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就剩下他倆了,整個空間的空氣也幾乎凝滯住了,發出了急促的呼吸聲。
馬平川再也矜持不住了,鼓起勇氣伸出胳膊攬住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郝曉梅肩頭。
郝曉梅並沒有躲避,更沒有生氣,只是含羞垂下了頭。
馬平川穩定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語氣怯怯地發問:“曉梅?”
“嗯?”
“你不是問我準備好向心愛女人求婚了嗎?我···我已經準備好了。”
郝曉梅“哦”了一聲,不敢再做任何的表態。
馬平川望一眼車窗外輝輝的背影,繼續試探詢問“我可以現在做這件事嗎?”
郝曉梅心裡一緊:“什麽事?”
“向我最愛的女人求婚呀?”
“這裡···不太合適吧?”
馬平川一撓頭:“是不太合適,我身邊既沒有玫瑰也沒有戒指。”
郝曉梅愣住了:“這跟求婚有啥關系?”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當下流行送玫瑰和戒指,它們都象征著愛情。”
“愛情?”
郝曉梅雙眼頓時濕潤了,這是她進入青春期之後最向往的事情,不需要人別人教,而是與生俱來的欲@望。可她生來命苦,這些正常人基本的生理需求對她來說,簡直是可望而不可即,正如她對劉成凱的情感萌動。如今,自己的老板暗示要送自己代表愛情的信物,豈能不讓她感慨萬千。
馬平川認為身邊的姑娘已經徹底為他打開了心扉,顯得很激動:“曉梅,我馬平川雖然本事不大,但一定要給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一個最神聖的求婚方式。所以,現在只能先委屈她一下了。”
郝曉梅雖然清楚對方指的是自己,但她似乎不想揭開這層窗戶紙,到底是害羞還是矛盾,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馬平川一看目前還不具備求婚的條件,便不想再浪費時間,於是打開車門向在不遠處溜達的輝輝高聲喊道:“輝輝快回來吧,咱們要啟程了!”
此時正是隆冬季節,公路兩旁的樹木早已經凋零了,放眼望去,遠處只有那些參差不齊的枯萎的野草隨風搖動著,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輝輝正百無聊賴地茫然四顧,聽到馬平川的招呼,巴不得立即離開呢,於是快步跑回來。
郝曉梅並沒有因為即將迎來一次莊嚴的求婚儀式而憧憬,心裡卻糾結萬分,因為她還過不了劉成凱這道坎,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馬平川開車進入省城市區後,徑直奔向郝曉梅下榻的地方,不料郝曉梅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即要求他:“平川,先到我的家。”
馬平川一愣:“你的家?”
“就是我曾經住過的地方。”
馬平川心裡一緊:“你去哪裡做什麽?”
“我想回去看看那裡。”
馬平川並不情願開車去那條胡同,於是質疑道:“難道那個地方有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嗎?”
郝曉梅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有!”
馬平川心頭一震,失聲問道:“它是什麽?”
郝曉梅的回答充滿寓意:“就是那個家,所有的一草一木,我都留戀。”
馬平川一皺眉頭:“你就算還放不下那個房東,可那裡畢竟是一個空房子呀。”
輝輝聽得有些糊塗了:“現在是冬天,哪裡有草木呀?”
郝曉梅回頭瞥了輝輝一眼:“曉梅阿姨所說的‘一草一木’就是指那裡的一磚一瓦、一針一線呀。”
輝輝頓時明白了:“哦,
您是指那裡的全部呀。” 郝曉梅欣慰笑道“你終於理解阿姨的話了。”
馬平川卻快把眉頭擰成一個勁兒了:“曉梅,你居住在那裡總共不到半年,為啥有那麽大的感情呢?”
郝曉梅動情地回答:“它是我從家裡逃出來後遇到的唯一可以棲息的場所,還以為它永遠是我的家呢,對它的感情並不是你能體會得到的。”
輝輝又突然插嘴:“曉梅阿姨,您以後就把我的家當永遠的家好了。”
馬平川不等郝曉梅回答,率先表示:“輝輝請放心,馬叔叔會給曉梅阿姨一個完美的家!”
郝曉梅並沒有反駁,那雙大眼眶裡已經噙滿了淚水。
馬平川在這個時候沒有理由不滿足她的心願,於是開車一拐方向,直接奔向那條胡同的方向了。
郝曉梅自從出院以後,還從來沒回來過一次,她所需要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馬平川代替她取來的,因為她傷好之後,既要照顧輝輝,還要輔導他的功課,並且要忙碌工作,真的無法分心過來一趟。今天因為聯想到了劉成凱,這才衝動地想回來一趟。
當她通過那條熟悉的胡同後,不由百感交集,又一次熱淚盈眶。
輝輝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跟在郝曉梅的身邊,東瞧瞧西望望,瞪起了一雙好奇的眼神。
馬平川之後來過幾趟,並且掌握著劉家的門鑰匙,於是挽住郝曉梅的一隻胳膊,腳步匆匆要穿過那條胡同。
郝曉梅被他帶快了節奏,不禁嗔怪道:“你幹嘛這樣慌張呀?”
馬平川趕緊賠笑道:“我不是慌張,而是想趕時間呀。”
“趕時間?”
“是呀,我突然想到下午4點還要回公司接待一個很重要的客戶呢。”
郝曉梅趕緊表示:“既然你有公務,就自己先回去吧。我可以帶輝輝步行回去。”
馬平川斷然搖搖頭:“不行,輝輝的家距離這裡不近,我必須安全地把你送回去。”
郝曉梅不解:“我又不會出什麽危險,你有啥可擔心的?”
馬平川立即提醒道:“你已經在這裡出兩回事了,顯然不是你的福地。我只有把你安全帶走才會安心。”
郝曉梅一看他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勁頭,隻好苦笑搖搖頭。其實,她並不清楚對方心裡真正擔心什麽,那就是拒絕她跟街坊們深入的接觸。
郝曉梅已經走到那扇熟悉的門前了,就在馬平川掏出鑰匙開門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檢查一下信箱,結果空空如也。她不禁黯然歎了一口氣。
馬平川打開了房門,輝輝倒是第一個走進來,回顧一下屋裡簡陋的設施,然後回頭衝跟進來的郝曉梅嚷道:“這裡太破了,就像一個貧民窟,您有啥可留戀的。”
郝曉梅凝視著已經很久沒有收拾的家,不由動情地回答:“輝輝,不管自己的家有多破,它都是溫馨的港灣。我沒有理由不愛它。”
馬平川則趕緊糾正:“曉梅,這並不是你的家,僅僅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等你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再去好好愛它吧。”
郝曉梅沒有搭理他,而是操起一把掃把開始清掃滿是灰塵的地面。
馬平川一皺眉頭:“丫頭,難道你回來就是為了搞衛生嗎?”
郝曉梅深邃地打量房間的四壁:“當初劉大哥把這個家交給我,我就有義務把它照顧好,即便不住在這裡了,也要把它收拾得一塵不染。”
輝輝一聽,立即自告奮勇:“曉梅阿姨,我來幫您!”
馬平川一看她主意已定,為了節省時間,也加入進來。
郝曉梅在他倆的幫助下,很快把這個家的衛生弄好了。
馬平川心裡松了一口氣:“曉梅,咱們可以走了吧?”
郝曉梅眉頭一動:“我想拜訪一下街坊們,尤其是張大媽。”
馬平川就是怕她與那位熱心張大媽接觸,雖然接到那封信有好幾個月了,但他還是怕她們提到這家的房東時,又會讓那位老太太想起那封信。
“曉梅,咱們在這裡耽誤不少時間了,還是等下次再來時拜訪她們吧。”
郝曉梅輕輕地搖頭:“不行,我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說不定下次什麽時候能再回來呢,我只是跟人家打個招呼,不會耽擱太久的。”
馬平川思忖一下,覺得有自己在場周旋,能盡量掩飾那個‘漏洞’,隻好同意了:“那好,咱們可說好了,隻說幾句客套話就走。”
他們剛走出房門,卻在胡同裡邂逅馮天祥。馮天祥一看到郝曉梅回來了,立即靠過來——
“曉梅回來了?”
郝曉梅一看充滿熱情的街坊大哥,含笑點點頭:“嗯,我回家看一看,馬上就要走了。”
“哦,難道你不回來住嗎?”
“這···”郝曉梅低頭凝視輝輝一眼,“我需要照顧輝輝。”
馮天祥顯然已經清楚她的近況了,便順著她的目光衝輝輝和藹一笑:“這個孩子蠻可愛的。”
輝輝立即回應一句:“謝謝叔叔!”
“哈,這個孩子真有禮貌,乖!”
馬平川這時衝馮天祥發問:“老馮,你怎沒去上班?”
馮天祥立即畢恭畢敬回答:“我剛從公司回來,已經跟老趙交班了。”
郝曉梅顯得很好奇:“馮大哥,難道你去平川的公司上班了?”
馮天祥莞爾一笑:“我已經在公司上班三個月了, 難道馬總沒告訴你嗎?”
郝曉梅搖搖頭:“我從來沒聽他說過。”
馬平川則不以為然:“這對我來說,只是一件小事情。並不想讓你領這份人情,所以才沒有主動告訴你。”
馮天祥則馬上講道:“馬總一直很關照我,曉梅一定要幫我謝謝人家呀。”
馬平川一皺眉頭:“現在還謝個啥?我和曉梅就快成一家人了。”
馮天祥露出驚喜的眼神:“這是真的嗎?我要提前恭喜你們了。你倆真是天生一對。”
郝曉梅的臉頰一陣發熱,趕緊轉變話題:“我想跟張大媽打聲招呼,就不跟你多說了。”
不料,馮天祥黯然搖搖頭:“你已經看不到她了。”
郝曉梅心頭一震:“她···她怎麽了?”
“她已經走了。”
“走了?”
馮天祥這時一副悲愴:“她老人家在一周之前突然腦溢血···結果醫治無效···”
郝曉梅渾身一震,一把抓住馮天祥的胳膊:“你···你說什麽?”
“曉梅你別激動,張大媽已經沒了,我當初沒告訴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
“你···難道現在告訴我···就讓我接受了嗎?”
馬平川也如同五雷轟頂,立即厲聲質問:“你整天都跟我在公司見面,為啥連我也隱瞞?”
“馬總您誤會我了,我看您每天太忙碌了,就不想讓您分心才···”
“你呀,”馬平川狠狠一頓首,“真是太不懂事了!人家張大媽是曉梅的恩人,這讓我倆情何以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