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瀑城公國最北端的雪瀑關後。
一支部隊正在換防。
純白之戰後,四大公國在第一時間調集了所有能調集的人手防禦邊境。除了四家的私兵,那些剛剛年滿十六歲,按帝國律暫時加入軍隊的青年男女也被頂了上去。
現在全國各地的調兵遣將十分順利,這些毫無經驗的新兵蛋子也被撤到了後方。
女兵凱特?桑奇斯也在其中。她本是陽炎城公國最東端,少女自家領地城堡中的女仆。帝國律規定,年滿十六歲,沒有結婚也沒有婚約的女性和男性一樣,必須去軍隊報道,因此剛滿十六歲又沒男朋友的凱特自然也加入了軍隊。原本她隻把這當成一次特別的體驗——直到她晚上被突然叫醒,然後向雪瀑關急行軍為止。
幸好戰鬥並沒有爆發。在漫長時間的膽戰心驚後,更精銳的部隊把凱特她們換了下來。她們會回雪瀑城進行休整,等待進一步的命令。
“啊……真想回城堡……”陣列之中,放松下來凱特伸了個懶腰。
“安靜!”不遠處,一位穿著黑色緊身皮甲,身材火爆的女軍官喝道,“保持警惕!”
凱特立即乖乖站好。還好這位她不認識的女軍官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往關隘上走去了。
“咦,她後面怎麽還跟著個孩子?”
凱特注意到,女軍官身後,一名比凱特還小——凱特覺得她至多十四五歲——的孩子,跟著女軍官走上了雪瀑關的關牆。
和女軍官一樣,這孩子也有一頭引人注目的銀發。
……
稍後。
雪瀑關上。
那女孩站在關隘上,好奇的張望著遠處駐扎著的奧卡德大軍。
“緹娜,你該看夠了。”女孩身側,女軍官說道。
“我不嘛,弗洛蕾塔姐。”叫緹娜的女孩嚷道。
兩人銀白色的秀發在風中起舞。
“夠了,”蕾塔喝道,“我以姐姐的名義命令你——”
緹娜拍了拍身上的銀色軟甲背心。和美豔的姐姐相比,她形容尚小,可愛的臉上卻滿是認真的表情。
“我也是父親親口認命的武官,”她得意的說,“父親說我願意就可以留在這裡。”
弗洛蕾塔扶額。神明在上!怎麽連老頭兒能陪小孩兒一起胡鬧?這是打仗,不是過家家!
弗洛蕾塔和緹娜正是雪瀑城公爵的女兒。她們顯眼的銀發正是家族的標志。(順帶一提,雪瀑城公爵一共生了六個女兒,現在妻子又懷了一個,大家已經不去想“公爵大人能不能抱個兒子”的問題了)。
這次雪瀑城公爵可謂全家上陣,除了留守雪瀑城和監運糧草的幾位,大女婿和二女兒都作為武將來到了雪瀑關。至於這位五女緹娜,是纏著父親一定要來前線見識見識的。
“緹娜,你才十四歲!”蕾塔說,“如果打起來,我可不能保證……”
“我也能上陣殺敵!”緹娜大聲說,“還有,我再過三天就十五歲了!”
“好了好了……”
來自埃裡奧斯的客將,獨角獸騎士妮基站在兩人身後,搖了搖頭。
“如果出了什麽事,我會保護小緹娜的。”妮基神色清冷,卻是溫和的說道。
一旦雪瀑關面臨被攻破的危險,獨角獸騎士們還承擔著掩護士卒撤退的職責。
“我不需要你保護。”緹娜小嘴一撇。
“敵軍開始行動了,”蕾塔忽道,“我們下去。”
眾人看得清楚,十余個全副武裝的騎士衝出了奧卡德大營。
蕾塔並不緊張。奧卡德軍每天都會派出十幾個健壯軍卒對著關隘喝罵,就是沒有發動攻擊之意。
就連緹娜都面色如常,她雖然是第一天來到雪瀑關,但早就把自己當做“將領”看待的她每天都會認真的聽取情報。
提防對手施法者的突襲就行了……
不過……這一次,奧卡德軍的來意稍有不同。
他們送來了一封羞辱性質的戰書。
……
當日,帝國軍內部就如何應對奧卡德的挑釁起了爭執。
奧卡德在戰書暗諷埃裡奧斯軍不過喪家之犬,而帝國人也是縮頭烏龜。帝國的將帥這幾天一直在強忍奧卡德的謾罵,又遭如此折辱,有幾個暴脾氣的當場就要發作。
妮基和弗洛蕾塔竭力勸說之下,他們才打消了立即提兵出戰的念頭。帝國是本土作戰,越是拖延,優勢越大。帝國東南部的邊疆也需要更多的時間布置防線。
但眾人也意識到,對國君新喪的帝國來說,長期避戰不出,剛剛提起的士氣難免重新下降……
因此,當弗洛蕾塔和緹娜的大姐夫提出要出陣搦戰,進行陣前“演武”的古老儀式時,帝國和埃裡奧斯的將佐們並無一人反對。
……
第二天。
看著姐夫在關下和敵將一對一廝殺,緹娜不禁捏了一把汗。
“沒事,”妮基說,“你姐夫佔據優勢。”
早上,出乎帝國人的預料,奧卡德軍毫不猶豫的接受了帝國軍進行武將單挑的要求。
原來,奧卡德在帝國北方展開進攻的不過幾支偏師。此時雙方兵力相當,帝國佔據了易守難攻的地形優勢,穩守不出,奧卡德強攻難免損失重大。
金先生已經承諾會掌控那些小國,打開從南方進攻帝國的通道。只要在這裡拖住了帝國軍主力……
單挑是“不通兵法”的野蠻儀式。但在兩軍都期望拖延時間,又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不願意靜坐戰爭的時候,卻成了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選擇……
……
緹娜小臉上綻放出笑容。
怒吼,馬嘶,兵刃交擊。
轉眼已是十幾個回合過去,她看到沉默寡言的大姐夫逐漸佔據了上風。他的長刀寒光閃閃,一道優雅的弧線劃出,精準的切斷了敵將的手腕。
敵將的鋼鞭掉在地上。他慘呼一聲,居然並未落馬,而是穩住身子,回馬向己方陣地逃去。
“哼。”
帝國方也不追擊。緹娜疑惑的注意到,大姐夫明明已經彎弓搭箭對準了敵將的後心,卻又把弓箭放了下來,任憑對方逃走,自己在己方軍士的歡呼聲中得勝回營。
“今天是我們贏了,”弗洛蕾塔說道,“但戰爭才剛剛開始。”
她大姐夫的武藝,在帝國在雪瀑關的諸將也當之無愧為最強。
而他今天贏過的對手,只是一員無名小將。
今日先拔頭籌固然可喜,但明天他是否還該繼續出戰呢……
弗洛蕾塔的眉頭皺了起來。
血腥的廝殺儀式將曠日持久。遲早會出現死者,爾後將會有越來越多的將領犧牲在這座致命的“角鬥場”之上。
沒必要在第一天,就讓決鬥無限升級。
總有一天會有己方戰士戰敗,在那之前讓對手擔個人情,也許能多保住一位驍將的命……弗洛蕾塔想。
在無數武者夢想成為秘儀戰士的帝國,最不缺的就是精通武藝的普通武官。哪怕是拚數量,帝國也要優於奧卡德。至於善於統兵的帥才,多數是不會允許其折損在這種場合的。
“上等馬”勝過“下等馬”並不值得大書特書。相反,是繼續浪費“上等馬”的馬力,亦或是冒著風險讓雙方的“中等馬”對拚,成了擺在帝國眾人面前的難題。
……
而奧卡德大營裡的氣氛多少有些沉重。
魏跑去給失去雙手的將領做治療去了。以他“永恆之血”的能力,倒是能讓那人斷肢重生,可擔任總指揮的莉潔卻悶悶的阻止了他。
傷者不過是最低級的將佐,武藝、指揮能力、潛力都不足道。而一個能治療殘疾的神術,幾乎要消耗一個藍海級神術施法者半天的時光。
今後傷者必然會越來越多。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得到這種水準的治療。當前收買人心,治好了這位小將,今後又不能給所有人一樣的待遇,恐怕久則生變……
仁慈,從來不是奧卡德的治軍之道。
大帳裡。
“明天我們主動請戰,”莉潔的目光在眾多武將臉上掃過,“誰願意出戰?”
有幾位年輕將領當即躍躍欲試。
“讓你們上,”莉潔冷聲道,“能贏過帝國?”
眾將頓時不做聲了。
帝國方今天出戰的武將,未來的雪瀑城女公爵的這位入贅丈夫雖不是秘儀戰士,但武藝堪稱凡人中登峰造極。即使莉潔親自出手,也不過四成把握。
而其他人?還不如莉潔呢。但莉潔是統兵的主將,總不成戰爭剛剛開始就以身犯險。
“我去吧, ”位列眾將之末的梅麗雅深吸一口氣,“對方也是高義之士,若出戰的人是我,他們也會派其他人上場。我也有一戰之力。”
梅麗雅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子,若是帝國軍對付她都需要由王牌,未免有以大欺小,殺雞用牛刀之嫌。
“若是對方當真不要臉呢?”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將哼了一聲。在他看來,梅麗雅這種花瓶,在那位雪瀑公國第一強將面前怕是走不過三個回合。
“那我就虛晃一槍,退回來就是。”梅麗雅溫和的說。
梅麗雅武藝平平,卻是整個奧卡德軍的“福星”,屢次在危境中幸存。她這麽說,倒是搏得一片點頭。
莉潔猶豫了幾秒鍾。梅麗雅是她最重要的副手啊……就是一直想轉文職就是了。
這樣不喜歡戰場的梅麗雅願意主動出戰,莉潔心裡也頗為感動。
“好,”莉潔說道,“明天就由你出陣。務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