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宋府。
一襲蔥白對襟牡丹花紋羅裳,腰系同樣素白牡丹花紋綾裙,裡面穿著雪白抹胸的趙元貞,梳著隨雲髻,髻上插著一枝金步搖、一枝鏤花金簪、兩枝小巧的瓔珞,耳下墜著一閃一閃的玉璫,如同仙子般,款款走來……
趙元貞穿過長廊,從內院走到外院,喊了兩聲“小蠻”,不見有人應聲,卻在門口處,看見幽劍,她正手拿著一封信,走進門來。
“誰的信呀?”趙元貞心頭有些激動,搶上兩步,幽劍便把信給了她。
一看到“貞兒親啟”四個字,通過筆跡,她自然認得這是自家夫君的親筆信,她激動地拆開信封,抽出信箋。
趙元貞開始看信,起初是邊看邊抿嘴而笑,後來越看越是蹙起了蛾眉,看到最後,已經眉頭緊皺……
“夫君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她揚起絕美的臉龐,抬頭望著天,好一陣幽歎,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旁邊幽劍皺起眉頭,問道:“他果真和別的女子有染?”
“不是,相公要面見父皇,替我求情,要回我的封號。”
趙元貞話一出口,幽劍已經抽劍,一臉怒容地砍掉旁邊一顆果樹,氣哼哼道:“真是個傻子!”
趙元貞咬了下丹唇,抬起螓首問:“現在可如何是好?我擔心他觸怒父皇……”
她話還沒說完,門外一匹白馬馳到門口,那白馬昂首希聿聿長嘶一聲,馬上的人跳下馬來,徑直走進宋府來……
看著來人,趙元貞和幽劍都有些感到驚訝,這人雖然穿一身男裝,鹿皮靴、黑披風,但那一張狐媚的臉蛋兒,卻無論如何掩蓋不了她是女人的事實,她雖穿了一身白衣勁裝,但姣好的身段卻反而愈發襯得明顯。
趙元貞只是看著她,手裡仍舊拿著宋廷的書信,眼眸裡有幾分疑惑。
酈姬將趙元打量了兩眼,不由嘖嘖心歎,“果然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我自以為貌美,沒想到,到底還是輸給這位九公主。難怪他這般不待見我……”
想到此處,便也沒了好臉色,上前兩步,道:“你家相公被皇上關了,在大理寺……”
說完這兩句,她微一停頓,便覺得沒必要再說下去,轉身就出門了,上馬走人。
聽了她的話,趙元貞、幽劍兩個當真猶如被兩道雷電劈中,怔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相公……”趙元貞幽幽地喚了一聲,身子搖搖欲墜,幽劍忙扶住了她。
雪雁懷中抱著柴火剛好路過,見趙元貞突然要暈倒的樣子,忙將柴火一丟,走過來幫忙扶著,趙元貞這時稍微清醒了些,搖了搖螓首:“我沒事。”
幽劍對雪雁說道:“快收拾東西,我們即刻趕去京城!”
雪雁不解地問:“去京城做什麽?”
“別問那麽多了,小蠻和青竹她們兩個呢?”
“去西街買米了。”
“多久去的,什麽時候回來?”
“估計很快回來。”
聽了雪雁的回答,幽劍催促道:“快去把她們叫回來,別買米了,我們即刻進京!”
“嗯!”
…
大理寺,小屋中。
已經被關了七天的宋廷,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主要是憋悶得慌,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聊天,宋江來過兩回,盧俊義還沒來。
他已經告訴宋江,要帶盧俊義來,宋江說朝廷已經決定將梁山兵馬分作五支,分別調往河北、山東等各處大營,這還是童貫給皇帝出的主意,盧俊義這幾天正在整飭兵馬,配合調動,來不了。
“前功盡棄啊……”他握了握拳頭,歎息一聲。按照計劃,他是想手握這支兵力,去征討遼國,誰知道竟然因為“為貞兒恢復封號”這件事,而搞得滿盤皆輸。
當真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想想也是,童貫、蔡京這些人怎麽可能讓自己掌兵權,與之形成對抗?
這些權臣,沆瀣一氣,打壓異己,為的是什麽?為的不就是保住他們自己的地位?誰會真正為大梁,為百姓著想?
這些奸臣,真是誤國害民!
他又想起太子那一笑,與及為他站出來求情這件事……如今看來,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太子身上了……
“主人。”一聲輕喚,一張嫵媚的臉蛋兒出現在小鐵窗前。
宋廷靠近小鐵窗,盯住酈姬,急切問道:“消息帶到了?”
酈姬呵呵一笑,一雙溢水的眼眸朝他眨了眨,“主人的娘子,還真是漂亮啊……”
又嘀咕一聲,“難怪對奴家不感興趣……”
宋廷無語,看了她一眼,“別說廢話了,既然消息帶到了,那為何不帶她來見我?”
酈姬橫了他一眼,嬌滴滴說道:“哼,你凶奴家了,奴家不高興……”
“你妹啊……”宋廷十分無語,歎了口氣,隻好聲音柔了幾分,“既然你將消息帶給了我娘子,就應該帶她來見我啊……”
酈姬哼了一聲,緩緩地道:“她現在在宮門外跪著呢,真是的,你們兩個一樣傻……難怪能做夫妻。”
“你說什麽?”宋廷瞪大了眼睛,伸出一隻手,抓了她肩膀,大聲喊叫。
看守的牌軍立即趕了過來,“怎麽回事?”
酈姬立刻衝著牌軍笑了笑,“官爺,沒事,我相公餓了。”
牌軍聞聲走開了,誰不餓?他們一樣好久沒吃飯了啊……
宋廷不去計較她說的“我相公”三個字,只是眼眸灼灼地盯著她,臉上極為嚴肅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麽?我娘子在宮門外跪著?”
酈姬狐媚地一笑,笑嘻嘻道:“已經跪了一天了呢,從一大早太陽沒出來,就跪到現在,嘖嘖,這太陽也快下山了,真是不容易……這九公主,還真是對主人一往情深呢……”
“你給老子滾!”聽著她幸災樂禍的語氣,宋廷目眥欲裂,將手一指,恨不得將眼前這女人生吞了。
“真的生氣啦?奴家又不是故意的……真是的,何必發這麽大火……奴家下次再來看你哈。”酈姬有幾分忌憚地嬌嗔著走了。
“以後再也別來了!老子現在很生氣!”宋廷一拳砸在鐵窗上,岔岔地道。
看守的牌軍看了一眼,隻當是夫妻吵架,連問也懶得多問一句。
轟走了酈姬,宋廷無力地跌倒在地上,忍不住抱著雙膝哭了起來,沒有聲音,只能看見他肩膀在聳動……
…
一抹斜陽灑在城樓上。
皇宮樓門前,一個白裳女子長跪於地,她的額頭滲著細細密密的汗。
但她仍舊筆直跪著,已經整整一天了。
許多於宮門前走過的路人,聽聞這是九公主為了救夫而長跪時,都忍不住搖頭歎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
入夜了,她仍舊筆直地跪著,一動不動,仿佛凌霜傲雪, 孤仞寒梅。
“你跪是沒有用的!”一個手握著劍的女子,氣得在她身邊走來走去,不住地驅趕旁人,對於敢靠近三尺以內的人大打出手。
“公主,起來吃點東西吧……”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俏麗少女端著一盤果食,來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道。
她只是搖了搖頭,一句話不說。
宮門四處,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過不了幾日,就是中秋了,團圓的氣氛漸漸彌漫開來,宮城外的街道,形成夜市,夜間行人也很多。
不聞街上鬧聲,她依舊筆直地跪著,眼眸裡沒有淚,只有一絲倔強。
漸漸地,人群散去,街市人煙稀少。
她還是身軀筆直地長跪著,宛若一朵迎著風雪,傲然屹立的梅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