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班長不但沒把那封信乖乖地遞到劉成凱的手裡,而且還背到了身後。
劉成凱一愣:“班長你?”
班長眨了眨眼狡黠的眼神:“劉成凱,你老實告訴我,這是誰給你來的信?”
劉成凱雖然猜測到是誰,但故作糊塗:“我哪知道?也許是我的老同學呢。”
“你的同學?這不可能!”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
“因為發信地址是你家呀,怎麽會是你的老同學呢?再說,你入伍一年多了,也沒見到你跟哪位老同學聯系過呀。”
劉成凱一聽班長說信封上的落款是自家的地址,心裡愈發雪亮了,但不知道該怎向班長做解釋。
班長這時朗聲道:“自從你娘一走,你家再沒有親人了,到底是誰給你寫信,你還不從實招來?”
劉成凱無法實情相告,因為他和郝曉梅的關系還處於一個微妙的階段。
他心裡一動,便掩飾道:“哦,可能是我的房客吧?我因為家裡沒人照顧,就把房子租給一個外地人。”
“一個外地人?怎麽會是一個女的?”
劉成凱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班長把那封信又呈現在眼前,並向劉成凱示意:“你看到了吧?如此娟秀的小字,如果不是出自一個女人的小手,難道還是一個大老爺們留上的嗎?”
劉成凱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向班長解釋,於是趁對方不備,突然向前一縱身,轉瞬之間把那封信奪下了,並回身撒丫子就跑――
班長被他出其不意奪下信,不由苦笑著指一下他的背影:“這小子呀,還真有兩下子!”
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劉成凱顧不上去餐廳,而是跑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趁著周圍沒人,迫不及待地撕開了信封――
想念的劉大哥,你已經離家半個多月了,一切還好嗎?自從那天送你回部隊,我突然感到一種無助和失落。也許那幾天一直被你照顧著,所以產生了依賴感。不管你是否認為我沒有出息,我就是放不下你,一直盼望你的來信。於是,我每天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家門外的信箱。可是,我每次都失望了。由於擔心你訓練時會不小心受傷了,才無法給我寫信,所以在沒有你任何信息的情況下,我每天都是牽腸掛肚。我現在最殷切的就是盼望你能給我回信,隻要向我報一個平安就好。
我再順便介紹一下我工作的情況,我目前已經徹底適應了這份工作,知道它來之不易,所以非常珍惜這份工作。我的工作表現已經得到了老板和周圍同事們的認可。可惜我是在給個人老板打工,假如廠子還是國營的,那我肯定爭取做一個勞模。不過,請你放心,我一定會乾出名堂的。
劉大哥,這是我第一次寫信,也不懂寫信的格式,如果有不到之處,請你別見怪。希望你在部隊好好乾,爭取早日提乾,這樣才能不辜負伯母對你的無限期待。
我就寫到這些吧,替我向你的對象問好。你平時再忙,都不要冷落她,她既然選擇了你,就是你今生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寶,望你要倍加珍惜・・・・・・・・・・・
劉成凱閱讀到這裡,心裡頗不是滋味,並暗自嘀咕――曉梅到底對自己是抱有什麽樣的感情呢?如果說是兄妹之情,但前面的言辭裡充滿了對自己的眷戀;如果是男女之情,又為什麽在後面勸自己珍惜並不存在的女朋友呢?
他深深懊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憑空炮製出一個對象了,
如今是覆水難收呀。 到了晚上,他爬在床上終於動筆回信了。可是,他之前考慮了半天,也沒有勇氣對郝曉梅講實話,不得不再委婉地隱把謊言持續下去――
曉梅你好,很高興收到你的來信,當我一收到它,就如此久旱的枯苗怎逢甘霖一樣,也像冬眠中的生命喜迎一縷春風(當他信中開場來了兩句煽情,不由得漲紅了臉。思忖了半天,才鼓起勇氣繼續寫下去)。非常抱歉,我因為耽誤時間長了而加緊訓練,沒能及時給你寫信,讓你惦記了,請你放心,我會注意自己身體不受傷的,別忘了我有你的護身符呢。當得知你很快融入了工作,真為你高興,希望你繼續努力,在平凡的崗位上獲取不平凡的成績。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不要加夜班,雖然家裡距離你的單位不遠,但你畢竟是一個女孩,而且還要經歷一段沒有路燈的長長的胡同・・・・・・關於我的對象嘛(劉成凱當寫到自己的對象時,不由猶豫了好一會),並不在我身邊,她是一名軍醫,平時工作在機關醫院。不過,我們偶爾可以見面。我記住你的忠告,因為我剛剛失去自己的娘,殘酷的現實讓我懂得了該如何珍惜。假如上天賜予我一個紅顏知己,我就會真誠待她到永久(他故意用了一個‘假如’的字眼,其中含義是不言而喻的)。
這幾乎是劉成凱第一次寫信,雖然寫的內容不算多,但卻寫了很久。當他最後把信紙小心放好了,卻再無困意,一直遐想到半夜。
關於自己虛構女朋友的事情該怎麽向曉梅解釋呢?
這是困擾劉成凱失眠的最大因素,因為他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相識第一天起就欺騙了她,即便現在說明真相也無濟於事。
最後,他終於做出抉擇――等自己和曉梅的感情瓜熟蒂落的時候,自己再向她表明,因為愛她,自己已經跟前任女朋友分手了。雖然有對愛情不夠堅貞之嫌,但也可以折射出自己對她的情深意重。
誰說確定男女關系的人就肯定能在一起?他家斜對過的一位老兄馮天祥就處過很多對象,但至今還沒走進婚姻的殿堂呢。以後曉梅肯定能了解人家。
劉成凱的腦海裡直到出現這些念頭,這才釋然地入睡了。
四天后,郝曉梅終於從那個空蕩蕩的信箱裡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東西,頓時喜不自禁,來不及鎖上信箱就興奮地推門進屋。
然而,她的一切舉止都被斜對門伸出的一個腦袋看在眼裡。他就是劉成凱想到了街坊老兄。
郝曉梅充滿亢奮地閱讀完了劉成凱的信,先對他剛開頭的那兩句煽情感動一下,隨即又繃起了俏臉。尤其看到對方對女朋友的信誓旦旦的承諾,愈發感覺自己與人家的距離。她最後把信貼在懷裡,不禁流出了辛酸的淚水。
等到她以後再出入家門的時候,那個一直暗中偷窺她的街坊男子突然現身了,並主動熱情跟她打招呼:“你好!”
郝曉梅已經跟這個陌生的男子打過幾次照面了,但都是擦肩而過,今天被人家主動招呼一下,雖然感到意外,但也不失禮節地回復一句:“你好。”
街坊男子一看她笑臉回復自己了,顯得很興奮,立即攀談起來:“姑娘是從哪來的?跟老劉家是什麽關系?怎麽一直住在他家?”
雖然沒有人介紹,郝曉梅也猜測出他是一個平時跟劉家很熟的街坊,於是停下來回答:“我的家是外地的,把劉大哥家的房子租下來了,現在是劉大哥家的房客。”
“哦,你平時跟凱子很熟悉嗎?”
郝曉梅趕緊擺手:“以前不熟悉,自從租了他家的房子才熟悉的。”
“就你一個人住這嗎?”
“嗯。”
“哦,那你可要注意安全。”
郝曉梅留意一下他眼神裡所釋放的光芒,不由暗道,隻要你對我規規矩矩的,就不會有人打我的注意。
“謝謝大哥的關心,我上班的單位離家很近,平時又不走夜路,不會有事的。”
“哦,假如你遇到什麽麻煩,就找我直呼一聲,我會保護你的。”
“謝謝,我不需要。”
街坊大哥不顧自己碰了釘子,依舊熱情地招呼:“姑娘進來坐會吧。”
郝曉梅當即拒絕:“不了,我該回去忙了。”
她不等對方表態,立即快步奔向家門――
街坊大哥並不死心,衝著正在掏鑰匙開門的她喊道:“喂,請教姑娘的芳名?”
郝曉梅因為還沒有消失,隻好再應酬一句:“我叫郝曉梅!”
“哦,好名字呀。我叫馮天祥,就是馮國璋的馮,文天祥的天祥。你清楚這兩位名人吧?”
郝曉梅在消失在門裡時甩出一句話:“對不起,我沒有文化,不知道你說的人物是幹什麽的。”
馮天祥碰了一鼻子灰,但卻莞爾一笑,把手伸進褲兜裡,嘴裡哼著小曲,要出去溜達。
不過,當他剛走出幾步,卻被一個中年婦女攔住了去路,不得不猝然停住了腳步。
“張大媽,找我有事嗎?”
這個中年婦女正是那個向劉成凱承諾關照郝曉梅的街坊大媽,她這時板著臉衝馮天祥質問:“小馮,我警告你,要離曉梅遠一點!”
馮天祥渾身一顫,不由失聲質問:“我跟那個姑娘是遠是近跟您有什麽關系?”
“凱子臨走前把她托付給我了,我就要為她的安全負責。”
“喂,您說這話是啥意思?難道我給她帶來不安全感了嗎?”
張大媽冷冷地哼一下鼻子:“你是什麽貨色,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馮天祥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便憤憤地反問:“我是什麽貨色?請您說說唄。”
“你仗著家裡有些臭錢,玩弄了多少姑娘,難道我不知道嗎?”
馮天祥眉頭一皺:“您說的這叫什麽話?我是跟人家正常戀愛,那叫玩弄嗎?”
“哼,那叫自由戀愛嗎?哪有一年換好幾個的?”
“唉,這您就不懂了。我總得遇到一個最合適我的姑娘吧?”
“哦,你覺得曉梅姑娘適合你嗎?”
馮天祥兩眼一亮:“我對她倒是蠻有眼緣的。”
張大媽不由正色道:“小馮,你給我聽好了,你怎麽玩弄外面的姑娘,我不管不著,但如果敢打曉梅姑娘的注意,我是絕對不答應的。”
馮天祥忿然不服:“憑什麽呀?她又不是你的閨女。”
“她隻要住在這條胡同裡, 我就有責任護著她。你還是徹底打消對她的念頭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張大媽警告過後,一轉身就離開了。
馮天祥悻悻地望著她的背影,狠狠衝地吐了一口唾沫!
由於郝曉梅長得天生麗質,豈止是這個花心的馮天祥想打她的主意?
馬平川每天不管有事無事總會往車間裡跑幾趟的,而且眼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瞥幾眼埋頭工作的郝曉梅。
那位單身的車間主任看出了玄虛,不由走到他的跟前:“平川,是不是對曉梅姑娘感興趣呀?”
馬平川表情一澹骸榜即蠼閼婊崢嫘Γ葉勻魏臥憊ざ際槍刈閆臼裁湊攵閱俏還媚錟兀俊
“哼,您就別在我跟前裝了。我認識你四年了,還不清楚你心裡是怎想的嗎?在她沒進廠之前,你平時來車間幾趟?”
馬平川依舊辯解:“竇大姐,話可不能這樣說,過去因為訂單少,我隻能多盯市場。如今訂單多了,難道我不能把注意力轉移到生產第一線,多關心一下效益嗎?”
“你說的倒是蠻有道理的,可你為啥總是偷偷看她呢?”
“因為她最賣力。難道您看不到她流的汗比誰都多嗎?”
“哇,你是心疼她了吧?怎不去幫她擦擦汗呢?”
馬平川被她這樣一將,順勢表示:“我就算幫她擦汗又算什麽,您信不信我現在就過去?”
車間主任臉色一沉:“你過去給我看看?”
馬平川二話不說,大步邁向了郝曉梅工作的那條生產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