妹,你仔細想想,那個時候秦奚回來不是來送死的嗎?要是被人發現了,他會怎麽樣你有想過嗎?”長孫弘拍了拍長孫宛然的肩膀,讓她稍微冷靜一些。
長孫宛然聞言,也是逐漸恢復過來,她問:“那秦哥哥,你這五年是去了哪裡?”
“寧國。”秦奚平靜回應說。
“寧國?”長孫宛然看著秦奚,又看了眼身側的玉染,繼續問道:“秦哥哥是在寧國認識南玉的嗎,那秦哥哥知道南玉是哪家的人嗎?我和兄長一直都想要幫南玉找到家呢。”
“南玉……”秦奚先是輕輕撚了撚這個名字,接著看向玉染,莞爾笑道:“這個名字一定是你極喜歡的。”
玉染微微挑眉,詫異道:“你為何會這麽覺得?”
“因為很好聽。”秦奚又笑了。
玉染眨了眨眼,也是忽然失笑,“很好聽?恩……這個理由有些奇怪。”
“如果是以前,你一定會和別人解釋說,好聽就是好聽,好聽的東西為什麽不能去喜歡。”秦奚說道。
“啊,聽起來我好像是個十分喜歡強詞奪理的人。”玉染微笑。
秦奚的語氣溫和,“只要能想得出解釋的道理,那麽什麽都有可能是真的,這是南玉你說的。”
“哦,照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我可能還是個非常無趣的人吧?”玉染眉梢微動,好笑地說。
“不能這麽說。”秦奚也是笑著搖頭。
玉染和秦奚的閑聊太過自然而平和了,這種隨意安靜的感覺,讓人一時間都插不進任何一句話,就好像這就是他們談聊之間原本就該有的風格。
“秦奚,你認識了南玉多久?”長孫弘看著兩人,有些古怪地問。
這一次,秦奚連想都不必想便應道:“五年。”
五年時間,就是從秦府覆滅那時開始,就是從秦奚逃出安國躲避到寧國開始,秦奚就和玉染認識了。
“當初,救了我,將我留在寧國的人——是南玉。”秦奚的語氣未變,他繼續說道。
“是南玉嗎?”長孫弘訝異。這麽巧嗎?
秦奚點頭,“她居於山野,家中沒有其他人了,是她救了我,所以我在寧國生活了五年。”
生活山野?家中別無他人?
其實玉染聽到這兩句的時候,她的心中感覺很奇怪,也很別扭。她覺得,好像有哪裡聽起來不太對勁。
長孫弘認識秦奚的時候,兩人皆是十歲出頭,現在秦奚和他都二十三了,算一算,如果除去秦奚不在的五年,他們也已經相處了八年了。
曾經的長孫弘能夠一眼就看出秦奚言辭的真假,而今,長孫弘再一次看著秦奚,卻毫無所獲。
可是,長孫弘並不覺得秦奚對於南玉的話是真的。
此刻的長孫弘,終於問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他的眼中似有精光劃過,神情微凝,他問:“秦奚,你告訴我,你會回來安國,真的是因為你告訴我的猜到湘王府有難,還是因為南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南玉她在湘王府了?”
這一次,秦奚只是安靜地看著長孫弘,一句未言。
“這到底是什麽回事啊,秦哥哥?”長孫宛然見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於是連忙橫在兩人之間。
終是長孫弘拗不過秦奚的平靜,他右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半晌才裝作平日裡無事一般的恣意神情,無奈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你不說我也不問了。反正——你沒死,就好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長孫弘的眼底一深,語氣頗為認真。
“但既然秦公子是本來應該已經死去的人,現在再出現在安國,甚至是出現在湘王府這樣的地方,要是被人看到了是不是不好?”一旁沉默良久的玉染忽然出聲。
“你向來喚我秦奚。”秦奚笑著道。
玉染略是揚眉,莞爾道:“哦,是嗎?我不記得了。”
“但是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長孫宛然的面上閃過一絲憂色。
“這個很難說啊。”長孫弘也是覺得難辦,他剛才光是為秦奚活著回來的事情而感到驚喜,卻一時間忘記了另一件更複雜的事情。如果真的如同玉染所言,秦奚被有心之人給認了出來,那就等於剛好給了安君長孫延一個除掉湘王府的絕好機會。
長孫弘想罷,視線在南玉與秦奚之間猶疑,最後他垂了垂眸,右手握了握拳,下一刻他似是決定了什麽一般開口道:“要不……秦奚你帶南玉回去寧國吧?現在就走的話,是沒有人會發現的。安寧現今相處不合,在寧國反而是最安全的。”
玉染聽了,稍微怔了怔。
而秦奚聞言,卻是搖頭。
“為什麽?”長孫弘皺眉詫異。
“如果我現在帶南玉離開,那麽很快湘王府就會是下一個秦府。”秦奚說。
長孫宛然微微睜大眼,她問:“秦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秦奚,就算你和南玉在湘王府,也於事無補。”長孫弘眼中深邃道。
秦奚輕笑,隨後他繞過了長孫宛然,走到玉染面前,像以前一樣中規中矩地朝著玉染作揖,一揖而起,秦奚便看見玉染稍顯古怪的神情,他笑了笑,說道:“雖說已經想到你必定不會就這麽同意離開,但出於是與我有關的事,還是想要懇請你暫時陪我留在湘王府,可以嗎?”
“什麽可以不可以的?”玉染右手捏著折扇,原本是將手縮在長長的裙袖裡的,現在她忽然抬起了手臂,她左手拉住右手的衣袖,小半截藕臂就自然而然地因為袖子的滑落而露了出來。她那折扇扇尖敲了敲秦奚的肩頭,接著好笑說:“你在做什麽啊?我還是第一次撞見有人給我行這麽大的禮。你以前是太傅的長公子吧,這我可不敢當。你也說了,我肯定不會同意離開,那你可這就多此一舉了。”
“秦奚不周到之處,希望南玉依舊好好包涵。”秦奚笑道。
“哦,一定的。”玉染點頭,煞有其事地應聲。
長孫弘是被秦奚對玉染的一禮而怔到了,但是那兩人自說自話的談論他也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有些無奈地問:“我有說同意了嗎?”
“比起你是否同意,我覺得,你更需要考慮的——是湘王殿下是否同意。”玉染的視線早就被門院外細微的響動聲吸引了過去,她可以看見的是一個人站在院門的牆邊,沒有露出身影,卻是可以看見地面上留在外頭的陰影。
玉染看到的時候,就差不多猜到了來人。
其他人的視線也雖然玉染移了過去,果不其然,下一刻看到的就是湘王長孫毅從邊上走了出來。
長孫毅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秦奚的身上。
秦奚先長孫毅一步動了,他以剛才對玉染的施禮方式又對長孫毅作了一揖,接著,秦奚開口說:“王爺,好久不見。”
“確實。”長孫毅也說道,他的神色有些感懷,又似乎有些複雜,“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秦府的人一眼,也沒想到你當初還活下來了。”
“父親往日裡一直說,王爺是父親最好的友人,所以不管湘王府有何事都無法坐視不理。現在,我的理由竟是與父親的不謀而合。”秦奚應聲。
長孫毅在對秦奚開口之前,先是讓長孫宛然回去。
長孫宛然倒是沒有拒絕,畢竟她聽著秦奚和自己父親的語氣,知曉接下去他們要談論的可能並非小事,那麽作為一個女子,她幫不上忙,也不應該再留在這裡。
長孫宛然看了一眼玉染,她動作極小地拉了拉玉染的衣袖,低聲對玉染道:“我們先回去吧。”
“回去?”玉染偏了偏頭,本來考慮之後也是準備同意了,不過卻有另一隻手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臂。玉染回過頭,看見拉著她的人是秦奚。
“宛然,你先走吧。”長孫毅也是看見,他道了一句。
長孫宛然聞言,神色一黯,接著便松開了拽著玉染衣袖的手, 她低著頭,對玉染有些僵硬地提了提唇角,說道:“那我先回去了,南玉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玉染點點頭,“好。”
看到長孫宛然走出了院子,長孫毅才重新開口:“你的父親不會希望你涉險,也絕對不會希望你再多趟一次渾水。”
“泥潭很深,不是只要我以為自己離開了,就可以真的孑然一身的。”秦奚很快便答。
“其實,當初在秦府出事之前的那夜,我見過你的父親。”長孫毅慢慢走到秦奚身前,眼中複雜。
秦奚聞言,驀地抬眸。
長孫毅繼續道:“你的父親其實早便猜到了秦府究竟會發生什麽,他當初也告訴我,希望如果可以,請我能夠保護好你。只不過,我們都沒有想到的是,翌日先王便派人到了秦府,甚至最後用一把大火將所有掩蓋。我們都以為你沒能逃出,以為你死在了五年前的那一日。不過,既然你現在無礙,那就應該如同你父親對你的希望——離開這裡,然後永遠都不要摻和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