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之中,木製閣樓上熊熊燃燒著火把,旗幟在側方隨風飄揚。
方莫身著驛站官吏官服,有些寬大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瀟灑感。
“你是此地官員?”賈詡先是觀察了一下驛站之內人員布置情況,微微點了點頭,這裡的人都是精兵,他可以看得出來,因此對自己以及天子的安危很是放心。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為何這小小的驛站之內,有如此多的精兵。
按理說,眼下正處於戰爭時刻,就該將每一分力量用在最為關鍵的地方,比如前方的戰場,而並非是這小小的驛站,僅僅用來傳信報風。
作為一個聰明人,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很快就解除了內心的警惕。
因為這裡的兵卒對此地太過熟悉了,好似此地土生土長,這種氣質沒有一段時間的培養,是絕對不可能有的。
哪怕他再怎麽聰明,也絕對想不到,一個月前,某個老老實實的狗子,從遙遠的酸棗直入湖城驛,為的就是等到他們的來臨,而且作為“主謀”的狗子,根本就不知道準確的時間,只是傻傻的等著。
可能是因為上蒼垂簾,也可能是野史真的有過這麽一件記載,狗子居然真的等到了這一行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個巧合的產生,讓賈詡的警惕以及懷疑全部釋懷。
“唯,下官添為湖城驛佐吏。”方莫恭敬施禮,禮製上沒有絲毫差錯,臉上帶著欣喜的表情:“上官來此何故,是否需要下官侍奉左右?此處雖為一小驛,卻有幾樣極為不錯的小吃特色。”
一個月的時間裡,為了能夠徹底融入到大漢帝國的禮製中,他跟著原本的佐吏學了很多東西,比如見到人之後該如何行禮,見到大人物又該如何行禮見過,見到天子又該如何。
那佐吏根本不敢反駁,相反,由於他覺得自己這也算是一種本事,教授之時不光不敢盡心,反而還十分勤勉,這也讓他逃得皮肉之苦,教的便更為賣力。
方莫也剛好需要這種知識,索性也就沒有多去折磨他,而且他也並非大惡之人,只是喜好貪汙節流,倒也讓他沒那麽大的意思去虐待對方。
他最喜歡嚇唬,或者懲治的人,是那些劫掠百姓不說,還喜好動輒殺人為樂,將普通百姓不當為人的小吏,驛卒。
而且由於這段時間太過無聊,也兼之發現這裡存糧不少,想到到時候可能會帶不走,他便鋪張浪費一般將糧食釀酒、做小吃,倒是真被他做出幾樣好吃的東西來。
高濃度烈酒,金銀饅頭、烤面筋、面片湯、米糕、米餅…
這些好東西讓將士們都眼饞的很,因此他漸漸和一群人打成了一片,然而那些人還是很怕他,這都讓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說好的兄弟,只是一個老虎凳你就不敢在我面前笑?
說好的愛兵將軍,只是因為插竹簽就不敢跟我說話?
虛偽,虛偽的很。
“哦?未曾想此處還有特色?可快快帶我去享用。”賈詡眼前一亮,他從小受苦,最喜之事,便是能在讀書之時,有那麽一疊小小的豆兒下肚,眼下聽到方莫說有特色小吃,哪裡還忍得住?
馬車之中,書籍甚多,有些他都還未通讀,眼下剛好休整一夜,剛好就著小吃,品味書中高意,想來便甚是歡愉。
“汝等可自行布防,察好夜勤,並護衛馬車之中貴人,吾先去一觀,有何小吃,若是可口,再來讓汝等品味。
”賈詡倒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實際上他也沒怎麽把這個任務當回事。 八百精兵,就算是真有人來侵襲,他們也能逃脫。
安危得保,他自是要為自身謀些不太出格的福祉,路上本就風涼乾寂,眼下當然是要一品特色。
“諾!”小將躬身稱諾,就算只是一身平凡衣袍,也有幾分殺伐之意。
這讓方莫下意識的就警惕了起來。
畢竟他可是要做下好大的事情,不可避免的便會同這些人有些衝突,所以他也在偷偷觀察這些士卒。
據他所察,這些人雖是滿臉風霜疲倦,眼神卻都很是嚇人,各個都警惕無比,也就只是進了驛站後,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我手下的人,能夠在這些人的鎮守下,救出天子嗎?”方莫下意識的便眉頭皺了起來,思索片刻,恍然看到賈詡正用觀察神色注視著自己。
那雙眼睛極具智慧,仿佛一切都難逃其中。
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居然在其中看到了幾分審視,以及些許警惕。
“下官在此多時,不識將軍等雄壯,更是想起以前征伐白波舊事,倒是失了形態。”方莫連忙行禮告罪,心中卻開始暗暗提起了小心。
此人是誰?
為什麽只是察覺到我的異處,便生出警戒?
雙方沒有自報家門,方莫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就是被譽為毒士,更有可能是天下第一聰明人的賈詡賈文和。要是知道的話,他肯定不敢走神。
賈詡聽了方莫的解釋,眼中警惕漸漸放下,一顆疑心卻於悄然間生出。此地雖說不算不毛之地,可一驛之地,也太過渺小,本不應是精兵久居之地。
不過旋即,他心中的疑心便消退了,因為他想到了呂布。
這個將領並非西涼本部,卻很得董卓信重,許多事宜大多也都與其商議,而西涼軍以前本就有些混亂,爭權奪利之事更是時有發生,他加入西涼雖然不久,卻已知曉其中三味。
“或許,此人是上次爭權奪利失敗後,被發配到此地也未可知?”想到這裡,賈詡疑心盡去。
風乍起,吹得人心浮動,春意剛至,寒風還未遠離,賈詡縮了縮脖子:“勞請帶路,讓文和一嘗小吃美味,不瞞汝說,吾最好煎炸之豆,最為香甜。”
說著話,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仿佛他的名字。
文和?
賈文和?
賈詡?
方莫瞬間反應了過來,再看對方,貌偉而莊,眉宇間有霸氣,一看就不是個小人物啊。
不過他倒也沒有直接確認,而是反問了一句:“可是那賈公字文和當面?”
“哦?不想你卻知曉我之名號,敢問當面…?”賈詡也是一驚,他極為善於隱藏自身,而且近年來看到天下大亂,早已暗暗開始苟全幾身。所以知曉他的人,並不太多。
上層建築裡,那群文臣武將自是知曉,然而下層之人,知曉者甚少,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下官嶽飛嶽鵬舉,添為湖城驛佐吏,實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方莫連連擺手,神色間卻極為驕傲,好像這名頭莫大,乃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之輩。
賈詡被嚇到了,他真的沒聽說過什麽嶽飛嶽鵬舉,但看眼前之人身材高大,眼若星辰,下意識的就以為,肯定是以往名將。
而且面前之人,那驕傲的神色,完全做不得假。
“以後若得空閑,定要去董相國之前詢問,這嶽飛嶽鵬舉究竟何人,為何我竟是不知?”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他便站到了方莫面前,重新介紹自己。
“吾乃討虜校尉賈詡賈文和,此行有絕密要務進行,後便會去牛輔將軍帳下聽用,不知當面…?”將自己的來歷出身,以及將要去哪裡這樣的事情都說清楚,已經是極為尊敬的介紹,而且隱隱有以方莫為上的念頭。
這就是賈詡,哪怕自己不知對方是誰,也會下意識的進行些許抬高,也是因此,他才能在這亂世之中存活。
小時後他曾遇到氐人為亂,將其抓獲後,他便自稱段熲外孫,從外族手中逃得一命,從那時起,他的性格中謹小慎微便佔據了大頭,後來更是天下大亂,使得這種性格愈發突出。
然而他也知自己有智計,身上自然隱隱有些倨傲,對於小人物還不至於做出任何反應,但換了一個有名有字,而且還極為驕傲的人,他就不會了,小心的性格再次出現。
果然是他!
這可是被很多人樂於稱道的大佬級人物啊,在亂世中活了七十七歲,說他是當世最聰明的人都毫不為過。
郭嘉、諸葛亮、荀彧、周瑜,這些人雖然聰明,但大多早夭,尤其周瑜和郭嘉。
諸葛亮和荀彧活的比較長,但也也就僅僅而已。
至於另外一個活得長的,也被稱為最陰最毒最能忍的司馬懿,也僅僅活了七十二歲而已。
當然,方莫也知道以年齡論智慧是很膚淺的,但是別忘了這是什麽時代。
東漢末年!
亂世啊!
於是方莫連忙想了想見到長輩如何行禮,收拾一番後,深深施禮道:“不想竟是賈公當面,在下嶽飛嶽鵬舉,生於河內湯陰,少時入西涼,曾抵禦外胡南匈,實在不值一提的很。”
“對了,當時我還寫下了一首詞,今日賈公當面,剛好品讀一番。”
冒充抗金英雄這種事情,他是一點都不臉紅,反正你們誰都不知道後世會出這樣的大英雄,就當提前打打預防針了,說不定千余年後,嶽飛還要感激一聲呢。
“哦?不知是何大作?可否誦讀一番,讓文和也嘗讀品評。”賈詡心裡的驚訝已經達到了頂點,雖然此時軍武當道,然文人當下卻仍有不少人以詩賦交談。
眼前之人竟然會作詩賦,賈詡大為驚奇。
“小小拙作,不當如此,不當如此。”方莫推辭一番,便將記憶裡的滿江紅拿了出來,只不過他略作了些許改動。
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三州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