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看看丈夫,說道:真還是假?你被那魚附了身了?
丈夫便道:你不知道,那之後,我身邊接連怪事咄咄,若說沒有古怪,那才真是怪哉!
妻子起身,坐到丈夫身邊,撫著他背,說道:你卻覺得怎地?
丈夫一笑,說:如今早沒那古怪啦,然則當時,卻有幾次著實驚險!
妻子說:啊?那是怎樣?說來聽聽!
丈夫低著頭,說:我素來不喜吃魚,然則那幾日內心中總有莫名欲念想要吃魚。一日實在叫我心頭難忍,便買了魚吃,誰料那魚才一吃下,喉中便有一根魚骨卡住,費了半天力氣,幸而那店老板是個積年,急令我吃下一兩口米飯,才將那魚骨勉強咽下。
這時,我才憶起這不是那夜那隻大魚的話?它要讓吃魚的人咽不下,吐不出,誰料竟應在我身?
我才猛然回憶到,那夜最後見那魚被困,雨勢漸弱,睡意漸濃,誰料當時被什麽猛可撞了一下,之後竟昏睡過去,醒來卻在床上。莫非……
我心中驚疑,雖則心頭有萬千欲念要食魚肉,可到底性命要緊,強自忍住,可誰知幾天之後,變故還是發生了……
那天,我等幾個同鄉一起租了一條小舟,要順江而下。
那江水水勢也大,行了半日,再看遠天,已是水天相連。
到了江心,舟子告誡我等:列位客官,此處已是江心,是江上水極深處,切莫隨意探身,出門討個吉利,且都要聽我言語,各自認真。
我等俱都點頭。
就在這時,小舟旁邊,忽然卷起一排巨浪向我等壓了過來。
那舟子見了,大叫一聲:不好!
他急忙喚我等俯身抱緊小船。
卻見那浪重重壓了下來,卻叫我等各自驚怖。
待船漸漸穩了些,我一個同鄉說道:這卻也是奇了,人常言:無風不起浪。今日無風,竟起這般大浪,卻是著實晦氣也!
那舟子緊抱著船身,道:客官,你不省得哩!這條大江,深不見底,水勢最是浩瀚,內裡藏了多少大魚水族,我等豈能盡知?想是適才有一水中的大魚路過,是以牽弄出這股巨浪也!
我另一個同鄉說:既是路過,想來它是走了,我等可速速離了此地,正所謂:此地不可久留也!
眾皆感他有理,紛紛附和。
舟子便急忙起了身,道:積年走這水路,不曾見這等怪浪,列位客官說的有禮,管他娘的,速速離去,方是正經!
他便使開了力氣,開始搖船。
他這廂用足了力氣搖船,這時,原本平靜的江面,忽如沸騰之水,洶湧澎湃。
舟子一個沒站穩,自船頭跌入江中。
我等眾人哪見過江水這等樣式,又見那舟子落水,各自心中冰涼。
此時,雖則無風,但大浪卻一個接一個地在小舟旁邊掀起,霎時,小舟如同狂風中飄零一葉,在驚濤駭浪中險象環生。
“啊!這是哪裡啊!”忽然一個大浪從小舟側畔經過,浪頭推出一個人來到了空中,又自空中墜落,卻剛好砸在我們船上。
我等駭然一觀,卻不是適才落水的舟子是誰?
我等便忙拉住他,道:你沒叫大魚吃了去?
又有問道:你不是說它是路過,怎麽此刻鬧得這般凶了?
舟子經此,也是無言,便道:想來是它又遇到熟客,便再次開了宴席。
我一個同鄉聽了,哭道:痛也!它在此請客,
見我等新鮮,這卻不是要拿我等宴客者也! 那舟子聽了,也覺淒涼,道:唉,誰料我等這般背時,我看今日,好歹難逃,到時,隻待共赴魚腹也!
我一個同鄉聽了,道:哪裡能夠共赴?論吃,也該有個先後之禮,我等無甚好肉,船家,看你生的結實,估計還是先吃你哩!
舟子緊緊摟著船身,卻不輸嘴,道:我有什麽好肉?我看你等諸位各個生的比我白淨,怕到時,那邊廂還看不中我哩!
笑話一陣,可這江水翻湧得卻更是厲害。
我等各個心驚。
忽這時,一個同鄉說道:列位,列位,我聞聽《普門品》中有言,若是那水上遇險之人,誠意念誦觀世音菩薩聖號,便可得菩薩庇佑,不知是有此語否?
我另一個同鄉言道:此事,我亦知之。隻是素來,未曾在水中遇此等險,未曾試驗,未知此事靈感如何?
我道:事既至此,萬般都要試下,否則,駭浪不止,我等如何得脫?
當下,舟上數人,便各自念誦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聖號。
其時,狂浪滔天,沸湧不止,舟船飄蕩,任意漂流。
我等心中,已存必死之心。
可這船漂蕩了不知多久,竟忽然,輕輕地停了下來。
我等緩慢起身去看,卻見船舷輕靠的卻是河岸泥土。
我等從舟上走上岸,各自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上, 看著那條浩瀚的大江,江水緩慢地流淌著,仿佛剛才我們經歷的驚怖場面是一場夢幻。
我一個同鄉這時,忽然問道:我們剛才是被觀音菩薩救了嗎?
沒有人回答,眾人皮囊裡的驚魂還在茫然無措。
我於是懷疑,這江中的遭遇,也與那魚有關。天啊!它這是跟我不死不休的節奏嗎?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此事竟是如此危局!
若如此,那今後,我是連水路也不能行了,江河是此魚的故土,一入江河,它親戚朋友又眾多,隨意尋出一二,來興風作浪,我又豈是敵手?
我於是建議大夥,從此不再走水路。
驚魂甫定,此時做此議,自然從者居多。
既而,我等便買了大量新茶,打算到西境邊地去賣。
我們千裡迢迢從江南趕到西境,然而在這一路上,卻又發生了諸多怪事。
我才發現,原來那條大魚對於我們人的恨意竟如此之大。仇恨可以令她不顧一切地不擇手段地對付我們人。
那麽,仇恨究竟有多麽可怕?再想想,我們究竟做了什麽令此魚如此仇視人?
大開宴席,萬眾同歡,殺豬宰羊,清炒油煎。
我們以為我們很歡樂。
但是,被宰殺的它們並不快樂,反而是惶惶恐懼的。
就像,我們在船上,大魚在水中,驚濤駭浪,隨時可能葬身魚腹一樣。
而那些,願意拯救處於危難中生靈的人,可以說是十分偉大了。
心思至此,忽然,我也想做一個偉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