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不良人 ()”
“陛下應該不會答應武後吧?”
蘇大為雖然心知不可能,但還是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在他看來,如果自己是李治,心愛的女人願意為自己背鍋,那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的。
況且這次若犧牲了武媚娘,如果還有災情異象,那豈非是要連皇帝也換?
“本來朝中物議紛紛,彈劾不斷,武後岌岌可危,但這時候又出了另一件事……”
“什麽事?”
明崇儼深深看了蘇大為一眼,眼眸微微眯起,他的眼神,在這一刻,竟予人一種鋒利之感。
“賀蘭敏之。”
蘇大為面色平靜,不為所動:“賀蘭敏之的事,我倒是聽說了,他自己作死,須怪不得別人。”
明崇儼側過臉,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李博和衙役,口中道:“他確實是瘋了……”
據史載,賀蘭敏之性.淫,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有性.癖。
下至八歲,上到八十歲,他全都能發.情。
也不知是不是史書給潑的髒水。
總之一些該發生不該發生的,在大唐異象頻頻,朝廷百官彈劾不斷的時刻,賀蘭敏之以自己的行動,充分展示了什麽叫做人不作死就不會死。
先是與武則天的母親楊氏傳出醜聞。
要知道楊氏都快八十歲的人了,這兩人相差六十余年,這車何止不是去幼兒園,簡直開上雪域高原。
車神都沒有這麽飆車的。
武媚娘聞知此事,氣得要命,但賀蘭敏之仗著楊氏寵愛,竟然有恃無恐。
到乾封元年,楊氏比歷史上早幾年死了。
武媚娘讓賀蘭敏之替楊氏在龍門石窟造佛像,賀蘭敏之居然將武媚娘賜下的錢給貪墨了。
這還不算,在給楊氏守喪期間,賀蘭敏之不但不哭,還搞起墳頭蹦迪,約一群狐朋狗友天天在靈堂前喝得爛醉如泥。
更趁著醉酒,將李治和武媚娘為太子李弘選的準太子妃給強了。
武媚娘和李治知道此事,差點沒吐血。
像這種醜聞,本朝開國以來,聞所未聞。
還沒想好該怎麽處理,事情才過幾天,年僅六歲的太平公主帶著宮女去楊氏府上,賀蘭敏之再出昏招。
竟將太平公主的隨從給強了。
還有小道消息說,強的不是隨從,而是太平公主。
無論哪一種,都超過底線。
到了這個時候,武媚娘終於暴走,任她再好的脾氣和修養,也絕不姑息。
正愁沒人背鍋呢,當下就把扣在身上那口鍋,直接砸在賀蘭敏之身上。
稱賀蘭敏之,便是上天異象應驗之人。
李治也毫不含糊,立即下詔,貶賀蘭敏之去雷州。
雷州,就是後世廣東嶺南一代,去了肯定是個死。
不過賀蘭敏之才從長安走了沒多遠,就死半道上。
據傳,可能是武媚娘派人動的手。
蘇大為倒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像賀蘭敏之做這麽多喪心病狂的事,別說武媚娘,換任何人,都恨不得將賀蘭敏之挫骨揚灰。
怎麽可能讓他活著離開長安。
賀蘭敏之若活著,才是對李治和武媚娘最大的諷刺。
蘇大為正在思索,冷不防明崇儼突然伸手,一掌拍向他的心口。
掌心中,隱見雪白光芒。
正是明崇儼最擅長的明玉掌。
這是一種化元炁為陰柔之勁的秘術,與安文生的陰陽互化,有異曲同工之妙。
蘇大為輕輕一抬手,肘尖一挑,將他的手腕撥開。
順勢手臂一張,反將明崇儼脖頸按住。
大拇指就扣在他纖細脖頸的動脈上。
隔著光滑的皮膚,還能感覺到皮下的脈博正在勃勃跳動。
附近的李博和一幫差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卻看到蘇大為攬著明崇儼的肩膀,毫無異狀。
“明縣丞,你做什麽?”
蘇大為壓低聲音,語帶威脅:“你瘋了?還是不想活了?”
明崇儼想要掙扎,卻感覺蘇大為按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指,如燒紅的鉻鐵般發燙,頓時不敢再動。
他知道,這是蘇大為元炁積蓄的征兆。
再要掙扎,指勁一吐,能將他這大好頭顱毫不費力的擰掉。
明崇儼心中暗驚:當年在長安與蘇大為交過手,那時蘇大為雖強,但雙方還能打個來回,可是這次,自己在他面前,居然毫無還手之力,如幼童面對大人。
“罷了,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殺便殺吧。”
明崇儼臉上露出淒然之色。
“殺你?我好端端為何要殺你?”
蘇大為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這明崇儼,原本還當他是賀蘭敏之身邊唯一清醒之人。
但現在才發現,這人腦子好像也不太正常。
說話起來毫無邏輯。
自己沒事殺他做甚,自己縣令,他是縣丞,可都是大唐官員。
“呵,別裝了……”
明崇儼抬眼看向他,咬牙道:“你敢說,賀蘭敏之不是你動的手?”
“我動……我為何要對他動手?”
蘇大為一臉懵逼。
明崇儼臉上越發流露不信的神色:“當年賀蘭敏之可是想除掉你不止一次,以你的性格,睚眥必報,怎麽可能放過他?”
“我睚眥必報??”蘇大為頓生荒謬之感,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自己。
“得罪你的那些人,無論是百濟還是新羅、倭國,又或是長孫無忌他們,哪一個有好下場了?”
“那不一樣。”蘇大為覺得這事不太好解釋,確實,那些人和國,都有他或明或暗的使力去推一把。
“當年我和敏之還年輕,還沒想到你竟如此用心險惡,沒有當時報復,只怕是顧忌武後,後來敏之失了武後的寵愛,你便開始秘謀除掉他,是不是?”
蘇大為一臉無語的看著他,沒看出來,明崇儼編故事腦補倒是一把好手。
“你說這些,都是毫無根據的猜測臆想。”
“證據嗎?”
明崇儼低下頭,眼睛微微顫抖:“我與他相識十余年,他體內的妖血是我一直用秘法和秘藥調理,原本都快恢復正常了,但是這幾年,他卻突然狂性大發,我用的方法都沒辦法壓製他的妖血……他好好的一個人,為何會變成這樣,若不是有人暗做手腳,我實在難以相信。”
說著,明崇儼抬起頭,雙眼直視蘇大為。
這雙眼睛,分明在說:你,蘇大為,只有你是最大嫌疑。
我嫌疑你個蛋啊。
蘇大為真的很想罵回去。
老子要是真的肆無忌憚開無雙,像賀蘭敏之這種貨色,當時把他挫骨揚灰了,還能留到後面。
蘇大為心中,始終記得當年,上元夜,還是幼童的賀蘭敏之向自己伸手討要泥人。
記得那個孩子小時候的模樣。
對陌生人,他可以酷烈手段報復,對一個自己認識的孩子,他要動手,很難過心裡那關。
盡管當時賀蘭敏之已經性情大變。
但蘇大為知道,此子日後的下場結局,何必由自己動手。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蘇大為從進入異人這條路開始起,得李客師引入門,受武媚娘啟發,受玄奘法師解惑,得袁守誠傾囊相授,他這一路,既為追求更好的生活。
同時也是為了助大唐更加繁盛。
最重要的是,想要追求修行路上的極致。
這是不為人之的秘密。
要求修煉極致,務求降服心猿意馬,沒有必要為了一時的仇恨,給自己的心靈留下破綻。
追求不同,目地與手段就不同。
但這些事,是他心裡的秘密,外人是不清楚。
明崇儼盯著蘇大為:“敏之最後的癲狂, 他的反常,除了你有這樣的本事,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任何人,有這個能力手段,有這個動機。”
蘇大為扼住他脖頸的手輕輕放開:“你說的很有道理。”
明崇儼一刹那失神,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居然承認自己說的有道理?
“但是賀蘭敏之的事,真不是我動的手,我當時在吐蕃征戰,你沒去過戰場,或許不知道,當時兩軍相爭,任何一絲懈怠和分心,都有可能導致失敗,戰場上瞬息萬變。”
蘇大為平靜的向他道:“對付吐蕃,我出盡全力,動員了一切力量,包括我身邊的人手,實在沒有精力,也沒有可能,去關注長安發生了什麽。
若你不信,我也不爭辯,只求這段時間,你我同心,將黃安鎮之事了結,給陛下和此地百姓一個交代。
至於你,若是想報仇,等此間事了,隨時都可以。”
明崇儼一雙鳳眸微微眯起,看著蘇大為一言不發,良久他搖頭道:“我很希望能從你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但我看不出來……算了,敏之的事,我會繼續查下去。
誠如你所說,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解決黃安鎮的事,那麽……
還是回到剛才的問題,我們現在該如何做?”
明崇儼指了指不遠處那幾名差役:“連衙門裡的人都快跑光了,就剩這幾個,方圓數十裡,只剩這幾百人口,還有疫情不知擴散到何種程度,就連剩下的人,也是苟延殘喘。至於疫情源頭,更是無從知曉。”
他向著蘇大為叉手行禮道:“我們現在該做什麽,還請蘇縣令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