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丁漸看到這一幕也感到一陣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他怎麽能想到,南門小學的旗杆上會吊著一個死人,那畫面實在太驚悚了。
那是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像是被一根繩索勒住了脖子,那個被吊死的男人臉脹得很厲害,顏色發黑發紫。
不知為什麽……明明相隔很遠的一段距離,丁漸卻能夠清楚的看到這一幕。
旗杆上懸掛上的吊死者,一眼望去就極為痛苦。
想一想吧,脖子被繩子勒到肉裡面。
就算想要張嘴也張不開。
丁漸能夠清楚的看到,男人的眼睛張得很大,充血通紅的眼睛幾乎要飛出來。眼球在淤血的壓力之下被頂出來。
嘴唇也很腫,顏色很不正常,浮現出一種淡紫色。
繩子深深陷進脖子裡,樣子變得十分醜陋。
手和腳無力地撒開,懸在半空中就如同一個壞掉的木偶。
丁漸眼神訥訥地,繼續做著異樣的描述。
就連聽到他說話的秦牧也覺得一陣恐怖。
就連他身邊的小警員,正準備拿旁邊的搪瓷杯喝口水的動作也在這時僵在了原地。
“後來了……”
秦牧繼續問了一句。
“後來我就醒過來了。”
丁漸苦笑著說:“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還是僅僅只是我在陽台上躺著的時候,偶爾坐的一個夢,當我‘清醒’過來的那一刻,一切都消失,那個旗杆還好端端地的佇在那裡,那上面也沒有吊著什麽東西,旗杆上根本什麽也沒有……”
而此時的丁漸並沒有放下心來。
他並沒有因為那只是個夢境而感到放松,丁漸那時候搞不好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但那也只是他的直覺,他知道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了。
事實也是如此,丁漸的預感成真了。
應該說從那一天開始,以那一天為分界線,他的異樣體驗才開始發生。
“你是不是,又看到那個旗杆上的吊死的屍體?”
“不,我從那以後,再也沒上過陽台,就連衣服也不敢在外面曬。”
丁漸搖了搖頭。
他那天以後是真的嚇到了。
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幻覺。
南門小學就在他家附近,他從來沒聽說那個小學的旗杆有過什麽不好的傳聞……
再者,這種事情就算告訴別人,別人會怎麽想!
恐怕也只會把他當成是傻子,或者是認為他腦袋有問題。
他從那天以後,就不敢聲張此事,也沒對任何說過這些話。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每天夜裡一入睡後,就夢到那個旗杆。
“我會做夢,而且我每次一做夢,十有八九就會夢到那個旗杆。”
“在夢裡,我就跟著了魘一樣,還待在自家的陽台上,就在那裡,我會又看到那個旗杆。”
“旗杆上依舊是那個屍體,那具吊死的屍體總在夢中等候著我,就好像在夢裡召喚著我……”
再然後,丁漸越來越難以入睡,他也不願意睡著,因為他睡著做夢時,就會夢見學校裡的那個旗杆。
夢裡非常的恐怖,旗杆上的屍體拚命睜大著雙眼,死死的與他這個活人對視著。
丁漸能夠感受到那具屍體的眼神。
那混濁的如死魚般的眼裡透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沒多久後,他便患上了失眠症,
屋裡整晚都點著燈,整夜都無法合眼。 “這種程度,也只是睡眠障礙,我覺得你很早就應該去找個醫生看病。”
小警員找機會插了句嘴。
不過丁漸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道:“如果只是做夢,只是這種程度,我還能夠撐得住,畢竟我是一個男人,我還有工作要忙,我也希望能夠盡早還掉欠別人的錢,我一定能夠撐下去,但是半個月前,情況變得更加詭異了。”
對於丁漸這樣的男人來說,做夢再可怕,那也只是夢。
他雖然覺得做得夢好生邪乎,但他也能夠硬撐下去,也能依靠自己勉強應付過去。
但是在半個月前,情況開始更進一步的產生了變化。
……不知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漸漸能夠聽到繩子軋軋作響的幻聽了。
當然,並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聽到,而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或者是在他徹底放松精神的時候。
耳邊會傳出繩子勒緊物體,“軋軋”的聲音。
……從那種“軋軋”聲裡還透出一絲骨頭折斷,也就是下頸椎受到重量影響,正在慢慢斷裂的輕微聲音。
就是在那之後,丁漸發現那東西開始入侵自己的日常生活了。
就好像——旗杆上吊死屍體最終從“夢境”中來到了“這邊”的世界。
“半個月前的某天,我在自己的家的沙發上坐著看電視,看著看著,我就覺得意識變得有些模糊,也看不清電視上具體在放些什麽,也就在這時候,背後突然傳來咿的一聲,門打開了。”
起初,他以為家裡是不是來了“賊”。
但很快,他的耳邊傳來了“軋軋”的繩索拉扯聲。
丁漸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去————
只見敞開的門那邊,掛著一具吊死的屍體。
……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用雙手拚命抓著自己的頭髮。
“我真被嚇倒了,我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還失手把茶機上的煙灰缸打翻了,玻璃煙灰缸砸在地上,摔爛了。也就在這時,我從地上爬起來,再看了一眼門外,結果什麽也沒有,只有一片死黑。”
詭異、恐怖的事態也在進一步的加劇。
“後來,我開始發現自己眼角余光,偶爾會出現吊死的屍體。 ”
丁漸說話的口吻緩慢而鄭重。
“那東西只會在眼角瞬間閃過,根本沒辦法看清。在開車的時候,後視鏡上會瞬間閃過吊死屍體一樣的東西……大致就只有這樣的現象,但問題是,那東西跟夢境都在加重,我的幻聽幻視越來越嚴重,就連夢境也變得越來越恐怖,我甚至會在無意間聽到了某種聲音,分辨是來自夢境,還是現實,感覺就像在對我說‘過來吧,過來吧’……”
丁漸的恐懼不安,就是這樣一步一步逐漸加深的。
他在旗杆上看到的那個吊死的屍體,正在一點一點蠶食他的日常生活。
從一開始,亦真亦幻的夢境,到現在只要用眼角余光就能夠看到的影子,他生活的每一處地方,無論是家中,在外工作,在餐廳吃飯,跟朋友聚會時,只要他下意識的瞥一眼周邊,就會看到那道吊死的影子。
聽到這裡,秦牧也覺得心裡涼了一片,他口乾舌噪,半天才繼續開口,問出一個問題。
“那……現在了,你還能看到那個吊死的影子嗎?”
“當然。”
丁漸笑了。
他戴著手拷的一隻手,向著秦牧和小警員的身後指去。
秦牧和小警員一時間提心吊膽,兩人立刻扭過頭去,順著丁漸手指的方向,能夠看到這個看守所的房間有一扇小小的方形窗戶,那是如同通風口一樣的小窗戶。
“那東西一直都在那裡,一直都從那個地方盯著我,它一直都在。”
說完,他的嘴上露出抽搐的笑容,就這樣毛骨悚然地嗤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