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情況有點亂,腦子也有點亂,但段飛畢竟是個見慣了風雨的人,稍為鎮定了一下,心裡便有了個主意。他問那女人:“嫂子,大哥呢?他去哪裡了?怎麽不見他?”
那女人的臉上又蕩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說道:“他上山打獵去了。”
“那大哥什麽時候回來?”
那女人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說不準,要看情況來定,如果情況好一點,晚上之前他就能回來,如果情況不好,可能要到明天才能回來。”
段飛“哦”了一聲,臉上顯出失望之色,便不再說什麽。本來他是想請她的丈夫陪他走一趟的。看來,他這個想法也落空了。
那女人見段飛沉默,靈慧的她自然明白段飛的心思,微微一笑,問道:“先生,你是不是想要我那當家的陪你走一趟?”
段飛知道瞞不過她,苦笑了下,說道:“是的,我人生地不熟的,的確是想請大哥幫幫忙。”
“沒問題,等他回來,我要他陪你走一趟。”
“但。。。。。。”
段飛的話才剛出口,她好像已經知道段飛想說什麽,便把話接了過去:“先生,我知道你很擔心你那位未婚妻的安危,但這麽多天過去了,如果她能平平安安,那是她吉人天相,如果萬一她有了什麽意外,那也是她的命,你也掌控不了,又何必急於一時呢?何況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如果又把自己折騰倒了,那不是欲速則不達嗎?”
她的這番話一出口,讓段飛感到很是驚訝,他想不到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普通村婦,竟然語言邏輯這麽清晰,談吐這麽文雅。
段飛知道她說得很對,但祝青青的失蹤讓他心急如焚,他又怎能隻考慮自己的身體。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沒有人幫他,他自己搞定。想到這裡,他說道:“嫂子,我的身體沒有問題,不過有個忙想要你幫忙,你可不可以去孫郎中那裡幫我借借他的馬車一用。”
“今天你一定要去?”
“是的,我不能看著青青有危險而置之不理。”
那女人見他的態度那麽堅定,倒有點為難了,猶豫了很久,才說道:“先生,不如我陪你走一趟。”
段飛疑惑地問道:“你,你要跟我一起去?”
看著她那纖弱的身子,雖然段飛為她的熱心和善良而感動,但這個時候,他實在不想身邊再多一個拖累。
那女人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熟悉去縣衙的路,有我帶路,你趕路的速度會快一些。還有,你的身體還沒恢復,趕這麽遠的路,可能身體會支持不住,我會駕馬車,途中可以跟你輪換一下。”
段飛隻覺得心窩一熱,對眼前這個嬌弱的女人肅然起敬。他們隻是萍水相逢,他們不但救了他的命,還在為他的事情處處操勞,這份恩情,這份善良,實在讓他今生難忘。
見段飛還在沉思不語,那女人倒有點急了,問道:“先生,你還在顧慮什麽?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弱女子,不但幫不了你的忙,還會成為你的累贅?還有,既然要走,就必須馬上動身,這樣才有可能在天黑之前趕到縣衙,如果再耽誤時間,就還不如明天再走。”
到了這個份上,段飛還能說什麽,而且他的確需要人幫忙,於是說道:“嫂子,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
見段飛答應了,她的臉上終於展開了笑容,說道:“那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去孫郎中家,向他借馬車去。
”說完之後,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段飛內心的暖流又開始奔騰了。
那女人出去之後,段飛便趁機打量了下這個收容了他的屋子。之前,他不曾怎麽留意,或者說,他還來不及留意這間屋子,如今一看,卻給嚇了一跳。他不是給它的豪華嚇到,而是給它的簡陋嚇到了。
屋子裡有一張床,其實也不能說是床,因為那隻是一個用石頭砌成的土炕,然後在上面鋪了張粗糙的草席。
除了這張勉強可以叫做床的東東,便是一張正方形的木桌,已經有點陳舊,想必用的年頭不短,就放在床邊,大概一米高。
然後,木桌過去的角落裡,便是一個木櫃,想必是衣櫃,也很陳舊,大概一米二寬,一米五高,櫃子上面放了一個古香古色的箱子,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麽,但這個箱子,竟然就是整個屋子裡最亮眼,最漂亮的東西了。
他從未見過這麽簡陋的屋子,除了一張破床,一張破桌,一個破櫃,一個破箱子,屋裡面,竟然沒有一件現代化的家具和家電,甚至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都看不到。段飛給震撼到了。他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麽窮的人家。
但接著,他看到了讓他更震撼的東西了:這個屋子的屋頂,竟然是茅草蓋的,四面的牆,竟然是泥巴子糊的。這樣的房子,他隻有在古裝影視劇裡面看到,想不到,現在他竟然在現實中見到了。
只看了這間屋子,段飛就知道,不需要再看其他地方,就已經足夠知道他們家究竟有多窮了。
想不到他們家過得這麽艱辛。
他們是一直都這麽窮呢?還是因為經歷了什麽大變故,才會變得一貧如洗。
回去之後,一定要想辦法幫幫他們。
過了一會,外面傳來了一陣馬嘶聲,段飛知道馬車借回來了,便走了出去。但走了兩步,又轉回頭,從床上的包裹裡拿出錢包(錢包裡有他的身份證明和現金)和手機。
在他看來,去到縣城,就可以充電了,到時報了案,還可以動用更多的力量來尋找青青。總之,隻要到了有電話的地方,事情就好辦了。
到了門口,段飛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口,那女人則手執馬鞭,站在馬車旁邊,平添了幾份英氣。
見到段飛,她微微笑了笑,說:“先生,總算不負重托,把馬車給借回來了。孫郎中這老爺子最疼他的馬了,平時一般不輕易借給別人的,後來聽說是用來救人的,這才勉強肯借。”
段飛很是感動,連聲感謝。但那女人突然板起臉,說道:“先生,你先別那麽客氣,等找到了人再說不遲。還有,我們沒有時間用來客套,要馬上出發,否則,天黑之前,我們到不了縣衙。”
看來,雖然她看起來嬌弱,但做起事情來,卻乾脆得很。
聽她說得有理,段飛馬上肅然說道:“是,一切聽嫂子你的。”
那女人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重了,音量馬上降了下來,柔聲說道:“那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去準備些乾糧和衣服,以備路上用。”說完,便進屋去了。
段飛沒有近距離看過馬,所以,趁著這會,他仔細看了看那匹馬。只見它四肢健壯,全身黑乎乎的,頸上的鬃毛又黑又長,時不時的仰首嘶鳴,顯得很是矯健。雖然他不懂得看馬,但也能猜出,這是一匹駿馬。
不一會,那女人出來了,一手拿著一個包裹,一手拿著一把劍。
一看她手裡拿著劍,段飛心裡又開始嘀咕了:她拿劍幹什麽?要打架嗎?但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拿劍?劍能擋得住子彈?
雖然他心裡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問那麽多。
那女人把東西往馬車上一放,然後對段飛說道:“先生,你上車吧,你的身體還沒好,還是我來駕車。”
段飛本來就不會駕馬車,臉色不禁紅了紅,點了點頭,乖乖地爬上了馬車。
等段飛上了車,那女人也正要上車的時候,後面傳來了幾聲叫喚聲:“翠雲!翠雲!你等等我!”
一聽那叫喚聲,那女人皺了皺眉,心想:這老頭子該不會是反悔了吧?無奈之下,她隻好停了下來。
不一會,一個瘦小的老頭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那女人見了那小老頭,勉強笑了笑,問道:“孫郎中,你老人家怎麽來了?”然後隔著簾子,她跟段飛說:“先生,你暈倒的這兩天,多虧了這位孫郎中, 是他救醒了你。”
車上的段飛一聽是那救了自己性命的孫郎中,忙撩開窗簾,往外看去。
只見那孫郎中瘦瘦小小的,五十多歲的樣子,面容清臒,頜上留著約半尺長的胡子,穿著一件長長的破舊的灰色袍子,活像個古代的窮酸秀才。
隻聽他氣喘籲籲地說道:“翠,翠雲,我,我不,不,放心你們,我要跟,跟,你們一,一起走。”
段飛心一動:哦,原來她叫翠雲。在她家住了三天,竟然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真是慚愧。
翠雲甜甜地笑了笑,嬌聲說道:“老爺子,你是不放心我們?還是不放心你家的喜兒?”
孫郎中老臉紅了紅,突然指著車上的段飛說道:“我不放心這小子!油頭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翠雲還是甜甜地笑著,“既然老爺子你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他不是好人,那之前為什麽非要醫好他?既然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當初就該讓他自生自滅不是更好嗎?”
孫郎中一時語塞,看著翠雲直吹胡子。段飛正想出聲的時候,給翠雲一個眼神給擋回去了。孫郎中看他們眉來眼去的,不由冷哼了一聲,說道:“翠雲,世道多艱,對那些來路不明的人還是多提幾個心為好。”
翠雲忙肅聲說道:“老爺子,謝謝你的提醒,世道雖然多艱,壞人橫行,但這世上,又有幾個壞人能逃得過你的火眼金睛。”
孫郎中又是冷哼了一聲,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塊金牌似的東西,遞給翠雲,說道:“拿著這個,必要的時候可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