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巴上，李滿堂還有些奇怪:“怎麽不在北影拍啊?”

　　一個先到的小女孩兒說:“好像是到太廟去。”

　　沒一會兒，化好妝、穿好衣服的人陸陸續續上車了。

　　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

　　李滿堂偷聽了一會兒，才聽出她們是追星族。

　　混進來當群演，想找大明星簽名。

　　李滿堂本以為這一趟也就他見到的那300多人。

　　等到了太廟才發現，那裡還有300多人在等候著。

　　真是一個浩大的場面啊。

　　看見這麽多人，黃毓愁了:“這一天可遭罪了。”

　　群演越多，拍攝起來越繁瑣、拖遝。

　　到這個時候，李滿堂和黃毓才發現他們的幸運之處了。

　　因為他們演的是狗腿子、跟班兒之類人物。

　　不像那些大群演一樣沒完沒了地跪在地上哭爹喊娘。

　　他們這幾個就跟在幾個主要演員身後，一遍又一遍地走。

　　這一場大場面的戲，從上午10點開拍。

　　一直拍到下午一點了，還沒結束，一條又一條地拍。

　　李滿堂從旁邊看著覺得挺好的啊。

　　可要麽導演不滿意，要麽主要演員覺得缺點啥。

　　最後下起毛毛雨了，大家這才著急了，又匆忙拍了兩條。

　　到一點半總算完成了。

　　然後開始放飯。

　　這大劇組的夥食就是好。

　　米飯看起來很香糯，菜也是兩葷一素。

　　還有西紅柿雞蛋湯。

　　李滿堂有經驗。

　　上來先要了盒不太滿的米飯。

　　飛快吃完後，菜還剩了小半盒。

　　然後再回來盛了帶尖兒的一盒飯，舀了一大碗西紅柿雞蛋湯。

　　用西紅柿雞蛋湯泡著米飯吃。

　　這個時候，大多數人一盒飯才吃了一半兒。

　　李滿堂早上已經美美地吃過桂花油炸糕了，眼下又吃了兩大盒飯。

　　晚飯也算是帶出來了。

　　晚上還有一項大一點的開銷就是住宿了。

　　等30元到手，書包裡就妥妥地剩下125元了。

　　不過，千萬不能飄啊。

　　趁不忙的時候，趕緊想想未來的出路。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能打工。

　　為什麽呢?

　　因為以李滿堂眼下的年齡和資歷，出去打工隻能找些改刀、服務員之類的活兒。

　　那簡直就如同掉進糞坑裡一樣。

　　從早忙到晚，根本沒時間去思考未來的出路。

　　幹了幾年下來，掙得錢還不夠買一輛做雞蛋灌餅的三輪車的。

　　所以，還得往上走，找那種收入說得過去，也有時間思考的活兒。

　　當然，群演這個更不行。

　　更是一個巨大的糞坑。

　　看看那些老群演，一個個灰頭土臉、蓬頭垢面地，跟要飯似得。

　　這也是其他新加入的群演未來的下場。

　　北影門前，頂多待一個星期，必須在一個星期之內想出辦法。

　　李滿堂正在胡思亂之際，黃毓也吃完了，拍拍他的肩膀:“走，咱們轉轉。”

　　說來奇怪，開始吃午飯以後，毛毛雨也停了，天氣也晴朗起來了。

　　李滿堂和黃毓就慢慢溜達著。

　　雖然這裡是名勝古跡，但在李滿堂看來，首都的這類建築都大同小異。

　　看過一個之後，就不再想看第二個了。

　　他就四下尋摸著各色人等。

　　走到一個大牌坊後面，一個像是主要演員的人正坐在躺椅上吃方便麵。

　　黃毓拉李滿堂一把:“明星！”

　　“誰啊?”

　　“周潔。”

　　李滿堂略微打量幾眼確實有點眼熟。

　　最具標志性的就是他的兩隻大鼻孔。

　　“我過去找他簽名。”黃毓說。

　　李滿堂拉住他搖搖頭:“我感覺這家夥有點臭屁。”

　　黃毓還不相信。

　　突然有幾個男孩兒女孩兒過來了，想找大鼻孔簽名。

　　大鼻孔果然臭屁，揮揮手把他們哄走了。

　　黃毓這才不甘心地退下來了。

　　看著那些垂頭喪氣的追星族，李滿堂突然腦筋一轉:唉，我可以當記者啊！專門采訪明星的那種。

　　記者這個工作可以接觸到社會的各個方面，看問題比較深刻一些。

　　也更容易找到發財之路。

　　可要想當記者起碼得有大學文化吧。

　　李滿堂不由得有些灰心。

　　但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試一試，像個記者一樣采訪一下。

　　李滿堂笑嘻嘻地湊過去。

　　大鼻孔還有些惱火，以為又有追星族來了。

　　李滿堂說:“大哥，今天的菜挺好的，兩葷一素。”

　　“是嗎?”

　　大鼻孔苦笑:“我不愛吃大米。”

　　“對，對，大哥是西北人。”黃毓連忙在一旁接茬兒。

　　大鼻孔點點頭:“你們兩個是群演吧。”

　　李滿堂說:“是啊，是啊，我們來體驗生活。”

　　“體驗生活?”大鼻孔搖搖頭，“演員的生活有啥好體驗的，跟民工差不多。”

　　李滿堂也不知道自己該采訪什麽，就這麽東拉西扯搭訕著。

　　直到群頭大喊:“開工了！開工了！”

　　李滿堂這才朝大鼻孔招招手:“大哥，我們走了啊。”

　　“那個，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黃毓還惦記他簽名的事兒。

　　大鼻孔笑著給黃毓簽名。

　　下午，又拍了一個大場面戲後。

　　李滿堂和黃毓他們幾個剃光頭的群演就開始拍小場面的戲。

　　剛到了場地上，東子就過來打量大家。

　　“有個小角色，隻有一句台詞……”

　　大家面面相覷。

　　東子看向李滿堂。

　　李滿堂推一把黃毓:“他行，他演過。”

　　黃毓既然想當明星就應該抓住機會啊。

　　東子打量黃毓幾眼:“能行嗎?”

　　黃毓嘟噥著:“演過一兩次。”

　　“好，那就來吧。”

　　其實，黃毓的戲挺簡單。

　　就是從門口跑進來，驚慌失措地喊:“老，老爺，官兵已經到門口了。”

　　當然，這種小角色導演是不可能跟你說戲的。

　　隻要沒有大的紕漏就過了。

　　李滿堂覺得黃毓有藝術天分，又想當大明星。

　　肯定沒問題的。

　　沒想到這麽簡單的戲，黃毓演起來卻磕磕絆絆的。

　　不是忘詞兒了，就是表情不對。

　　還有一次，自己把自己絆倒了。

　　接連拍了五六條也沒過。

　　黃毓自己毛了，越演越沒有感覺。

　　執行導演更毛了，不敢訓斥黃毓，就訓斥東子:“東子！你在哪找的這麽個人?你不耍洋怪嗎?”

　　東子有些尷尬:“那個，我這暫時也找不到別人。”

　　李滿堂一看，這樣不行哦。

　　自己推薦黃毓，不僅把黃毓坑了，把東子也坑了。

　　加上昨天，就等於坑了他兩次了。

　　連忙挺身而出:“我來吧。”

　　“你能行嗎?”東子將信將疑。

　　“沒問題！”李滿堂挺著胸膛說。

　　執行導演看到李滿堂信心十足、目光炯炯也直點頭:“我看他能行。”

　　李滿堂回到鏡頭外面等著。

　　等執行導演一聲“開始！”

　　他就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老，老爺，官兵已經到門口了。”

　　說台詞的時候，李滿堂還不由自主帶出語氣來，表達那種慌張的神情。

　　說完台詞，李滿堂繼續留在原地，看著執行導演舉著手指數著:一！二！三！妥！

　　他這才長出一口氣。

　　看看執行導演和導演他們幾個臉上都是滿意的神色。

　　東子也是滿臉的笑容，直朝李滿堂點頭。

　　執行導演和導演他們幾個嘀咕一會兒。

　　小聲商量:“保一條?”“保一條！”

　　於是，又來了一遍。

　　這一次，李滿堂比上一回發揮更出色。

　　不光聲音帶出驚慌失措的感覺。

　　連身體也刻意弄出踉踉蹌蹌的樣子。

　　拍完了，導演執行導演他們更滿意了，收拾收拾準備下一場了。

　　李滿堂掉頭一看，黃毓不知跑哪去了。

　　四下尋摸一圈，才在廊道後面的柱子旁找到了他。

　　黃毓低著頭在摳著柱子上的油漆。

　　“主要你太緊張了……”李滿堂安慰他說。

　　“是啊，這個鞋有點不舒服。”

　　“多演幾次就好了。”

　　黃毓搖搖頭:“可能我沒有這個天分。”

　　“怎麽沒有天分啊，你一看就是搞藝術的。”

　　“被藝術搞還差不多。”

　　兩人笑了。

　　正說笑著，東子走了過來。

　　黃毓連忙低著頭走向一邊了。

　　東子拍一下李滿堂的肩膀，小聲說:“剛才執行說了，你連脖子都是戲。”

　　“啊?我， 我昨晚睡覺有點落枕了。”

　　“哈哈哈哈。”東子笑了，“你這是拍了好幾部了吧?”

　　“沒有啊，你看我昨天那樣，這是第二部呢。”

　　“也是啊，昨天我看你還呆頭呆腦的，今天突然就靈了。而且你口音怎麽也變了，跟昨天像是換了個人。”

　　“呵呵，我學說話比較快。”

　　“哇，你果然是有些天分呐。你要在這一行混的話，說不定就能混出名堂。”

　　“你是說當演員嗎?”

　　“是啊，你來這裡不是想當演員嗎?”

　　李滿堂搖搖頭:“我隻是暫時找不到活兒。”

　　“那你就更應該試一試啊。”

　　“可當演員能發財嗎?”

　　東子搖搖頭:“抱著發財目的當演員，隻能自討苦吃。除非你能成大明星，才有機會發財。”

　　“可普通演員成為大明星有多大概率?”

　　“百分之一都不到。當然，你要有天分的話，或許有十分之一的概率。”

　　“那算了，要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還差不多。”

　　東子苦笑:“不可能啊，你看我這樣，混了兩三年了，也就勉強吃飽肚子。”

　　李滿堂突然想到自己要當記者的話，或許還得用上東子的資源，所以不能把話說死。

　　連忙說:“這段時間我暫時找不到活兒，有什麽戲也帶著我吧。”

　　“好的，你有……，我給你留個傳呼號吧。”

　　李滿堂剛要找筆，東子就從身上拿出個小紙片。

　　那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和傳呼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