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襄邑,一路到虞城。
逢一直定居在雎陽宋城,同樣鬱鬱不得志,落魄的詩人高適。
三人在這適合遊獵的孟渚澤,呼鷹逐兔,縱情馳騁。
杜甫沉穩,李白瀟灑,高適英武。
詩歌和酒,三人都充滿豪情。但這詩和酒背後,唯有李白充滿憂傷。
李白狂放不羈,唐代不論是士族還是庶族,都會選擇科舉入仕。盛唐許多詩人都是進士及第,大部分宰相也是進士及第。
但是李白不屑科舉入仕這種正規入仕道路,他志在青山。抱有一朝時至,一舉成就大業的夢想。
他有強烈的自我意識,從小就以大鵬自喻。成年後更多次以大鵬自比,“大鵬一日同風起,博搖直上九萬裡”。
離他“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之年,愈走愈遠。終於,李白得到了玉真公主和大詩人賀知章的引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這就是當時李白的心情。
從他當時所作的這首詩中,不難想象他的興奮與喜悅之情,亦不難想象他的自負與疏狂之態。
皇帝十分仰慕詩中含有仙氣的李白。以“降輦步迎”的禮儀,迎接李白,又以“禦手調羹”的動作,隆重禮遇。
他也得到了供奉翰林的官職,為皇帝的文學侍從,負責起草文書。
對於他人來說,這是一個非常親近皇帝的官職,前途無可限量。但對於一隻大鵬來說,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一個能一展政治抱負的實權,而不是做天子的高級門客,整日被錦衣玉食供著。
他藐視權貴,批判腐敗,看不慣開元末,天寶初,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的奢靡風氣,傷風敗俗。
連同為詩人的權貴張也不放在眼裡。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自古的定律。
九重宮闕禁錮了李白的靈氣,扼殺了他的才華。
賀知章讀過李白的詩後,稱李白是“天上謫仙人”。謫仙人的世界,不應該是這裡。
長安三年失意而歸,使他激昂的政治熱情,再受到現實的衝撞時,轉化為懷才不遇的悲憤狂歌,從胸中噴湧而出。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栗”……
在長安大街小巷的酒坊之中,他用許多飲酒詩來抒發自己懷才不遇的心情。
好似他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酒醉中。當大夢初醒,或許會對人生產生感歎:“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高適此時磨刀霍霍,雖已不惑之年,卻異常有神,他準備步入仕途。
杜甫,也在滿懷希望的等待進入長安的機會。閱歷和見識上的差距,使杜甫還不能深刻的理解李白。
等杜甫醒悟之後,看著遠在天涯的李白,也隻能以數十首詩,描述他們情同手足的友誼。
狂歌度日,裘馬輕狂,也撫慰了一些李白的傷痛。
他要和杜甫一起繼續向北漫遊,而後,會將目光放向另一個地方。
他一直很執著,握著酒,掛著劍,伴隨著他的,還有詩。
“聖人在於大道,為萬世表,怎是我能比擬的。”
杜甫回神,同時也將高辰拉回現實。
作為一個有傳統儒家思想的人,杜甫隻聆聽天縱,不敢苟望。
“是我失禮了。
” 高辰趕緊再次對李白、杜甫一禮。
任何後世人同時見到李白、杜甫,都會有如此心態。
高辰忘了,此時的杜甫還是名不見經傳。
“小友還沒有告訴我,怎知杜甫?”
杜甫繼續疑問高辰。
“昔日孔子言‘登泰山而小天下’,我深習其意,視為左右。我遊出之時,聽聞一個叫杜甫的詩人,豪言‘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我一直仰慕這個放出豪言壯語之人。若有一日,杜子美一定可以和李太白齊名,詩中聖人,公可擔當。”
高辰圓場,向杜甫回答道。
高辰在前世最崇敬的詩人就是杜甫。半生都窮困潦倒,又矢志不渝。
登上泰山的最頂峰,俯視其他山峰,乃高辰此生志向。也是他攀登人生頂峰的誓言。
“小友所說,讓我不知所言。”
杜甫搖頭一笑。高辰對他誇的太過了。
但他知道高辰沒有不良之心,畢竟他隻是一個普通士人,不是權貴通貴。
“小友談吐不凡,家世或有淵源?尊師為誰?”
李白再一次感受高辰談吐,興趣十足的問道。
“我沒有家世,更無老師。家中藏書沒有一本,學習知識,都要向鄰裡去借。為一介布衣!”
高辰如是的回答道。
據高遠德說,高辰家祖上乃隋朝名相高G,出自渤海高氏。
但是自高辰祖父起,已經遷至雎陽郡。
高辰對於這一絲身份不以為然。在這個時代,隨便找一個平民百姓,將他的祖籍往上推,總會出現王候將相。
李唐宗室子弟落為平民百姓的,也有不少。
現首席宰相李林甫曾也是落魄宗室子弟。
李白祖籍隴西,很可能出自隴西李。杜甫也出身宦官世家,其父親官至司馬,母親為五姓女。高適父輩伯輩都做過將軍。但現在一個比一個落魄。
至於高辰那點可有可無的身世,炫耀出去,徒增笑料。
“白少年也如此。”
李白感歎道。
“明日我與子美要結伴雲遊單父。與小友寥寥幾語,如覓知音。可願與我等一起雲遊?”
李白看了看杜甫,杜甫很愉快的點了點頭,向高辰問道。
高辰不喜權相李林甫,和他一樣有大鵬之志,出口成章。李白很樂意跟這種人交往。
李白和杜甫不是那種“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人。他們不會以自命清高的士人眼光,去看待平民百姓。
聽到李白的話,高辰笑容可掬,差點吐出一個“可”字。
但是喜悅並沒有衝昏高辰的頭腦,笑容退去,高辰沉默片刻,婉拒道:“與二公共遊,我應該是三生有幸。但請恕我不能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