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馬佛念,注定成不了大事……”馬佛念仰天輕歎一聲。
之後,馬佛念便一直在軍營中漫無目的的溜達,而那幾個侍衛,也一直或遠或近的跟著他。
到了傍晚時分,天邊像是燒起來了一般,火紅的晚霞肆意的展示著自己那奪人魂魄的壯美;殘陽如血,天地間都被這濃烈厚重的血色所覆蓋。
馬佛念凝視著天際,神情凝重。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他大步朝著陳慶之的營帳走去。
那些盯梢的侍衛緊隨其後,其中兩人甚至直接跟到了馬佛念身邊。
馬佛念心中明白,但並不加理會。
到來陳慶之營帳前,那兩名侍衛便立在了門口,馬佛念進去,朝著陳慶之行禮稟報,“陳將軍,剛才豫章王來人通報,說已經找出了內應,請你即刻進城。”
“太好了!”陳慶之起身高興的說道,“我這就進城。”
“陳將軍,帶上徐晉和惠澤一起去吧。”馬佛念脫口而出。
陳慶之看了一下馬佛念,問道,“為什麽要帶他倆一起去?”
“既然真的有內應,還是小心些為好,萬一還有余黨,或者有什麽突發事件,他二人也可護衛陳將軍。”
陳慶之看著馬佛念,思索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
出了營帳,那兩名門口的侍衛靠過來,壓低聲音對馬佛念說道,“做得不錯,陳慶之果然沒有起疑,但是為什麽讓他帶著徐晉和惠澤?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先生有說過具體要怎麽做嗎?”馬佛念反問道,“徐晉和惠澤的手段你們不清楚嗎?讓他們一起進城,控制起來才行。”
“要控制那兩人談何容易?”
“只要挾持住陳慶之,他倆還不是素手就擒。”馬佛念厲聲對侍衛說道,“我知道你們要盯著我,怕我走漏風聲。不過你們放心,我是不會背叛先生的。但具體怎麽做,我心中自有打算,你們不要再多言多語。”
聽馬佛念這麽說,那些侍衛也隻好收聲閉嘴。
陳慶之帶著徐晉和惠澤一起進城去了。
馬佛念站在營門口,看著地平線最後一抹殘余的光亮沉了下去;營地裡四處開始點起了營火,一輪明月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掛在了天空。這是個通透的夜晚,月光如水,將大地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銀光。
一匹狂奔的駿馬披星戴月,衝入了營門——哨騎帶來了急報,魏軍開始行動了!
馬佛念立刻對身後的侍衛下令,“快,馬上請魚天湣、宋景休來帳中議事!”
“你想做什麽?”侍衛反問道。
馬佛念看著問話的侍衛,板起了面孔,“當初你們可是和我一起來到這支部隊的,先生為什麽要我們來,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可先生說,事成之後,我們護送參軍回建康,這意思,並沒有說要帶著這支部隊一起回去啊?”
“但先生也沒有明說,就不管這支部隊啊?”馬佛念瞪著說話的侍衛,“這支部隊將來是要為先生所用的,我不會讓他白白折在這裡!我也給你們實說了吧,要想確定事成,那就必須得等到魏軍來;可等魏軍來了,把咱們一圍,你們幾個覺得,還能回建康嗎?”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
“快去叫他們來吧,魏軍可已經朝這裡來了!”馬佛念低聲怒喝道。
魚天湣和宋景休很快便來到了軍帳中。
不等他們開口,馬佛念搶先說話了,“二位將軍,
情勢緊迫,剛剛收到軍報,魏軍已經開始朝這裡來了。” “要來攻彭城了嗎?”魚天湣問道。
“可現在子雲他們都進城去了啊,必須馬上通知子雲才行。”宋景休急切的說。
“彭城有魏軍的內應,陳將軍他們進城,就是說找出了內應,但在下覺得並沒有那麽簡單。”
“內應?!”魚天湣和宋景休驚愕的看這馬佛念,“那子雲他們豈不是身陷險境?究竟內應是誰?”
“在下哪裡知道內應是誰。現在魏軍正在過來,在下覺得,咱們不能困守在這營壘裡,必須撤出去,以防止被圍。”
“撤出去?”魚天湣大惑不解,“現在子雲不在,咱們怎麽能隨便行事?而且咱們一撤,這營壘不等於白送給魏軍了嗎?子雲說的與彭城互為犄角,不就被破了嘛?”
宋景休雙手抱在胸前,沉吟了一會,慢慢的說道,“老魚,我倒有些讚同馬參軍的意見……”
魚天湣不可思議的看著宋景休。
宋景休解釋道,“魏軍兵力佔優,肯定會分兵圍困我們的,靠這座營壘,怕是堅守不了多長時間。咱們先撤出去,再伺機而動,我想,子雲也會讚同的。”
“這樣說的話,也有道理啊……”魚天湣喃喃的說道。
“好!時間緊迫,咱們立刻行動。”宋景休語氣堅定,“讓弟兄們趁著夜色,趕快撤出去,但是必須悄悄的撤,把輜重糧草都搬出去,營地裡的營火不要滅,帳篷不要拆,讓敵人以為我軍還在營中。”
“宋將軍考慮的周全!”馬佛念拱手說道。
“這事就交給你們兩位了。”宋景休對魚天湣和馬佛念說道,“我得進城,去通知子雲才行,還要通知彭城的軍隊,做好戰鬥準備才行。”
“行,那就辛苦宋將軍了!”馬佛念說道。
魚天湣也說,“這裡有我們,你趕快去找子雲,讓他回來!”
陳慶之帶著徐晉惠澤到了彭城,早有人等候在城門口,見到陳慶之,忙上前行禮,“陳將軍,豫章王已恭候多時了,請隨小人來。”
跟著引導,一行人徑直來到刺史府。
大家下了馬,將馬匹拴在一旁的馬樁上。陳慶之進了大門,跟在後面的徐晉和惠澤卻被攔了下來。
“豫章王有令,事關重大,除了陳將軍,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門口的侍衛一板一眼的說道。
陳慶之聞言,轉身對徐晉和惠澤輕聲吩咐,“既然如此,你們就在外面等我吧。”
說完,陳慶之轉身就要進去,但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麽,再次轉過來,微笑著對二人說道,“在這門口一直等,也挺無趣的,你們在周圍轉轉吧。”
陳慶之進去後,刺史府的大門便緊閉了起來。
惠澤和徐晉在門外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坐了一會,徐晉歎著氣說道,“這樣乾坐著等,確實挺無趣的。陳大哥不是讓我們四處轉轉嘛,咱們去轉轉吧?”
“黑燈瞎火的,去哪裡轉啊?”惠澤嘟囔著說道,“不過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啊?雖然說現在天黑了,可還不算晚啊,這城裡為什麽到處都關門閉戶,街上除了士兵,一個行人都看不到?”
“不是說找到魏軍的內應了嘛,肯定是實行宵禁了啊,沒什麽奇怪的。”徐晉不以為然的說。
“但是陳大哥為什麽還專門回身給我們說,讓我們去轉轉?”惠澤撓著腦袋,思慮著自言自語,“不會真的只是讓我們去轉轉吧?是有別的意思嗎?”
惠澤的話引起了徐晉的注意,他扭頭看著惠澤,“對啊!陳大哥也看到處處是關門閉戶了,他還讓我們轉什麽?”
“陳大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但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不好直說,但讓咱們轉轉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惠澤皺起了眉頭,用力抓撓了幾下腦袋。
“說是找到了內應,讓陳大哥一個人進去,把我們關在門外,陳大哥不會是有危險吧?”徐晉一臉嚴肅的問惠澤。
“不管怎麽樣,咱們不能在這裡乾等!”
“那我們潛進去,萬一真有事,必須保護好陳大哥啊!”
進了刺史府的陳慶之,在家丁的引領下,來到了堂上。
蕭綜正站在堂上。陳慶之進來,二人相互見禮後,家丁出去將房門關了起來,堂裡只剩下蕭綜和陳慶之兩人。
“豫章王,內應在哪裡?”陳慶之開門見山的問道。
“陳將軍不著急,”蕭綜不慌不忙的說道,“本王問問,令尊可還安好啊?”
“下官自幼喪父,是跟著陛下長大的。這事可以說滿朝皆知,豫章王不會不知道吧?”
“那關於本王有個傳聞,也幾乎滿朝皆知,陳將軍知道嗎?”
“那些無端的傳言,只是誹謗殿下,想要離間殿下與陛下的父子情義罷了,殿下無須理會。”
“如果只是傳言,確實無需理會。可如果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說的,還是無須理會嗎?”
蕭綜的話,讓陳慶之心中一震,他驚愕的看著蕭綜,“殿下是說,是吳淑媛告訴您的?”
“本王也不瞞你了,母親告訴我實情後,我也很震驚。為了證實,我命人偷偷掘開了前齊東昏侯的墳墓,取了一截骨頭。滴血認親你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吧,本王的血,真的全部滲入了骨髓!”
“我明白了……”陳慶之雙拳緊握,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確實是有內應!豫章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本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蕭綜走近陳慶之,兩人面對面互相瞪視著,“本王是前齊的遺腹子,蕭梁就是本王的敵人,蕭衍就是本王的殺父仇人!”
“放肆!”陳慶之怒不可遏的呵斥起來,他往後退了幾步,指著蕭綜的鼻子說道,“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陛下一直對你呵護有加,從未區別對待,你可是陛下養大的,你是陛下的二皇子!可如今,你居然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還敢直呼陛下名諱,蕭綜,你還有一絲良知嗎?”
蕭綜對陳慶之的指責毫不在意,淡然的一笑,“哪裡還有什麽蕭綜。從知道真相那日起,我就改名叫蕭讚了,此蕭乃是前齊之蕭,並非偽梁之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