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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言靈》佛說
  旅行難免勞累。

  這是很多年後的一天,我正旅行。

  我很喜歡旅行,從小向往著探險的生活,渴望實打實的九死一生然後險中求生。

  多年後,會有這麽一天。這天天氣還不錯,天空飄著幾朵雲彩,陽光並不刺眼,因為我的眼睛怕光,所以有刺眼的陽光的話對我而言就不是一個好天氣了――還會有風,有風的日子才愜意。

  我就這麽騎著單車,戴著防風眼睛和一個鴨舌帽在一條筆直的公路上行駛,風吹過我故意留出帽簷的頭髮,我的衣服上沾著汗水,這是陽光底下騎車必有的產物,我的屁股有點疼,因為我已經連續這樣旅行了幾周,屁股一直在與座墊摩擦,隻有到了傍晚,我才真正歇下,搭好帳篷,補充體力。

  這麽一個好天氣裡,我卻意外地迷路了。

  明明就是這麽一條道,隻是累了歇息下,再抬頭,卻忘記了行駛的方向,百度地圖已經不管用,因為忘記充話費的緣故,已經開不了網絡。

  這時候走來一個人,穿地很隨意,大大的T恤像袈裟一樣披在身上,一條大褲衩,一雙涼鞋,頭髮幾乎理了個光,與我帶了帽子依舊露出的較長頭髮形成鮮明地對比。

  我叫住他,說,您好,天氣這麽熱您還徒步走大路啊。

  他笑了,說,小夥子迷路了吧?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您真聰明,我要到xxx,請問該怎麽走?

  他指了指身後說,就這一條道,直走有路標,看著就行了。

  我說好的,隔著帽子撓了撓頭,又說了聲謝謝,就要離去,這時候他叫住我:

  “其實我也是來旅遊的,窮遊,身上沒帶什麽錢那種……”

  我暗道不好,忙說:“我也是窮遊,身上就帶了三百塊錢。”

  他說,小夥子別急啊,小夥子你為什麽旅行啊?

  我說,世界這麽大,我想來看看。

  他說,我是出來看看世面,聽聽故事的,你現在要去的地方我剛從那裡出來,先聽聽我在那裡聽到的故事你再過去吧。

  我興致大發,說難道那裡有恐怖傳說?

  他說你聽完再下結論吧。

  一

  我要去的地方,到那裡去必經一座橋,據說這橋有著許多年的歷史,文革的時候說是反封建反迷信要拆掉舊東西,這舊東西就包括了這橋,但是當他們一靠近這橋,忽然就來了地震,地動山搖,地面裂開好幾條大縫,不少人直接掉下了橋,橋下水淺石頭尖銳,自然也就死了不少人,但這橋卻完好無損,隻掉落了一塊石雕。

  說是反迷信,畢竟是害怕這些東西的,因此這橋也就一直沒動了。

  但那掉落的石雕呢?

  不在橋面,不在水底,不在橋外的地面上也不在裂開的大縫裡頭,竟找不見了。

  有人說,這是石頭吸收了日月光華成了精,借著天災,吸了血腥,化身成了活物,走了。

  人們笑話他是西遊記看多了,指不定這地方日後還要變成東勝神州花果山了。

  但說起來也奇了,這地方倒是沒出什麽猴子,但過了幾年橋頭倒生了顆樹出來。你說這樹長的慢吧,可偏偏這顆,明明斜插在河邊,根都說不定扎不穩,但勢頭卻很猛,竟兩三年就有了兩層樓那麽高。

  緊接著枝葉繁茂,第四年樹乾就粗到兩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枝葉可以遮住河邊一大塊地方。

  都是農村,農村婦人不喜好用水龍頭什麽的,

那時候洗衣機這東西還沒普及,大家夥都是在河邊洗的衣服。你說人這種生物吧,都是喜好舒服的,平日裡烈日曬著還揮舞著木棍敲打衣服留得一身汗,這樹蔭一有,頓時大喜,一個個搶著到樹底下乾活。  人們說,那橋才是吸了日月精華,有了神力,通了人性,人們要拆它,它便施展神通撼動大地嚇跑人群,不想出了人命,於心不忍就落下身上一塊石雕化作一顆種子,催大了它,為人們擋蔭遮雨以彌補過錯。

  人都是懶惰的動物,也不願多想,這個版本的故事也被人漸漸接受了,在樹底下洗衣服這事呢,久而久之竟也成了傳統般的習俗。

  哪怕時間到了我去旅遊那時候,汙染還較少的那裡,也時常會有這樣的語句:“閨女,把這桶衣服搬到樹底下洗洗。”

  “這個故事不錯,”我腳踏上踏板,就要離開,“我現在就要過去看看那橋,那樹去。”

  那人又叫住我,說:“小夥子別急,現在去,和我說的這裡頭,有地方還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地方是,樹杈上莫名多了塊石頭,而且這石頭風吹日曬地,漸漸變了模樣,竟像張男人的臉。

  這石頭也有來歷。

  據說那是一個晴天,可天氣比我旅行當天熱多了,當時樹蔭底下有好幾個婦人在洗衣服,她們說看見一個男人從外地走來。

  男人長地很清秀,穿著襯衫黑褲,腦門上一個勁地冒汗,天氣實在太熱,遠遠望著這裡有一顆大樹,又在河邊,便想過來乘下涼。

  那時候的大樹,比之前的更大了,原本隻是兩個成年人抱不過來,到了那時候是四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說起來長得快的樹大都不結實,就是說木質很松,不用刀,徒手都能掰下一塊兒來,可這樹實在是奇,菜刀都很難砍動。而且這樹頭五年隻長了枝頭樹葉,第六年開始,每到夏季都開滿了粉色的花,花落的時候,橋頭,樹底,水面,都浮著著一片花瓣。引地不少年輕男女都以樹為證來許下天長地久的誓言。

  男人來的時候樹上正好結著一片的花,風過,樹葉相互摩擦,花香四處飄溢。

  男人到了樹底河邊,洗了把臉,衝著洗衣服的婦人打招呼,婦人們正忙,哪顧得上回答,掄起木棍敲打衣服。

  覺得無趣,男人便自顧自地靠在樹旁歇息,然後又躺在樹底,眯起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臨近夜晚,婦人們早已離開,四下看去竟沒有一個人,想來都回了家,不到第二天也不會出來了。男人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忽地好像感覺到什麽似的,回身用很輕很輕的動作撫摸了一下樹乾,再轉身離開。

  而當他徹徹底底走遠了的時候,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偌大的樹乾竟也被吹得搖晃起來。第二天當人們起床出門路過這橋頭的時候,發現遍地都是花瓣,樹上竟被風吹得沒有留下一朵花兒來。

  又過不久,那個男人再度出現在人們視野當中,還是襯衫黑褲,還是那個橋頭,還是那顆樹下,隻不過這次男人倒不是來休息的,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幹嘛,隻是站在那裡,看著樹,從中午一直看到了晚上。

  大家夥兒都好奇,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也不知道他這是幹嘛,更不知道到了晚上他會乾些什麽,想想晚上他應該會離開,要看什麽也是白天看,晚上又能看見什麽。隻是好奇雖好奇,可是畢竟一個個都是忙著事情的主兒,自然也不會將心思全放上頭,權當飯後談點罷了。

  第二天人們起床,有的回想起那個男人,路過橋頭的時候便也稍稍注意了一下樹底下,果真沒有看見那個男人了。

  隻是再晚那麽一些,婦人們出來洗刷衣服時,其中一個卻意外地看見了高高的樹杈上安放著一塊太師椅般大小的石頭。

  這麽大的石頭是怎麽上去的?是那個男人做的嗎?哪怕他力氣大地能夠搬動這石頭,可是又怎麽同時搬著石頭同時爬上已經有兩層樓那麽高的樹杈呢?

  這些沒人知道,有人說這男人是神人,修煉了某種東西,可以辯得鬼神,第一次樹底歇息便知道了這樹的來歷,也知道這樹可以便民,便走了,樹是那神橋播下的,也有神智,見那男人走了嚇得一身花瓣凋落。而這男人呢,離開之後回頭想想,畢竟那樹,那橋,沾了人命,橋日日受人踩踏自然有了懲戒,可這樹實在逍遙自在,於是站立樹前接近一天,最後使用移山倒海之術搬來一座大石壓製,令其日日夜夜遭受背負重物之苦。

  瞧著那石頭立樹上立得也穩,時間久了人們隻拿它當傳說來講,也並沒有再理會過它,漸漸地,石頭風吹日曬變了形也隻當巧合或是男人遺留的神力使怪,並不多想。

  可事情就真的如他們所想那樣?

  “是那樣嗎?”明明也是個旅客,是不是這樣他又怎麽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卻下了車,站直了問道。

  “想知道嗎?”他這樣說。

  “您說吧。”

  他說:“那我說了。”

  二

  在很久很久之前,這裡的很久很久已經不知道要追溯到什麽時候了,反正就是很久很久吧。在那個時候,有一條河,河邊有一塊大石頭。

  每一年都有許多個月,每個月都有許多個天,每一天都有許多種傍晚。而大多數傍晚,都會有一個人來到河邊發呆。

  一開始那人隻是個孩子,男孩,喜歡蹲在河邊用雙手撐著下巴,眼睛癡癡地望著不知道多遠的地方。

  後來呢,後來男孩變成了男人,卻依舊在傍晚,隻是發現了石頭,於是拿石頭當了凳子,坐在上頭,依舊癡呆地看著遠方。

  這人好像永遠心事重重,眉宇間總是凝著不愉快,卻不說話,好像是個啞巴,站著河邊嘴巴都不見開一次。直到有一次好像實在心事難以隱藏了的時候終於開了口――哦!他不是啞巴。

  無人傾訴於是他對著石頭說,一開始坐著說,後來蹲著說,最後整個人趴在上頭說。

  “石頭哪裡聽得懂?”我笑了,“而且你不是要解釋剛剛的故事嗎?怎麽又起了個頭講起其它的故事去了?”

  “噓!禁音!”對方說,“石頭聽不聽得懂要石頭來說,你我又能知道什麽?而且我要講的,就是剛剛故事的起因發展啊。”

  “前傳啊。”我笑道,抹了抹臉上因日光流下的汗,“好,我們假設石頭聽得懂吧……”

  對方忽然眼睛一亮,打斷我的話:“既然要假設,為什麽隻假設石頭聽得懂人話呢?”

  “怎麽說?”我問。

  對方深吟了一下,說:“你說我現在說的是前傳吧倒也算是,但是你只需當作是我個人的推斷好了,而既然是假設推斷呢,為何不假設那石頭根本就不是一般的石頭?”

  我說:“它有著非凡的來歷?”

  他說:“還有著非凡的經歷。”

  我說:“吸收了天地精華?”

  他說:“還有日月光華。”

  我說:“有了智慧?”

  他說:“還有了思想。”

  我說:“認識了那變男人的男孩?”

  他說:“還習慣了那變男人的男孩。”

  我服了,捂著臉說:“您繼續吧,我不打擾您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您的腦洞必不是摔樓梯摔的,絕對是大榔頭砸的。”

  那人講得什麽話,石頭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當時卻細細感覺了那人吐出的氣息,感覺了那人講出聲音在空氣裡的震動,不知不覺,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然而忽地有那麽一天,天氣不賴,但那人卻沒有來了,石頭不由得擔心起來,可是它隻是有了智慧還動不了身體,於是隻好安慰自己那人隻是忘記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石頭再也沒有看見過那人。

  沒有等到那個人,倒等來了一個魔。

  魔說,蠢物,你氣息翻滾不定,修為停止,所因何事?

  石頭本沒有嘴巴,自然說不了話,但這魔一問,它好似就有了嘴巴,說出了話來,細聽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動了凡心,癡上了一人。

  魔說,你若願意等,願意吃苦,我便幫助你,如何?

  石頭動了心,問,等多少時間?吃多少苦?

  魔反問,你要怎樣才算是滿足?

  石頭說,再見一面足以。

  魔笑著點頭,轉身就走,也不回答石頭的問題,擺了擺衣角離開河邊。

  魔一離開,石頭又變成了不能說話的石頭,乾巴巴地落在河邊,風吹日曬,心中疑慮魔的話的同時,也一直在想,何時可以再次看見那個人。

  太陽一出一落為一天,空氣一冷一熱為一年,也不知多少時間過去了,終於來了人,費力抱起了它,石頭大喜,但感覺過去,卻不是它等的那個人,不由得再度失望,隻盼得這人趕緊把它放下,它好繼續等它要等的人。

  然而這人非但沒有放下它,還把它用工具搬回了家,拿出了刀子搓子錘子鑿子對著它的身子一個勁的鑿,敲,刻,磨。

  既已有了神智,那自然有著痛覺,這挫筋刮骨子痛又豈可以想象?好在它沒有嘴巴叫不出聲來,不然定是鬼哭狼嚎般的慘烈。

  這人對它進行了一系列改造之後,緊接著,不久之後,它又被搬出了屋子,搬回了河邊,這時候它才發現,河上竟已建了座橋。

  它作為橋兩側扶手上二十四個雕像之一被擺到橋的中央位置。

  它忽然想到,是否魔說的就要實現?

  於是它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感覺從橋上走過的每一個人。

  某一個時刻,一個熟悉的感覺襲來,是他!這回真的是他!它平穩住了氣息修為,等待。

  他停了下來,就在它的邊上,感謝這拱形橋,感謝它恰好處於中央最上方的位置,這大概是許多人都會停那麽一小會兒的地方。

  他停在了它的附近,等待了五秒,然後離去。

  它不由得地起了失落之感。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嗒嗒的腳步聲卻響起,魔再次出現,站立在石頭的邊上,魔問,蠢物,你已再見過他一面了吧?

  石頭又可以說話了,它說,再見一面的時間實在太短。

  魔說,你希望加長一些?

  石頭說,是的。

  魔笑了,不說什麽,轉身離開。

  又過去多年,此處發生地震,橋間一石雕斷裂,摔到河底,當時水淺石頭多,石雕摔了個粉碎,卻從中掉落一顆樹種,種子隨波蕩到河岸,不消幾年,這種子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每逢夏季,樹葉之間開滿粉色花瓣。

  “穿襯衫黑褲那男人就是那石頭要等的人?”我問對方。

  對方說,也許吧。

  我又問,那最後那樹杈上的石頭又是什麽?後來那男人去了哪裡?

  對方忽然說:“你為什麽不問問,自石頭第一次遇見那男孩,到後來的參天大樹,過了多少年,那男人,為何長大之後一直都是男人,卻不是老人,死人?”

  三

  遠在石頭遇見男孩之前,早在石頭通曉人性之前。

  在一切離奇發生之前,在因果的因還要早些的時候,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因”。

  石頭旁有一株仙草。

  仙草自出生起便通曉人性,與石常伴,竟依戀上了石頭。

  一日,一佛雲遊,遇見仙草,采摘而去。不久,仙草仙力充沛,幻化成人,還是一個孩子模樣,就要逃離到人世,佛阻攔,問其原因,仙草說,我自小天生地養,你不過將我采摘,不但不是恩,反倒讓我好不自在,我現在做得什麽,與你何乾?

  佛說,你戾氣太重。

  仙草說,我要去尋找一個朋友。

  佛說,我摘你時你身邊並無其它奇物。

  仙草說,我的朋友是一蠢物。

  佛說,你去吧。但我要封住你的道行,這樣也好干涉不了人世。

  仙草說,好的。

  去了人世,可仙草竟一下子舉足無措,先前的它,身邊隻有石頭相陪,此後的它,隻待在仙閣雅房,哪裡瞧見過這麽大的地方。來之前又忘了問先前佛是在哪裡采的它,它腦子裡隻記得,原先自己呆的地方,有水,有魚,有蟲,有陽光,其它的一概不知。

  本可以打道回府,去問問佛,但它性子倔強,不願屈服於佛。

  隨著性子走,不知不覺走到一條河旁,也不知是不是原先自己呆的那地方附近的河,可看著很舒服,於是就這麽蹲在河邊,過了好久,夜幕降臨後,他離開。第二天又不知不覺回到了這裡,他繼續蹲下看著遠方,到了晚上,離開。第三天也一樣。然後此後的每一天,他都不自覺地回來到這裡,蹲下,看著遠方。

  直到有一天,忽地,或者說終於,發現了一塊石頭,大喜。但他腦子裡的那石頭是個無比高大的樣子,此刻看去的那石頭雖然也算大,卻根本沒有記憶中那般大小――他哪裡曉得,原先他是以一株小草的視野感覺的石頭,如今是以一個男人的視野觀察的石頭,那麽一開始的感覺,又怎麽會與後面的一樣呢――於是又轉為失望,隻把石頭當做凳子來坐,到了真正無趣到極點的時候,甚至對著這石頭說說話。

  終於,待在人世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他實在難以忍受了,回到了佛前。

  佛說,你找見你的朋友了嗎?

  仙草說,並沒有。

  佛歎氣,說一切都是依緣而定,依分判定,有時人可以認識很遠很遠的其他人,卻獨獨看不見眼前人,這就是有緣無份了。

  仙草說,我願忍受萬般的痛苦,求你讓我見它一次。

  佛說,作為奇物我封了你的道行已經是萬般痛苦了,何必還要忍受?我且先去看看你的朋友去。

  仙草說,我一同前往。

  佛說,不必,你們有緣無分,到了跟前你也認不出它來。我去,是去逆天改命,你還是不要一同前來的好。

  於是佛去了人世,來到石頭跟前,卻驚異地發現這石頭已然不是一塊普通的頑石,與仙草接觸久了,身上也帶著神力,又經過這些年的修煉積累,已然通了人性。

  佛說:蠢物,你氣息翻滾不定,修為停止,所因何事?

  ……

  四

  “那到底是佛是魔?”我問。

  對方笑了,說,什麽是佛?什麽是魔?

  我說我不知道,行善是佛,行惡是魔吧?

  對方說,佛立在人前,傾聽人的每一句禱告,看透過去未來,卻不會伸手改變,順其自然;魔立在人中,觀察人的每一個舉動,看透過去未來,同時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某些改變。

  我說,你是說……

  對方說,其實當佛起了移仙草的那一個念頭起,他就不再是佛,而是魔了。

  我說,那麽,後來那仙草呢?還有大樹上的石頭呢?

  對方說,難道你猜不到嗎?

  是的,我猜不到嗎?

  仙草不知道何是石頭,石頭不知道仙草是在找它,兩個自帶靈性的“蠢物”總是陰差陽錯。不願做魔的佛不願多說,半句話的猜測令它們又徒生煩惱。化作男人的仙草陪伴了化作大樹的石頭一個下午,離開的時候化作大樹的石頭終究還是心痛地花落了一地。反應過來石頭是誰的仙草回到橋頭,站立在化作大樹的石頭前,最後爬上樹梢。當初我做木,你做石,如今你做了木,於是我做你的石。

  那個雕刻石頭的匠人真的是普通人?那場地震真的是機緣巧合,會不會根本就是做出承諾已經化身成魔的佛,所進行的逆天改命?

  我抬頭,忽然看見眼前沒有一個人,沒有對方,沒有那個要和我講故事的人,沒有為我指路的人,隻有一塊路牌孤零零地立著。

  五

  旅行都會有終點,最後我會到達那裡,那裡真的有一條河,真的有一座橋,橋中央缺了一座石雕,卻沒有樹,我問河邊的人家,說,請問這河邊以前有沒有樹?

  人家說, 有,好大一顆,以前我們洗衣服啊,都在這樹底下。

  我吃了一驚,繼續問,那樹上有沒有石頭?

  人家好奇地看著我,就在我以為我說的問題實在白癡的時候她說,你可真奇了!這樹其它地方是有些人知道,可這樹上的石頭,說實話真沒幾個人知道,就連我們本地人都沒幾個知道的,說來啊,那石頭也奇怪,瞅著還像個人樣。

  我越發好奇,問,那樹呢?

  人家說,要修路,砍了。

  我又問,樹上的石頭呢?

  人家說,丟了,樹倒了,石頭就掉下來了,掉下來,就丟了,也不知道丟哪裡了,也許是造房子時用上了吧。

  我“哦”了一聲,轉身離開,心中不免有些落寂。

  六

  故事結束了嗎?

  樹已不在,它的故事旅客又是從何得知?

  他,又是誰?

  又是誰,和我說了這麽一個故事?

  隻有誰,能知道這個故事並且講述它?

  七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在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期盼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的身後落了一地

  朋友啊

  那凋落的不是花瓣

  是我的心

  ――席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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