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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不良人》第119章
閻立本一張臉黑得和鍋底一樣。

 頭一次後悔自己今日怎麽沒托病在家休養。

 今天這會,是要命的會啊。

 太后武媚娘,與開國郡公蘇大為,這就算是掐起來了?

 該不會當堂翻臉吧?

 從開始雙方還在好好議事,商量著怎麽對付遼東的叛亂,對付入侵西域的大食人。

 到後來,為了人員調配,一番議論,倒也還算正常。

 可到了大總管人選上。

 雙方就有些圖窮匕現的味道了。

 武後自然是希望蘇大為率軍出征。

 於公是增加唐軍的成算。

 於私,少了蘇大為,這朝堂上,就沒人再能阻撓天后了。

 哪怕是皇帝李弘,也擋不住武後那強大的氣場。

 在武後面前,只有乖乖聆聽教誨的份。

 環顧大唐朝廷,恐怕也只有蘇大為一人,能在武媚娘前,談笑自若。

 而蘇大為這邊。

 很明顯,是希望維持住朝廷目前的局面。

 不希望武後將李弘架空。

 不忍見母子相殘。

 以目前的局面來看,他若在朝堂上,就能形成第三方勢力,從而緩衝李弘與武媚娘之間的矛盾。

 單獨蘇大為與李弘,都不足以威脅到武媚娘。

 但若這二者結合,就算是堂堂天后,也頗感頭痛。

 所以必須將此二人拆開。

 邢國公蘇慶節,正因為看到這一點,出於兄弟情義,出於為大唐社稷大局考慮,明知此次敵人十分棘手,仍主動站出來。

 表示願做這征西大總管。

 心願是好的。

 原本也有幾分機會。

 只是情況急轉直下。

 從天竺被大食人攻略,王玄策獨木難支開始,這場戰役的危急程度,已經脫離控制。

 上升至滅國級的危難。

 那絕非現在蘇慶節所能駕馭的。

 而都察寺卿嚴守鏡提供的情報,更令大唐君臣對此次敵人的決心和實力,感到震驚。

 非蘇大為,不足以統懾唐軍。

 非蘇大為,不足以應付此次危機。

 到了這一步,甚至逼得李弘喊出禦駕親征這種話。

 蘇大為思前想後,確定只有一個選擇。

 就是他為征西大總管。

 所以他站了出來。

 但他絕非是一時衝動,而是做了各種思考和預案。

 向武後開出條件。

 將幾位皇子隨軍,以做“監軍”,提振士氣。

 是監軍也罷,是人質也罷。

 本質上,就是絕了武後換掉李弘的念頭。

 蘇大為在外領兵這段時間,武後可能架空李弘。

 但絕對無人可以替代李弘。

 只要李弘還在,蘇大為得勝回朝時,挾著戰爭勝利的巨大威望,就擁隻手翻天的可能。

 許多事,心照不宣,隱而不發。

 均是雙方心中博弈。

 對這一點,議政殿上這些重臣和老狐狸,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正因為看得清楚,才覺得可怕。

 擔心被卷入這場看不見的較量裡,被殃及池魚。

 粉身碎骨。

 這是真的害怕。

 能混在滅國戰爭中博弈的東西,其中有何等大的利益,有多少人命、家族為此殞落。

 在這一切面前,哪怕滿朝公卿的命,都是微不足道的。

 都只是數字。

 李弘暗自吞咽一口口水。

 躲在屏風之後的李賢被安定思公主死死捂著口。

 其余皇子皇女瑟瑟發抖。

 對自己未卜的前途,充滿恐懼。

 大殿上,閻立本腦袋低得快要扎到地上去。

 狄仁傑眼觀鼻,鼻觀心。

 右相、左右武衛大將軍,六部主官等一個個都仿佛變做了泥塑木偶,不發一言。

 空氣裡充滿凝重氣氛。

 煙霧裡那一條條繞著紅漆大柱纏繞的巨龍,雙目猙獰俯視下方大唐群臣。

 眼中隱隱帶著嘲諷。

 像是嘲笑這些人,算計太多。

 所有人不敢看,但注意力都放在武媚娘身上。

 處在漩渦中心的武媚娘,一動不動。

 像是凝固住。

 只有一雙鳳眸閃動著光芒。

 似忿怒,似冷笑,似嘲諷,似痛恨。

 看著蘇大為的目光,猶如看一個叛徒。

 “阿彌,你果然長大了呢。”

 這句話,在這朝堂大殿上說及,未免有些奇怪。

 以蘇大為的年紀,軍功,在朝中的身份地位,異人的實力。

 何止是長大了。

 說一句大唐第一人。

 不過份吧?

 天后居然說他“長大了”?

 這個長大,它正經嗎?

 咳咳,不要想歪。

 以武後和蘇大為二十多年的交情,親姊弟相稱,以阿姊的身份說這麽一句,似乎也正常。

 但若是結合眼下的環境和局勢。

 只怕武後說的是,蘇大為“翅膀硬了”,不聽從阿姊的話,反而處處與之作對吧。

 果然,隨著武媚娘的話,蘇大為淡淡一笑:“雄鷹長大了,總要翱翔的。”

 六部主官低著頭,不敢看武媚娘的表情。

 只是彼此之間,暗自眼神交換。

 果然,果然是說蘇大為翅膀硬了。

 他們倆該不會,當堂掀桌子,撕破臉吧?

 以大家對武後的了解,別看她只是個女人,但心氣之高,之傲,世所罕見。

 凡是她認定的事,不管多少困難險阻,都必定會做成。

 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異乎常人的韌性。

 實在無法想像,她會退讓。

 不,她是絕不會退讓的。

 可是蘇大為那暴躁脾氣,動不動就屠人家白馬寺,好像……也不是會退讓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殿上,空氣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就在群臣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時。

 只聽武後輕聲一笑,衣袖如蝴蝶般飛起,合在胸前:“賢兒和顯兒已經成年,讓他們為大唐做表率,是份內之事,哀家同意他們隨軍,但是……旦兒還小,他隨軍若有何閃失,誰來擔?”

 太子李弘二十歲。

 李賢十八。

 李顯十七。

 李旦如今才十一歲,是小了些。

 蘇大為神色不變,叉手道:“古有甘羅十二歲拜相,臣觀冀王少年英俊,若從軍歷練一番,必大有可為。”

 這話說得,整個朝堂上死一般寂靜。

 閻立本隻覺自己心臟都要停跳了。

 這蘇大為,好大的膽子。

 十來歲的冀王帶在軍中,大有可為?

 你想為什麽?

 難不成想讓冀王將來做將軍啊?

 一時聽不出蘇大為話裡的意思,隻覺得不像是好話。

 再偷看武媚娘。

 這位天后,如今大唐最有權勢的女人,臉上的笑容凝固住。

 眼中射出刺骨的寒芒。

 武媚娘大袖一揮,彩袖如刀片般揚起。

 那是她的習慣。

 十二衛大將軍,三省六部官員,大唐左右二相都明白。

 只要武媚娘手一揮下,就必有人人頭落地。

 刺骨的森寒,一下子爬上所有人的背後。

 糟糕!

 就見武媚娘大袖狠狠一甩。

 “就依卿之言!”

 哎?

 一向狠辣絕情的天后,這次居然退讓了?

 這怎麽可能?

 滿殿大臣,集體傻眼了。

 躲在大殿屏風後的李賢等諸皇子,更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到地上。

 母后,你怎麽可以讓我們跟蘇大為那個惡人出去打仗?

 嗚嗚~他還不趁機折磨兒臣我啊!

 李賢當真是欲哭無淚。

 大殿上,整個氣氛為之一變。

 群臣先是看向武後,看到一向以女強人示人的天后武媚娘,臉上竟罕見的露出疲憊之色。

 這是……

 終於在蘇大為咄咄逼人的氣勢下,退讓了?

 原來,如此強勢的武後,也會退讓啊!

 再轉頭看向蘇大為時,所有人的眼神變了。

 看著造成這不可思議局面的人。

 一時心中充滿震驚,不可思議。

 更多臣子則是在心中暗自琢磨,看來天后還是忌憚蘇大為啊。

 此人足以左右天后與陛下之間的局勢。

 萬萬得罪不起。

 已經有心思靈活的大臣,想著要怎麽與蘇氏建立好交情。

 若不能結好蘇大為,至少也要和他身邊的蘇慶節、程處嗣等人交好。

 不提殿上眾人心思活動。

 蘇大為大開雙臂,向武媚娘鄭重行禮:“臣,謝天后信任,必會保證諸王安全,若有差池,唯臣是問。”

 “好。”

 武媚娘幾乎從齒縫裡蹦出一個字。

 接著冷冷甩了下衣袖:“哀家乏了,剩下的事,你與陛下商議後,再呈報哀家。”

 “喏。”

 雖然武後是做出退讓了,但顯然,她也要讓眾人知道,她很生氣,很不爽。

 現在離開,就是表明這一強烈態度。

 但同時,她也沒放棄權柄。

 讓李弘與蘇大為定下進兵方略後,將一切呈給她過目。

 牢牢把住最後的審議之權。

 現在大唐的朝堂上,就算是天子李弘的聖旨,想要頒下去,除了用皇帝印,還得加蓋天后印璽,方才生效。

 “兒臣,恭送母后。”

 李弘強忍住想要上挑的嘴角,向著武媚娘恭敬行禮。

 這一仗,是他與蘇大為贏了。

 ……

 昏暗的佛堂中,有一位身披鐵甲的大將,向著前方一個朦朧的人影,微微鞠躬。

 那人影背著他,不發一言。

 好似看著眼前的佛像,陷入沉思中。

 背影不說話,那金甲將便也不敢出聲打擾。

 只是看他身上的衣甲,赫然是唐軍高級將領。

 但如此高位,對著面前的背影,仍然摒息靜氣,顯出無比的崇敬。

 許久之後,那背影終於緩緩轉身。

 向著身後將軍道:“此次多虧你向我報信,使我掌握朝廷動向。”

 金甲大將,赫然便是白天在朝堂上,向蘇大為發問的右武衛大將軍,宗室李玄信。

 做為大唐十二衛大將軍之一,手握重權,兼為宗室。

 這原本是一個絕不可能背叛大唐的人。

 此時,被蕭禮一言感謝,李玄信忙雙手抱拳,面現激動道:“钜子說哪裡話,若無钜子,似我這等人仍在蒙昧之中,不知為何而活,又不知此生有何意義。

 多虧钜子指引我等,使我們看到前行的方向。”

 微呼了口氣,李玄信繼續道:“白天朝堂上那些爭鬥,越發證明钜子真知卓見,所言非虛。這個朝廷病了,只有用钜子的理論,動員廣大百姓,進行變革,才能救天下!”

 蕭禮那張被一道刀疤劃過的臉龐上,有一種特異的魅力。

 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李玄信的肩膀,點頭讚許道:“昔年太宗言,水能載舟,亦能覆亦,正是如此。我們這些人,懷有理想,自然不被朝堂上那些營營苟苟之輩所容。”

 李玄信鄭重抱拳:“願追隨钜子,改變這個天下。”

 蕭禮眼眸中閃過深思的光芒:“依你所見,蘇大為出兵,確實嗎?”

 “不會有錯,舍他再無別人,而且此事天后與李弘皆認可,只不過蘇大為奸猾,要將幾位皇子帶上隨軍。”

 “呵,我素知蘇大為,小心謹慎,狡兔三窟,哪怕是對武後和李弘,他也不是全然相信,這麽做,不過想給自己留幾道保命符。”

 “我亦如此認為。”

 “只是這樣做,今後的路,他是越走越窄。”

 “钜子,我們當如何做?”

 “這是天賜良機,趁著蘇大為出西域,咱們可以實行那個計劃了……”

 蕭禮未提是什麽計劃,顯然李玄信是清楚的。

 李玄信雙眼流露出亢奮的光芒,滿面紅光,沉默著,用力抱了抱拳。

 “喏!”

 ……

 貞觀十四年八月,唐滅高昌國,九月置安西都護府於西州交河城。

 管理西域事務。

 二十年六月,西突厥可汗請和親,唐使其屬下割龜茲、於闐、疏勒、朱俱婆、蔥嶺五國為聘禮。

 二十二年,唐軍進駐龜茲國,便將安西大都護府遷至龜茲國。

 即後世新疆庫車。

 並在龜茲、焉耆、於闐、疏勒四城修築城堡,建置軍鎮,由安西都護兼統。

 簡稱安西四鎮。

 貞觀以後,安西四鎮時置時罷。

 軍鎮也有所變動。

 永徽元年,李治根據西域形勢罷四鎮,安西都護府也遷回西州。

 顯慶年間,大唐平定了西突厥阿史那賀魯的叛亂,次年,都護府又遷回龜茲城。

 四鎮隨之恢復。

 在那之後,一直至今,四鎮在大都護裴行儉的經營下,始終屹立於西域,統懾西域諸胡。

 成為大唐的象征。

 但是如今,事情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來自西北的風沙,吹拂在草原上,一直吹打在疏勒城的城牆上。

 執行巡守的老兵,鄭二郎啐的地一聲,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剛才伸了個懶腰,一不留神被一股惡風吹到嘴裡,灌了滿口的風沙。

 “這鬼天氣。”

 鄭二郎肩膀上扛著長槍,拍了拍腰上的箭壺,背後的大弓。

 這個動作是他的習慣,每次巡邏前,都會檢視一番。

 武器,帶給他極大的安全感。

 在這種鬼地方,唐人是外來的,時刻都會置於危機中。

 也只有手裡這些兵器,這些老夥計,才能帶給他足夠的安全。

 檢視完畢後,他向身後瑟瑟發抖的新兵蛋子徐九郎瞪了一眼:“一會跟緊了我,不要走散了。”

 “喏。”

 徐九郎年方十九,是今年剛到四鎮來輪值的府兵。

 據他說,家鄉遭了災,他跑得快還算好。

 家裡那些人,已經窮得只能吃草根樹皮了。

 對於徐九郎說的話,鄭二郎一個字都不信。

 鬼你媽的,大唐縱是再窮,也無非是吃肉和吃餅的區別。

 怎麽會有地方窮得吃不上飯?

 這徐九郎年紀不大,但是嘴裡卻不老實,嘿,以後慢慢招呼,慢慢調教。

 鄭二郎對徐九郎那種輕蔑的神氣,徐九郎自然清楚。

 但他卻也無法可想。

 他生來膽小,被鄭二郎一個眼神掃過,便瑟瑟發抖。

 也不知如何解釋。

 只有點頭跟上的份。

 在徐九郎身後,已經做了兩年兵的曹大頭嘴裡咬著草根,不耐煩的道:“頭兒,再不走就要誤了時辰了。”

 他身上背著一把大黃弓,手上虛握著一隻角弩,腰上掛著兩個箭壺。

 顯得比鄭二郎還要誇張。

 “大頭,休要多嘴,都聽鄭老大的。”

 曹大頭身後一個魁梧漢子呵呵一笑,左手執盾,肩膀上扛著一個鐵錘,像是一名力士。

 名牛六郎。

 天生有一膀子力氣,隊裡有什麽力氣活,苦力活,都交給他做。

 偏偏此人生性樂天,不以為苦,還總是樂呵呵的,嘴裡能有說有笑。

 任鎮兵已經三年。

 比曹大頭還多一年。

 本來是頗討喜的性子,唯一可惜的是,食量有些大。

 昨天一頓飯下來,鄭二郎的臉色都黑了。

 “好了,你們幾個都給我閉嘴吧。”

 鄭二郎回頭看了一眼,轉向前方日常巡邏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

 像是透過漫天的風沙,看到極遠的地方。

 “我最近有種預感,大概會不太平,大家都小心些。”

 曹大頭啐地一口,將嘴裡嚼的草根吐到地上,輕蔑道:“這裡是西域,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找我們大唐的晦氣?”

 牛六郎在後面呵呵笑道:“你忘了之前那些西突厥人?”

 “突厥人算個鳥,國都被咱們滅了,秋後的蜢蚱,蹦不了幾天。”

 曹大頭冷笑一聲:“隻待咱大唐的天兵一到,這些臭賊,都會被砍掉腦袋。”

 徐九郎在一旁弱弱的道:“可是我聽說……征西的薛仁貴將軍,兵敗了。”

 “閉嘴!”

 這一下,三名老兵一齊爆喝出聲。

 鄭二郎是殺意。

 曹大頭是震怒。

 牛六郎是凜然。

 三人一喊,徐九郎頓時脖子一縮,不敢再多話。

 四人走走停停。

 今日風沙大,能見度低。

 再加上方才的那番對話,眾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隊伍一時沉默。

 耳邊只聽到風沙呼呼作響。

 天地一時有些昏暗。

 “這些年,這邊風沙越來越大,草地卻越來越少,都養不起牲畜了。”

 曹大頭突然抱怨道。

 牛六郎笑呵呵的接了一句:“好在咱們在河邊的田地長勢還不錯,只要水不斷,就餓不死人。”

 徐九郎總算找到機會,弱弱的道:“河裡魚也多,每天只要花點時間,便能得些魚獲。”

 這話說出來,曹大頭和牛六郎兩人都感覺食指大動,口水情不自禁的分泌多了些。

 “嘿嘿,一會巡視完了,我們替你去喂牲口,你小子去弄點魚來。”

 “這小子膽子雖小,捕魚的本事卻不差。”

 不愧是吃貨民族,三兩句便拐到吃上了。

 三人嘀嘀咕咕,商議著如何改善夥食。

 只聽領隊的鄭二郎突然一聲低喝:“戒備。”

 嗯?

 曹大頭瞬間端起角弩,張弦上箭,一氣呵成。

 牛六郎咚地一聲,將左手大盾砸在地上,護著隊伍側翼,同時抓起手中鐵錘,警惕的向四周張望。

 只有徐九郎反應稍慢。

 愣了一會,才手忙腳亂的抽出腰刀。

 但兩股戰戰,雙手也抖個不停。

 鄭二郎豎起一根食指,朝著前方指了指。

 隨著他的手勢。

 前方昏黃的風沙中,隱隱見到有人向這邊過來。

 因為風沙能見度低的緣故,一時判斷不出是敵是友。

 甚至連人數都瞧不出來。

 只能依稀看到人影。

 在鄭二郎的手勢下,眾人向他聚攏。

 牛六郎跑到隊伍前面,張起大盾,手執鐵錘。

 他是隊伍裡的力士和盾牌。

 負責守護鄭二郎,同時以力破敵。

 曹大頭此時一言不發,雙瞳收縮如針,角弩瞄向人來的方向。

 他是隊伍裡的箭手。

 箭法最精。

 眼力最好。

 鄭老大雖然也擅箭,但是大頭的箭更準,也射得更遠。

 鄭二郎肩上扛的長槍,重重插在腳邊。

 背上的大弓已在手中。

 一但發現是敵人,他將和曹大頭一齊先遠程收割人頭。

 若敵人衝上來了,他還會拔出長槍,與牛六郎並肩作戰。

 全隊裡,唯一使不上力的,就是徐九郎。

 他雖然雙手握刀,但手一直在抖。

 帶著橫刀也微微顫抖。

 他手裡的橫刀不是什麽好刀。

 而是長安爛大街的貨色。

 刃口也缺了。

 還有些地方生了鏽。

 這樣一把刀,若在會使刀人的手上,少說也收割三五顆人頭。

 但在徐九郎手裡。

 大家還要擔心,他會不會割傷到自己。

 “別怕。”

 曹大頭頭也不回,嘴裡小聲道:“你躲在我們幾人身後,不會有危險。”

 牛六郎一笑,因殺氣顯得醜酷而猙獰的臉上,笑容竟有幾分溫柔。

 “一會若是敵人,你便回頭跑,向城跑。”

 徐九郎嘴唇顫抖著,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我不想跑,我想,和你們一起,一起殺……殺敵。”

 “別廢話。”

 鄭二郎聲音沒有了平日的輕蔑和嘲笑,有的只是凝重。

 “我們幾人裡,你最年輕,跑得最快。若真是敵人,你便拚盡全力跑,通知城裡的人,告訴他們敵人情況。”

 “那你們……”

 “當兵吃這碗飯,腦袋早就掛在褲襠裡了。”曹大頭嘴裡乾嚼著。

 仿佛那唇上,還叼著一根看不見的草根。

 他在借這個動作,緩解心中的焦慮。

 “我不……不要,我要與你們一起……我不孬……”

 “來了!”

 鄭二郎一聲低喝。

 所有人汗毛倒豎。

 但見前方有人破開風沙,向這邊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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