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仿佛洗刷了整個空間。
已是亥時,揚州城的九街四十七巷,青樓楚館的生意依舊熱鬧紅火,旅館酒樓依舊張燈結彩、燈火闌珊,美食街依舊人來人往、食客不散……
微風拂過,柳絮輕飄飄地起舞,夜幕琉璃,清風明月,遠處樓閣佳人的歌聲、小河裡的陣陣G乃聲、販賣小食與水果的吆喝聲……匯作一首充滿古典韻味的曲子。
這裡的節奏很慢,慢到有書生靜坐聽雨,慢到有老翁著蓑垂釣,慢到有女子耐心將花瓣聚攏細細磨成胭脂,慢到人的心境也跟著舒緩、沉浸……
遠處的歌聲邈邈地飄來,宋廷聽得醉了,頗有幾分完全融入到古代生活的怡然自得。他此刻心情很好,雖然他的原身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公主妻子,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家世,與及一個莫名其妙的朋友――但是,這些都不能影響他此刻的心情。不過話說回來,任誰白白得了二十兩,心情都會好上一陣。
在這個世界,按照購買力算,一個包子一文銅錢,一碗面六文銅錢,一斤豬肉才十文銅錢,一尺布三十文銅錢,一兩銀子可以買到三石三鬥三升大米……二十兩銀子,還是很值錢呢!
“老板!要一碗面!”宋廷當街叫了碗面,特意囑咐:“加蛋!兩個!”
爽爽快快地吃完面,宋廷又在街上買了一壺梅子酒,他本不能喝酒,但是這梅子酒看上去就酸酸甜甜的,實在是太誘人了。
梅子酒剛入喉,帶著十分濃鬱的酒香,酸酸甜甜,實在是太好喝了!他越喝越過癮,大口大口地喝,豈料這梅子酒本就甘醇,酒度濃,入口雖醇,可後勁兒也是十足。
連續幾口下肚,宋廷就感覺臉辣辣的,頭有些暈,眼有些花,手腳有些不聽使喚,恍恍惚惚,偶爾還會出現眼前一黑、手腳無力的狀況。
他有些後悔了,這古代的酒,真不能喝,一喝就容易醉咧!
他已微醉,迷迷糊糊地探索著前方的路,儼然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他感覺自己迷路了,走到了一條無人的深幽巷子,他後悔沒有花一兩銀子叫輛馬車回家。
偏偏在這個時候,仿佛突然閃出幾條黑影攔住了他的去路,他睜眼仔細一瞧,真的有兩個黑衣蒙面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再看看光影,後面也有兩個,同樣裝束,黑衣蒙面。
前後被堵,進退兩難。
望著黑衣人,宋廷反而酒醒了不少,他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先搞清對方的目的和自己的處境:歹徒是想劫財還是劫色,歹徒有沒有帶刀具,大聲喊叫有沒有逃脫的可能性……等等。
“交出銀子就放你走!”
聽歹徒一聲喝,宋廷反倒暗暗一笑,內心平靜了不少。黑衣人的這一句話,讓他心裡瞬間有了判斷:第一、歹徒劫財不劫色;第二、歹徒說“交出銀子就放你走”,可見他們也並不打算索命;第三、經過他的觀察,歹徒應該沒有帶刀具。
綜上,他可以不用鳥他們,溜之大吉。
“各位壯士,請看!飛碟!”
就在四個黑衣人中有三個智商不足四十五度角斜眼望著天空的時候,宋廷撞開前面兩個黑衣人,拔腿就跑。
“追!”
四個黑衣人追了上來。
“救命啊!強奸啦!殺人啦!”
宋廷企圖通過大聲呼救的方式,來吸引鄰居街坊的注意。但是奈何巷子幽深,牆太高太厚,可能隔音效果太好,好像根本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喊叫。
宋廷一路往巷子幽深處跑,後面追的四個黑衣人中,其中一人冷笑:“這是一條死胡同,看他還能往哪跑?我們繼續追!”
很快,只見宋廷又折身跑了回來。
“各位壯士,裡面有鬼啊!”
四名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其中一個口中發出冷笑:“你少在這兒耍花樣!裡面是條死胡同,你以為我們不知道?”
“趕快把銀子交出來!”
宋廷眼看敵眾我寡,雖然自己也一直強身健體,但是一打四,肯定是打不過的呀!
眼下最好的策略――恐怕唯有將銀子扔在地上撒腿就跑。但是,這不就意味著今天忙活一天卻毫無收獲嗎?
不行,還是得直接跑。
宋廷心裡打定主意要跑,臉上卻是笑嘻嘻,跟那四個黑衣人說道:“四位壯士,你們不就是要銀子嗎?我給!我給還不行嗎?”
宋廷慢慢地靠近擋著路的那兩個黑衣人。就在那倆黑衣人放松戒備之際,他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在其中一名的命根處,那名黑衣人頓時雙手抱著下體“哎呦哎呦”呻吟,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痛苦還是舒爽。
趁另外一名還未反應過來,在幽暗的光影下,宋廷估摸著他太陽穴的位置,毫不猶豫一拳打了過去,隻聽一陣哢哢哢的聲音,兩個“哎呀”的聲音同時響起。
原來,因為夜黑燈遠,光線不足,宋廷雖然是瞄著那人太陽穴位置出擊,但是這一拳並沒有打到太陽穴,而是打在了眼眶位置。一拳打過去,拳頭與眼眶處骨架相撞,宋廷的手指關節頓時啪啪啪脫臼,一陣難言的麻痹和疼痛襲來,所以才發出了“哎呀”的喊聲。
而那名黑衣人眼部被拳擊,一時間眼一黑,腦袋嗡的一聲,陡然一陣眩暈,他以為自己要瞎了,所以也同時發出一聲“哎呀”。
“你找死啊!”後頭兩名黑衣人中,其中一人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著宋廷的下身刺來……
電光火石之間,宋廷腦海裡閃出無數念頭。眼下跑是跑不掉,而打,對面居然動刀子,打也打不過呀!眼下這般,就算給了錢,說不定也得挨頓揍……
“給我狠狠地打!”手持匕首的那人將匕首對著宋廷咽喉,行成一種致命的威懾,另外三人將宋廷團團圍住,警惕他再次突然襲擊,見他咽喉被封,一動也不敢動,就肆無忌憚地揮拳攻來……
宋廷閉上眼睛,心說完了,真是預判失誤,對面果然還是有刀子。
“大膽狂徒!”便在這時,隻聽一道女子聲音耳畔響起,陡然間,一陣勁風襲來。
銀光閃動,一柄青鋒寶劍斜裡刺出,使劍女子越入幽巷,衣袂隨風而舞,女子翩然落地,也不言語,青鋒寶劍隨心所動,電光火石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那手持匕首的黑衣人。
“啊?”持匕首的黑衣人大驚,豎起匕首欲要格擋,誰知女子陡然換招,劍光一閃,劍鋒便已指向持匕首黑衣人右肩,女子並不收招,持匕首黑衣人來不及抵擋,劍尖已入肉兩分,鮮血滲透黑衣汨汨流出……
“原來不會武功……”女子輕咦一聲,收招拔劍,一股鮮血便從持匕首黑衣人右肩噴湧而出,持匕首黑衣人早已經嚇得大驚失色,雙腿顫抖癱瘓在地:“你,你……”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從女子飛來,到一招刺傷持匕首黑衣人的全過程,另外三個黑衣人早就看得清清楚楚,被嚇得跪地求饒。
那持匕首黑衣人自己揭開蒙面黑布,求饒道:“女俠饒命!我們根本不是什麽劫匪,我們隻是收了陸公子的錢,想要教訓一下這位宋公子而已。”
“陸公子?”女子冰冷的俏臉浮出一抹疑色,這時宋廷走了過來:“哎呀!幽劍姑娘!你怎麽來了?”
“公……小姐讓我來的。”幽劍冷冷回道。
“什麽?我……我去雲香院的事,公公……娘、娘子她……她已經知道啦?”
宛若一道晴天霹靂,宋廷大驚失色,不過他還是很快就猜到了緣由,肯定是雪雁那丫頭看到他了,不僅是看到了,她肯定還偷偷跟蹤了……
想到這裡,宋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公主身邊的丫鬟,還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幽劍冷哼一聲:“是呀,小姐此刻還在等你回家呢。”
“這是……要被打斷腿還是要跪搓衣板的節奏啊……”逛妓院被老婆發現,這還真是人生大不幸呀,更不幸的是,老婆還是個公主。宋廷無語。
“什麽打斷腿、戳一板?”幽劍冷哼一聲, 聽不懂宋廷在說些什麽,轉臉看著那四個黑衣人。
“你們是自己滾呢?還是我幫你們滾?”
“女俠!我們自己滾!”
四個黑衣人懼怕地看了幽劍一眼,恨不得立馬逃離此地。
“等一下!”宋廷拉住那方才持匕首,現在手扶著右肩痛苦呻吟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此刻已經摘掉蒙面黑布。
“你是宋天寶?”宋廷看著那人喝問道。
這個人他記得,從穆府開始就一直跟著陸伯年,在雲香院,陸伯年跟他耳語幾句,他就突然離開了雲香院……
那人正是宋天寶,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這次事情的台前幕後,他坦白這次事情都是陸伯年讓他們做的,陸伯年在等吏部授實缺的同時,以利相許,拉攏了不少讀書士子供他差遣。
這次跟蹤打劫宋廷,也是陸伯年交代的,陸伯年承諾隻要狠狠給宋廷一頓教訓,他就會給他們不少銀子。但是大家都是讀書人,不想拳腳相加,隻想多得些錢,所以他們只打算搶宋廷身上的錢,並沒有打算毆打宋廷。
誰知道宋廷如此激烈的反抗……所以才有了後面的事。
“回去告訴陸伯年,有什麽招兒就讓他盡管使吧!”宋廷一腳踢在宋天寶的屁股。
宋天寶哎呦一聲,逃之夭夭。
宋天寶等人狼狽逃走後,宋廷望著幽劍,有些忸怩地道:“你說……公主還在家等著我?這這……”
“少廢話!跟我走!”幽劍拽起他衣袖,就往外拉,出了巷子,在街上叫了一輛馬車,就往宋府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