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名將如雲。天下隻一王忠嗣！”

　　高辰目光平視前方，自言自語道。

　　眾人聽到高辰直呼王忠嗣之名，並未有情緒。因為高辰是對王忠嗣最崇敬的讚揚。

　　“我也達不到王帥的境界！”

　　李光弼嗟歎道。

　　諸將皆受到感染，沉默不語。

　　太陽沒過西面的山頭，萬物朦朧，天色也黯淡下去。

　　“稟將軍，營寨已駐扎完畢！”

　　這時，有士兵來向李光弼稟告道。

　　“今夜在此休息。明日再探九曲！”

　　李光弼向眾人說道。

　　眾將士拱手領命。

　　此次高辰、李光弼、辛雲京前來九曲的目的，和普通巡邏並無兩樣。

　　在唐代，就算是將軍巡塞，也是經常的事情。

　　高辰、李光弼等率領的騎兵雖多，但是在數十裡外布置有斥候。即便是被吐蕃遊騎發現，也能從容撤退。

　　月華如練，繁星滿天。

　　用食之後，高辰獨自一人按劍露坐，好似在欣賞月亮。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月亮周而複始，入夜而出，清明而歸。沒有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是的，高辰很羨慕月亮！

　　“《史記》說:‘三王之道若循環，終而複始’。這是為什麽?”

　　高辰喃喃自語的說道，卻不知一人已經在他身旁坐下。

　　月亮升，月亮落，周而複始，自古朝代更迭。

　　夏商周三代都是同是同一個套路，末代君主昏庸殘暴，有英雄出來振臂一呼，天下響應，共同推舉有賢德的人成為天下共主。

　　但顯然，高辰所問非語境上的意思。

　　“夏之政忠，忠之弊，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弊，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弊，小人以薄，故救薄莫若以忠。忠者忠厚，野者粗野，敬者拜敬，文者文飾禮儀。由此可見，此應‘忠敬文’具備，當忠出現弊端時，只能由敬來匡正，非敬不足以救忠;當敬出現弊端時，只能通過宵文來匡正，非文不足以救敬。三王之道，若此循環。”

　　這個時代涉及“史學”的人一定有大學問，李光弼坐在高辰身邊，熟解史書的李光弼張口就回答出高辰的話。

　　“我還是不明白。”

　　聽到李光弼的話，高辰才發現李光弼到來，向他一拱手，搖頭說道。他想得到的答案並非這些。

　　“若高押牙陷於此，恍若此生陷入夢。這不是一個志向高遠者應有的想法。”

　　身旁的李光弼開口向高辰說道。

　　高辰又說道:“古之帝王，有興有衰猶朝之有暮。怎麽樣才能避免呢?”

　　“正如高押牙所言，宛若月有圓缺，不可避免。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為人臣者，效死即可。”

　　李光弼純粹武人思想。他是一個儒將。作為一名漢化胡人，李光弼儒家思想濃厚。

　　“謝李將軍忠言。”

　　高辰再次拱手說道。

　　“時間不早了，回營休息吧！若明日遇敵，我要見你神勇。”

　　李光弼起身拍了拍高辰肩膀，說了一句，然後走向露營處。

　　“從軍之路，已經很順利了。為什麽我總是感覺如履薄冰呢?”

　　高辰搖了搖頭，自歎一聲。

　　過了一會，高辰起身欲睡，然全無困意。

　　此時才剛到亥時一刻(今二十一點左右)。

　　高辰來到營落旁邊，見一隊士兵牽馬準備離開，

上前問道:“諸位可是要去夜巡?”　　“回高押牙的話，吾等正準備去周邊巡邏。”

　　見是高辰，領頭的火長拱手說道。

　　李光弼和辛雲京都知道在此駐扎營寨，存在一定風險。所以安排了夜巡的士兵，以便於隨時應變。

　　“帶我一個！”

　　高辰開口說道，然後去將自己的戰馬牽來。

　　欲夜巡的五名騎兵無法拒絕，只能讓高辰一起隨行。

　　高辰隨同這一隊士兵在南面巡遊二十裡，並未發現異常。

　　於子時歸營，又換另一隊人。

　　至此，高辰才入營睡去。

　　翌日，清晨。

　　埋鍋造飯後，士兵們將入宿的帳篷收拾到馱馬上，然後繼續向九曲黃河赴進。

　　“聽說昨夜高押牙隨巡夜士兵巡夜?這種事情，豈用你親自出馬?”

　　騎在馬上，李光弼向高辰問道。

　　“今日巡邏塞上，也非李將軍之職。為何李將軍今日躍馬塞上?從根本上講，我和李將軍的想法一樣。”

　　高辰自問自答。不覺得夜晚同士兵巡邏，有失身份。

　　如果有一天，他能節度一地，亦能如此。

　　“我終於知道，高押牙隻來積石軍不久，積石軍士兵為什麽那麽愛你了。”

　　李光弼恍然大悟。開口說道:“古之愛兵如子者， 蓋如吳起、李廣，與士兵同吃同住，謂之名將。你也有他們的風范。”

　　“世人皆言，將領虛偽。一面愛兵如子，一面將士兵帶到戰場上送死。我曾經為此而心結，高押牙覺得這是否矛盾?”

　　辛雲京接話，向高辰問道。

　　“這並不矛盾，也並不虛偽。譬如辛將軍，以驍勇聞名隴右，每戰必先，因之殺敵和抓俘是全軍第一。將軍難免陣前亡;士兵自從軍起，陣亡就已注定，立功活下來是幸運的，同樣是為國家。將軍只要珍惜士兵生命，只要不去爭無意義之戰，將領無愧於心。”

　　高辰朗聲向辛雲京道，最後又補了一句:“純屬是我個人之見。”

　　“高押牙所言，吾心記下。”

　　辛雲京拱手向高辰說道。

　　“稟告諸位將軍，前方乃是龍羊峽。”

　　一名斥候奔來向李光弼、高辰等人稟告道。

　　“過了龍羊峽，就很容易遇到吐蕃遊騎，請諸位小心。”

　　高辰聽後，向李光弼和辛雲京等人提醒道。

　　“全軍戒備！慢奔前行。”

　　李光弼面色一正，開口說道。

　　戰馬慢奔不僅可以降低奔行時的聲音，而且使戰馬少消耗氣力，以便於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龍羊峽口，崇山峻嶺高低起伏，黃河伴流。

　　峽口處窄而險峻，而且俯瞰南方，地勢頗高。

　　“兵家爭地，先據此者勝。”

　　與李光弼、辛雲京躍馬於此，高辰南望山河，開口說道。

　　如果想完全收復河曲，可以以此為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