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二年,即天啟六年三月十九日,天朝打下察漢浩特城的第二天,三騎快馬出了山海關,同時,山海關東到寧錦一線,西到宣府,大同鎮一線的長城關卡,狼煙四起,警訊處處,這些明朝邊軍要防備的敵人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那些餓急了眼,過來打食的蒙人,而是那如史前巨獸般的天朝‘反賊’!
“報,虎墩兔憨已經被那,那天朝反賊消滅。”
“什麽!!!???”
快馬於二十日到了京城,天啟跟朝野上下官員俱是大驚失色,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快的?那天朝剛剛打下遼東僅僅三個月啊。
驚慌失措,天啟震驚之余,不知如何做是好,山咚,遼東,草原,眼看那可惡的楊天就要把他的大明給圍起來了。
“諸位愛卿,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
禦書房內,天啟緊急召見內閣首輔韓p,次輔顧秉謙,高攀龍,吏部天官星,還有複起的內閣輔臣大學士劉一G,加上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共七人緊急商議該怎麽應對目前這種情況。
顧秉謙王體乾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俱是狀似在那閉目養神,沒了葉向高在中間做緩衝,這一個多月來,朝堂上東林黨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要不是天啟不想讓東林黨一家獨大,給予王體乾一些支持,閹黨怕早就被東林黨給弄垮了,可天啟現在又要依仗東林黨人,因為閹黨沒人才,沒有會造炮之人,而東林黨,起碼有個孫元化,雖然他的鑄炮能力也不是太高明,可好歹在他主持下,這一年多來,已經造了六門重炮了。
這兩位不想摻和,星高攀龍兩人也不想先發言,劉一G剛剛起複,雖然他想表現一番,可眼前這局面顯然不是表現的好時機,他自是三緘其口。
那就隻有首輔大人先開口了,“啟奏皇上,”韓p躬身奏道:“那反賊勢頭如此凶猛,不如……”
“不如什麽?愛卿快快講來。”天啟一臉希冀的看著韓p。
(哎……)
心中歎了好大一口氣,平時看老葉做的四平八穩,真輪到他自己,韓p這才知道做這個首輔有多難,說實話他是想不出好辦法的,可既然開口了,皇上又如此殷切的望著自己,再沒辦法,也得開口了:“回稟皇上,不如……”書房裡六雙眼睛注視著他,韓p隻好硬著頭皮上了:“不如靜觀其變……”
“嘎~嘎~”驀然間,一行烏鴉飛過。
房間一陣安靜,高攀龍面無表情,劉一G面色木然,顧秉謙王體乾有些幸災樂禍,星則是有些失望,心想還是老葉業務水平高啊,哎。
“…………”天啟張大著嘴巴看著眼前這位首輔……
(不是我不努力,實在是那反賊大大超出我的預料啊,這反賊也太誇張了,滅了建奴,你歇歇行不?這還不過三個月,你又把那成吉思汗的直系後代,黃金家族的虎墩兔憨給滅了。)
韓p是越想越委屈,真不是他不努力啊,當了首輔,他自認也算兢兢業業,雖說府中下人比以前多收了不少孝敬,可那是下人收的,跟他這個老爺沒關系。
不靜觀其變還能如何?難道出關跟那天朝打麽?
心中想著,韓p腦子也是一團亂麻,索性他也不開口了,再開口實在不知說什麽了,難得糊塗吧……
房中氣氛死寂般的沉悶,幾個大臣年紀都在五十以上,別的不說,這養氣工夫還是很到家的,眼觀鼻鼻觀心,幾人坐的四平八穩,王體幹嘛,宮中打滾多年,自是謹守奴婢的本份,默默不言,萬萬不能打攪了萬歲爺的清淨。
就剩天啟了,他的父親,光宗朱常洛當太子那會,就沒接受過幾年正統教育,更不用提他了,心性城府實在是差遠了,就見天啟臉上陣青陣白,表情變幻不定,也不知心裡到底在想什麽。
“嗒嗒嗒……”
殿外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啟稟萬歲,工部監察使孫元化求見。”
“……宣。”
“是。”
“臣孫元華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
“謝皇上。”
孫元華一臉喜意的站起身來,韓p等人臉上古井無波的表情有了波動,看來孫元化此來多半是好事?
顧秉謙王體乾表情就不是太好了,這人有喜,他們閹黨可就有難了。
天啟有些忐忑,有些期冀,開口語氣都有些顫了:“朕觀愛卿一臉喜氣,可是有何喜事?”
“皇上,大喜啊!”孫元化又是一輯到地,起身後,眼角眉梢都好像帶著喜意:“啟稟皇上,那佛朗機人這次到了京城,共有十人,有兩人會鑄炮,一人會打造那些佛朗機人用的火繩槍,剩下七人有三人會開炮,四人會開火繩槍,皇上,想那反賊火器凶猛,如今,我大明也要有此兩樣火器了,而且還有現成的教頭,大喜啊,皇上!”
連續兩次被天朝打劫,天啟更加認定住在蠔鏡那些佛朗機人有問題,一定有問題,不然那反賊怎麽會這麽‘緊張’,加上孫元華一口咬定,那楊天之所以有那野戰炮跟破甲鳥銃,肯定就是那個羅雅各跟佛朗機人一早就在那山咚傳授了,孫元化問過在京的幾個僅存傳教士,羅雅各長於火器,曾經仗著炮台幾門火炮就把那紅毛番的艦隊給轟走,一定是他教的。
所以天啟正月又秘密派了一行人馬,完全是走陸路過去,這次一行欽差一路小心翼翼,喬裝打扮到了蠔鏡,欽差裡有一名傳教士,孫元化也去了,馬士加路也一聽是要對付那個可惡的楊天,加上他確實也怕那楊天的天朝發展起來,明朝對海洋不怎麽在意,可那天朝,那楊天!
馬士加路也的直覺告訴他,要讓此人奪了東方大陸的皇冠,海上的殖民地跟無數的金銀財寶,很可能不會再是他們這些西方人的專利,一定要阻止此人,正好這次,他終於等到了一些造火器的人手,派這些人去幫助明朝打敗那天朝,對佛朗機來說,是有利的,而且順便還可以跟那明朝皇帝要求,他們佛朗機人可以在此地采買那些鐵礦鉛礦等礦產。
“哈哈哈……”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天啟仰天長笑,隻覺得真是苦盡甘來:“朕的大明,果然,哈哈哈,孫愛卿,你有功!那馬什麽的要求,朕答應他了,朕這就下旨,讓何士晉勻出一部分鐵料鉛料給那些佛朗機人,哈哈哈,天助我,朕也!”
房中眾人,韓p高攀龍星劉一G孫元華俱是喜氣洋洋,顧秉謙臉色難看,幾人都在看著高興的差點手舞足蹈的天啟,混沒注意到天啟身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的王體乾。
“哈哈哈…………”
等天啟笑夠了,一道陰柔尖利的聲音響起:“啟奏萬歲爺,老奴有話說。”
“呃?”天啟愕然側過頭去,他平時在禦書房跟這些內閣大臣一塊,是不說話的啊:“王卿,你想說什麽?”
小步走到書桌前面,王體乾拜伏在地,韓p等人雖有些疑惑跟防備,不過皇上在前,他們可不敢逾越。
“啟奏萬歲爺,老奴先恭喜萬歲爺得此強援,這定是托了萬歲爺的鴻福,”
這第一句話就讓天啟很是開心。
“不過,老奴覺得,如此強援,又值我大明生死存亡的當口,萬歲爺,是否容老奴說兩句?”
“唔,王卿起來吧,且細細道來。”
“是,”王體乾小意的起身,看了一眼有些糊塗的孫元化:“萬歲爺,老奴隻是覺得,如此強援,應該由萬歲爺親自監督鑄造才是,畢竟這火器打造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孫大人用了幾百萬斤鐵料,才鑄成六門加起來不到三萬斤的重炮,”
“…………”孫元華聽得漲紅了臉,雖有心反駁,可這閹人說的卻是事實,而天啟在那若有所思。
“眼看這三年之約已經過去一半的時間,既然皇天降此強援,老奴認為這機會萬萬不可再失,所以老奴覺得該由聖明天縱的萬歲爺您,來親自主持這火器的督造工作……”
“荒謬!”星再也忍不住說道:“皇上日理萬……”
“大膽!”王體乾在天啟面前奴顏卑膝,面對星卻是毫無懼色,直叱道:“萬歲爺在問詢老奴,如何容得你來插口,趙大人,難道你覺得你比萬歲爺地位還要尊崇嗎?”
(壞了,要遭!)韓p高攀龍劉一G心道要壞事。
星趕緊轉向天啟方向:“皇上,臣萬萬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臣覺得……”
“好了,愛卿你且坐下,”天啟有些不悅的擺了擺手,“王卿,繼續說。”
“是,萬歲爺,剛才趙大人說的極是,萬歲爺您日理萬機,確實難以抽出身來,萬歲爺,請恕老奴言語無狀,這火器!已然是我大明唯一的希望,萬萬不容有失,老奴認為,正該由一國之君萬歲爺您親自督造,方是萬全之道啊,請萬歲爺明鑒!”
“……不錯,王卿說的有理,”天啟覺得王體乾確實說的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是肯定有道理:“王卿,依你說來,朕,如何親自督造?”
“啟奏萬歲爺,如此大事,雖有礙皇家威嚴,但老奴認為,就在皇城東北角,那裡的校場可改造為造炮造火繩槍之處,一來,萬歲爺不用出宮,二來,萬歲爺又可時時‘親自’”
王體乾著重咬準這兩個字:“視察進度,萬歲,值此我大明生死存亡的關頭,老奴認為,皇家的些許顏面可以丟去,我大明的江山永固,方是萬歲爺您的重中之重啊!”
“好!就按你說的辦!”天啟直覺得這王體乾說的太有道理了,他現在看王體乾是越看越順眼,果然是忠臣啊,時時刻刻都為了朕的大明江山社稷著想,唔,還有那如梅跟朕的龍子,忠臣啊……
韓p等人對視一眼,隻好彎腰唱喏:“皇上聖明。”
“哈哈哈,好,眾愛卿平身。”
就這樣議定,眾臣魚貫出了禦書房,不一會,幾人走在千步廊上,顧秉謙臉上若有所思,瞟了其他幾人一眼,默不作聲的抬腳走人。
韓p四人加上後面跟著的孫元華,慢慢走著,星有些抱怨韓p三人怎麽不阻止王體乾。
“夢白兄,”韓p輕歎一聲:“那王閹都把話說到大明江山生死存亡的地步了,我等又能如何?”
星兀自氣憤地道:“可要是把火器作坊安在皇城,我等廷臣進出受限,那豈不便宜了那王閹?要知道,東廠可就在皇城的東北角啊。”
“不然!”韓p悠悠的說道:“咱們的果子,王閹想摘了去,嘿……哪有那麽容易,夢白兄,雲從兄(高攀龍)季晦賢弟(劉一G),那如貴人……”
一點就通,星高攀龍劉一G俱是恍然點頭,大明后宮,一律是身家清白之人,那如貴人,可是王體乾弄進宮的,來歷不明不白,當初曾經鬧過一場,可終已是皇上的女人,最後隻好不了了之。
可如今不同了,她有了龍子,這就不屬於家事了,而是有關大明江山社稷,這一個月來,朝中已是議論紛紛,‘妖女’‘妓女’怎麽配擁有皇室血脈,皇上到現在無嗣,有了幾個龍子都是夭折,雖然這孩子不一定能活過百日,一年,或者五歲,但既然王閹要摘他們東林黨的果子,這文章,就可以提早大作特作了。
三月二十一日起,都察院當先發難,眾禦史集體上本,參劾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進貢妖女,禍亂朝綱。
“嘩……”雪花片子般的奏本堆了滿滿一大摞。
“臣左光鬥有本上奏,皇上,祖宗有製,后宮嬪妃,俱是清白人家出身,方可選入后宮,如今,有王閹獻媚於皇家,妖女來路不明,魅惑於皇上,腹中產下一子,”
下一句厲害了:“必是魔種無疑,如此魔種,如果任它成人,接掌皇家大典,我大明江山危矣,故,臣叩告皇上,將王閹與妖女一並趕出宮廷,交於刑部都察院吏部三方會審…………”
看到這,天啟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嘶!”折子被一雙青筋暴起的手猛揉猛撕,得,這折子質量真不錯,自從不練那養身拳後,天啟還真沒力氣把折子撕碎,最後隻好揉成一團,狠狠的扔在地上。
“朕的愛妃!朕的兒子!!”朱由校暴怒嘶吼:“朕的家事!!!用得著他們多管閑事嗎!!!”
“萬歲爺, ”一小宦官急步走進來,惶急的說道:“大事不好了萬歲爺,如貴人她,”
“她怎麽了?”
“如貴人她吐血啦!”
“快傳禦醫!”
“是。”
天啟六年三月二十二日開始,東林黨閹黨圍繞這個龍子跟龍子的母親,相互攻詰不停。
至於這火器建造,一個要在王恭廠附近原火器製造局打造,一個呢,堅持要求在皇城東北角打造,東林黨閹黨雙方都是派人監視著那些佛朗機人,不準對方偷偷開工,直到朝中議論出了結果再說。
而這結果嘛……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了了,朱由校本以為那是他自己的家事,可他顯然低估了那些外廷文臣的戰鬥力,他的皇爺萬歷,當年因為鄭貴妃生的兒子,都鬥不過那些文臣,最終選擇妥協,鄭貴妃好歹是清白人家出身,而如梅,卻是王體乾弄進宮的妖女,真真切切的妖女,證據確鑿的妖女!
鬧著鬧著,甚至到了後來,就連閹黨不少官員,也是上本反對那妖女繼續留在宮裡,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也。
紛紛嚷嚷,真是鬧得不可開交,朱由校被吵的焦頭爛額,他本來以為大明的春天就要來了,可看樣子,這春天,得往後推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