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吉,宜出行,宜遠遊,宜婚嫁。不宜臨水。
下邽縣再東是弘農郡。
弘農郡於西漢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時置。時年有戶十一萬八千九十一,口四十七萬五千九百五十四。弘農郡設縣十一,郡治弘農縣,前秦時又稱函谷關。
函谷關是中國歷史上建置最早的雄關要塞之一,它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
據傳,六百多年前,道家師祖老子曾騎青牛過函谷關,後成聖。這個道家百歲師祖所著《道德經》傳承至今,被奉為道家圭臬。
自弘農設郡至今,滄桑已過近三百載,如今的弘農郡丁口已過八十萬,為漢庭人口大郡。
華安一行人如今就站在函谷關前,只有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到函谷關關城的宏大雄偉。
天開函谷壯關中,萬古驚塵向北空。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函谷關不愧其雄關之稱。
秦始皇六年(公元前241年),楚、趙、魏、韓、衛五國伐秦,“至函關,皆敗走”。
秦能統一天下,函谷關居功至偉。
而如今,洛陽,長安,乃至東漢政權能繼續醉生夢死,函谷關的屏障作用也毋庸置疑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因素。
呂亓現在對華安就差跪地喊祖宗了。自從前夜去而複返的羽林衛將自己在長安城內酂侯府上,京兆尹府上所問所答據實回傳給他後。呂亓就堅信華安是能讓皇帝長生不老的神醫。
能治愈毒瘡之症的醫者,滿大漢除其之外還有誰?
“華太醫,如今蛾賊肆虐,函谷關雄關鎖閉,我等還是繞道而行吧。”
華安仰頭看著函谷關上群卒林立,旗幟如雲,不由感慨萬千。
秦得函谷得以向東出兵,漢得函谷得以兵出匈奴作戰,得此關者得天下之言並非無稽之談。
“走吧,能一睹雄關盛顏已是了無遺憾,不再奢求其它。”
四名羽林衛舉劍,朝關城之上筆直林立的悍卒袍澤致敬,城樓之上,一員戎裝校尉舉劍回禮。
繞過函谷關,再東便距離洛陽不遠了,所幸如今漢軍四處出擊,黃巾軍的生存空間被一步步壓縮。一路之上幾次皆有驚無險的和小股的黃巾敗軍錯肩而過。
“咦,夫君,前方河邊是在舉行祭祀嗎?”
鄭憐兒好奇心大發,一馬當先跑的沒影了。
走了一路,日子平淡如水,華安對前面不遠處疑似是祭祀的活動也頗感興趣,在征得如今是自己小迷弟的內侍呂亓同意後,一行人朝著河邊走去。
羽林衛已卸甲換衣,在黃巾軍肆虐的地方,萬事皆要小心應對。羽林衛畢竟也不是刀槍不入的。
三月十八,渭河龍王誕辰。
走到近處略做打聽華安才知道,這裡確實是在舉行祭祀。卻不是為祖宗祭祀的,而是為渭河龍王祭祀的。
祭祀龍王爺,以期今年風調雨順。
起初華安和所有人一樣,看著幾個把自己糊弄成鬼一般模樣的巫醫又是佔卜又是跳舞又是烏拉哇呀的自言自語,很是開了一番眼界。
說起來,漢時人皆認為巫、醫不分家,在世人眼裡,他們都是救死扶傷,能借鬼神之力的神棍。
其實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
醫者大多居於明川大城,他們或多或少學過一些醫書,藥理,懂得一些最基本的行醫準則。而巫者就完全不同,他們絕大多數偏居農村,
依靠祖傳下來的裝神弄鬼技倆來禍害老百姓。 醫者中有諸如黃帝,扁鵲,華佗,張仲景等為代表的真正醫術高明,為國為民奔波一生的無私大家。
而巫者,無一不是欺壓良善,盤剝鄉裡,惑亂地方的該殺之輩。
古人因無學而多愚昧,敬鬼神,敬天地。巫者正是因此才能興風作浪數以千年。
漢後,巫、醫逐漸分家。也正是因為理念不同,所專不同。
最終,醫者愈加重要,成為世間不可或缺的一門高超技藝。而巫者,最終被無情地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裡。
“華太醫,您看,巫者們敬完天地後就該到了獻祭之時。”
華安聞言蹙眉,獻祭?可別是拿活人獻祭,不然別怪我華玄冥弄死你們。
前世教育,華安就最恨那些不學無術還裝神弄鬼的所謂巫醫,醫院裡也經常播放一些古巫醫是如何荼毒禍害生靈的,每每想及,都讓華安深惡痛嫉。
原本只是看熱鬧,可真當兩個五六歲的小孩被人抱出時,華安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二十多年的思想教育讓他必須挺身而出,不然以後都會良心難安。
“你住手!”
“你特麽給我住手!”
原本歡呼的人群頓時寂靜,正匍匐在地禮敬渭河的魁梧巫者也緩緩起身,望向華安的眼神裡充滿了冷意。
祭祀結束,他就可以拿到一萬錢的祭祀禮金,如今只差投河問路最後一個環節了!
“大膽!爾是何人?緣何打斷獻祭渭河龍王?若是渭河龍王發怒,爾擔當的起嗎?!”
巫者先發製人,他不是第一次碰到祭祀被中途打斷的情形了。上一個打斷他的人,被群情激憤的農人們活活毆打至死。
所以,他雖氣憤有人中斷自己的祭祀,卻不擔心拿不到錢。
“巫師莫惱!吾乃附近村民,難得一見如此祭祀盛況,一時激動難耐,巫師莫怪罪。”
華安眼見四周農人噴火的眼神,頓時改變了策略。他可不想被這些善良愚昧的農人給活活捶死,那樣就太憋屈了。
萬惡的封建社會,華安還是低估了神明在下層老百姓心裡的至高地位。
怪不得強如漢武大帝也堅持要封禪泰山,以證明君權神授。
“巫師,請!”
華安一把從正在祭酒的巫師隨從手裡奪過了酒盞,然後轉身舉盞躬身獻給了巫師。
巫師看著身著粗布麻衣的華安,冷哼了一聲。又是一個被自己所施之術震懾到的貧困農人罷了。
“爾且下去,再敢打斷祭祀,必獻祭爾於渭河龍王!”
華安眼見巫師接過自己手中酒盞一飲而盡,頓時轉身,風一樣的跑開了。
“快跑!快跑!”
華安拉住鄭憐兒的小手,擠出人群,翻身上馬,揮鞭如雨。
身後,羽林衛護衛著馬車也緩緩啟程。他們對巫師如此草芥人命的行為也甚為痛恨,卻不敢出手阻止,真的惱了渭河龍王導致一郡之地來年收成不好,他們可擔不起責任。
只有呂亓不以為意的仍舊踮著腳尖看的津津有味。難得出宮一趟,不能錯過此等民間盛況。
直到那個巫師不出一會兒就開始身體抽搐,躺倒在地時,呂亓才幡然醒悟。
“華太醫!等等我!”
呂亓狼狽上馬逃竄。再不跑,等這些農人反應過來,自己可就跑不掉了。
已經跑出好遠的華安回頭看了一眼,暗暗噓了口氣。
“夫君,咱們為啥要跑?”
“因為我毒死了那個巫師。”
“啊!怎麽毒死的?憐兒怎麽沒看到?”
“憐兒,你記住,以後陌生人或者仇人遞給你的酒水,萬萬不敢喝。”
馬背上的鄭憐兒似懂非懂,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華安看著單純像白紙的鄭憐兒,無奈搖了搖頭。看來以後還要多教教這個傻妞一些處世的道理才行。也不知道她當初離家出走混江湖是怎麽活著回去的。
一點點氰化鉀,足以送那個巫師去巫界。
同行是冤家?不!是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