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船槳有力的劃動在河面上,寬有二十五丈的河面上,二十艘漕船逶迤前行,其中十五艘漕船吃水很深,看那水位,想必載重起碼在三千斤以上。
當頭一艘漕船船頭,一名黑發白皮,中等個子身穿黑色教士服的老外看著水波粼粼的河面,感歎道:“我不得不再次讚歎,這京杭大運河真的是一個宏偉的工程,你們漢族,真的了不起。”
“呵呵,鄧先生過譽了。”旁邊一人接口道,嘴上說是過譽,臉上卻不無藏都藏不住的得意之色,看他一身綢面員外袍,年紀在三十許間,相貌方正,臉上神色卻頗有些官氣在,好像是故意顯露在人前,唯恐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員外’不簡單。
撇開兩人,後面船隊中,約有近六十位或穿黑色教士服,或穿各式短袍,頭髮有黑有黃有紅的白皮鬼,他們也是在船上四處走動,到處發出驚歎的聲音:“這麽寬廣的運河,真的了不起,你看岸邊的百姓,他們穿的真好,東方明朝,果然是個富饒美麗的國度……”
船隊沿運河一路向北,經徐州,快到兗州府嶧縣地界的時候,那‘鄧先生’很自覺的退到船艙裡,其他船上那些白皮,也被勸回船艙裡去。
很快,船隊到了天朝運河段,天朝在運河上,共有兩個關卡,北面是周家店關卡,南面就是嶧縣關卡了。
船隊乖乖的停下接受檢查,那帶頭的‘員外’在岸邊,臉上貌似有些緊張。
右臂上戴著稅章的四名天朝稅吏,在一個連隊的楊家軍陪同下登船檢查,翻翻這個,翻翻那個,那些白皮,他們不在意,見得多了。
等查到那吃水很深的漕船上時,一聲驚呼響起:“大炮!”
緊接著:“嗶!嗶!嗶!”
三聲尖利的哨音響起,“鏘鏘鏘~”
四百把俞家刀團團把岸上近百人圍住,過了不到五分鍾,三營長關二全副武裝一臉嚴肅的帶著一連三連列隊趕過來,火繩點起,連環弩在手,丈八長矛已列陣。
一名年輕稅吏上前小聲說道:“關營長,是這樣…………”
重炮,火繩槍,白皮鬼,關二聽完後,略一沉思,高聲下令道:“讓那些佛朗機人雙手抱頭出來,不出來就殺,一連鳥銃準備。”
“是。”
“噯,我說,你們不能這樣啊。”那‘員外’聽到這話急了,這些人可萬萬不能出事啊,再開口已經有些語無倫次:“那十五門紅夷大炮全給你們,這人,你們不能帶走。”
傻逼!果然是傻逼!
關二他們看他那眼神就像看智障,就是那‘員外’的那些自己人,還有那鄧先生也是暗叫不好,你這話意思不就很明白了麽,這些人,比這十五門大炮重要。
‘員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腦殘了,還在繼續腦殘:“明朝跟天朝國契上寫得明明白白,運河來往船隻,你們天朝收一成的稅收,這大炮你們拿一成,這些海外人士,你們也,也可以拿一成,要不,這大炮你們全拿去也行。”
‘員外’旁邊一人急忙說道:“柳大人,住口吧!”
這柳大人真他娘的是個純傻逼啊!一群‘自己人’心中大罵這貨,腦子得壞到什麽程度,才能像他那樣呢?就這還能當工部副監察使?五品大員?
“哈哈哈……”關二跟那四個稅吏都快笑岔氣了,這人太有意思了,怎麽會這麽天真的?難道明朝官員都這麽‘二’麽?
“哈哈,”好不容易強忍住笑意,關二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一成稅收是說得無關軍工,既然是大炮這等軍工重器,來啊,統統沒收,這些人,也統統沒收,抓起來!”
“是!”
柳大人繼續腦殘:“噯,你們不能這樣啊,國契上可沒有這一說啊,哎吆,別動手,這樣吧,那些海外番子也給你,把我們放了中不?”在他看來,既然已經如此了,那些鑄炮的番子他也顧不得了,可他不能被押到敵國去啊,他柳石鑫好不容易得了個工部副監察使的職位,五品大員,前途無量,萬萬不能到敵國,看看那幾個被放回來的俘虜吧,被削職的削職,貶斥的貶斥,“我柳石鑫,剛剛開始飛黃騰達,萬……哎吆!”
“啪!”臉上被人用刀背狠扇了一下,左臉頰頓時腫得像一顆煮熟的紅雞蛋,疼得柳大人吆,唉唉痛叫,好疼呦~
還刀入鞘,關二一臉不耐,“真尼瑪攏懲匙テ鵠矗曳純拐擼蔽奚猓
“是。”
“哎,大家都舉起手來,配合他們。”那鄧先生歎口氣,用拉丁語對那些白皮說道,既然無法反抗,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九月初二上午巳時過半,孫元華奏請朱由校派人去蠔鏡買炮,順便請那些會鑄炮的傳教士跟炮廠工人一行,就這樣被天朝‘無禮蠻橫’的扣押了。
。。。。。。。。。。。。。
“傳令,讓那十五艘商船向西南航行二裡地,”楊天沉聲下令,拿著單筒望遠鏡看著東北方向越來越近的船隊,“嘿,這是廣咚福建兩地水師聯合了,好家夥,船還真不少。”
近三裡外,半空俯瞰,橫面達一千步,豎面達五百步的海面上,密密麻麻近兩千隻大小戰船,長約十丈的戰船(即福船改造)大約有百二十艘,四五丈長短的中等戰船約有五百來艘,剩下千多條兩丈到一丈的連環船,子母船(大體都是兩艘小船相連,前面有柴草,火油,等到了目標近前,前面放火燒船,後面斷開,劃槳後退,或者趁勢近前攀上對方大船拚殺。)
“呵呵,既然敢來,嘿,打旗語,艦陣成戰鬥陣型甲型,大力神號當排頭,到四百步距離,先打那些大船,二百步內如有火船,用散彈招呼。”
“是!”
雷田號高台上,旗兵很快傳達完畢,很快,整個艦隊到處開始動起來,有的加快,有的有意識減慢。
“嘿吆,嘿吆~”伴著號子聲,船槳有塊有慢的劃動,每艘船甲板上,指揮官都用楊天發明的簡易話筒跟一二三層手下通著話。
“速度,控制在一節,讓大力神號在我號前面。”
“是。”
“龍威號實彈,散彈都準備好沒有?”
“報告團長,已經準備就緒。”
風,呼呼的刮著,東北向,明軍船隊,西南向,天朝海軍艦陣,此時,楊天他們剛剛行駛出蠔鏡三裡路。
隨著一道道雖緊張卻有序的命令聲,菱形艦陣開始轉換,百二十門重炮的大力神號當排頭,慢慢的,菱形轉換成有些弧線的一字陣型,三十艘炮艦成外弧線,向著東面略偏北十度角航行,他們的去向,就是對方船隊的左前角。
雷田號在第三的位置,甲板上,除了楊天俞谘皋,其他人都在各自忙碌著,俞谘皋臉上有些複雜,對面船上,可是有不少人是他的老部下,如今他卻要跟他們兵戎相見,豈能不讓他唏噓。
楊天放下望遠鏡,側頭看看俞谘皋的臉色,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俞老,你放心,我隻是擊退他們,不會趕盡殺絕。”
“多謝大帥慈悲,哎……”俞谘皋對楊天拱拱手,想說什麽,也不知能說些什麽,隻好長歎一聲。
說話間,大力神號已經與對方左上角到了五百步內了,大力神號上的指揮官是當年馬朝手下的奴仆,阿拉伯人熱依木,他可早已不是當年吳下阿蒙,經過四年多的軍旅生涯,已是海軍二團團長,單筒望遠鏡裡,對方左上角有近二十艘十丈的大船,估算下距離,熱依木用純熟的漢語下令:“實彈準備,集火攻擊最邊上的兩艘敵方大船。”
“是。”
“這天朝反賊……不好打啊。”對面船隊中央豎面一百步,一艘十丈戰船的甲板上,一名身穿鎖子甲的矮個將軍喃喃自語,這些長二十到三十丈的炮艦,下面竟然還有船槳,不好打,不好打啊,他剛才觀對方變陣,竟如此之快,想必是那船槳在起作用。
“這種船是怎麽做出來的?”他臉上滿滿的不可置信,這種船隻,絕對是為海上殺戮而生。
“將軍,這一仗,就看咱們的火船了。”他旁邊一人也是一臉嚴肅,他們的大船,隻能借助風帆之力,而且是硬帆,轉向不易,他們的火船,卻是人工劃槳,而且船體小,不易被對方的火炮打中,隻要能靠近,就能燒掉對方的炮艦,這一仗,關鍵在火船!
將軍心中默念,一定要將那反賊消滅在海上,隻要他死了,天朝自會瓦解,我大明就少了心腹大患。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開炮!”
“哧哧~嘣嘣嘣!!!”六十門早已經準備好的十八斤重炮轟鳴海上。
六十顆十八斤的炮彈極速跨過四百步的空間,“哢嚓!!!”二十二顆炮彈真真是極速的砸在船隊左上角最邊上那一艘大船上,船體直接被十顆炮彈轟穿,剩下十二顆炮彈砸透船體後,砸在人身上,“噗噗噗!”輕松犁出幾條血線,船上不少人隻覺得身旁一陣微風吹過,回過神來後,“啊啊啊!我的胳膊!我的腿!”
被轟中軀乾正面的,直接就死透了,而那些被炮彈擦中身體邊角的,怔愣幾秒後,才感覺出身上少了一部分,有的沒了胳膊,有的小半邊身子被轟穿,一時不得死,有的大腿被轟爛摔倒在地,劇痛襲來,痛的他們不得不嘶吼著:“啊!!!”
第二艘大船被十九顆炮彈光顧,也是轟開船身,犁出血線,慘叫連連,最重要的是,這兩艘船開始進水了。
大力神號開完炮後,繼續向東偏北領頭航行,過了五分鍾,大力丸號到了四百步了,“開炮!!!”
“哧哧~嘣嘣嘣!!!”艦體反方向後仰,六十顆炮彈轟向第三第四兩艘大船。
“哢嚓!噗噗噗!”同樣的場景再度出現。
三分鍾後,雷田號跟後面的有容號都到了四百步內,“開炮!!!”
“哧哧~嘣嘣嘣!!!”
各二十顆炮彈轟向各自的目標:“哢嚓!噗噗!”
“啊啊!!!”慘叫聲再起。
過了兩刻鍾後,五艘炮艦開完炮,成弧線已經繞到對方船隊左側,這就等於明軍船隊的左上角正面跟左側部分,全部暴露在天朝海軍的炮火之下,而他們的大船,上面有炮,是那種佛朗機大銃,有五六門,可四百步的距離太遠,隻能望洋興歎了。
“哧哧~嘣嘣嘣!!!”
漸漸的,整個船隊正面跟左面被覆蓋在天朝艦隊的炮火之下,哢嚓!噗噗!啊啊!聲不絕,那旗艦戰船甲板上,那將軍跟旁邊手下一臉鐵青,他們純粹在被動挨打,目測已經有四十幾艘大船中船被對方轟爛了。
他們如今隻能看火船的了,第一波,近二百艘火船已經到了各自目標的二百步之內,快了,隻要靠近,隻要靠近!
“啪~”一朵浪花飛濺到楊天臉上,雷田號對面二百步內,七艘最長不到兩丈的火船劃槳而來,楊天嘴角一絲冷笑浮現:“散彈準備,校準後,一輪齊射!”
“是!”
一層船艙內,一包包十克重,共五百枚鐵彈塞入炮口裡,堵實,左右看看,準備就緒,炮口放平略向下,“開炮!!!”
“哧哧~嘣嘣嘣!!!”
五百枚乘以二十,上萬枚散彈極速出了炮口,十二斤的重炮口!瞬間跨過一百步出頭的空間,五百枚散彈的相互作用力下,到了這瞬間爆開,成彈面極速彈射,上萬枚的散彈網,極速轟在二百步內的海面上。
“噗噗噗噗~”“當當當當~”
極輕,極脆的穿透聲響起,七艘火船,船體還有那上面的三四人,全部被打成了篩子。
“哧哧~嘣嘣嘣!!!”
排頭大力神號轟鳴了,六十門十八斤重炮,轟出近五萬枚散彈,交織成彈射,肉眼可見烏怏怏一張烏黑色的網,極速轟在橫面近九十步,豎面二百步內的一切人,船,物。
“噗噗噗~”最重的重炮,帶來的是最多的火藥,火藥爆炸後,帶來的是最大的動能,五萬枚散彈極極極速轟透網中的一切。
“啪啪啪!”大多數散彈極速砸在海面上,發出清脆的響動,一刻鍾內,第一批火船,幾乎全軍覆沒,而後面的火船,再無人敢上前。
明軍船隊,始終在四百步開外,這時,天朝艦陣已經正式包圍了明船隊正面跟左面。
“完了,完了……”旗艦號上那個矮個子將軍面色如土,嘴裡喃喃自語,細看他那兩片嘴皮子,毫無血色,哆嗦的厲害,身旁他的手下也是差不多臉色,對方太強了,不光是打不過,怕是多半會全軍覆沒,雖然在近海,可船隻轉向哪有那麽容易,而對方,船槳劃動,靈活,快速,加上船上的硬帆軟帆,他們都是打老了海戰的老手了,正如他們將軍說的,完了,全完了。
一刻鍾後,一聲必死無疑中竟出現一線希望的驚喜:“將,將軍,他們,他們後退了!”
船隊左面跟正面海面,對方‘明晃晃’的向西南行去,過了會,對方重新成菱形艦陣隔著八百步對著他們。
“多,多謝。”將軍,小兵,都是不自覺的說出謝字。
小半個時辰後,損失了四十艘大船,一百艘中船,三百艘火船的明軍水師漸行漸遠。
甲板上,俞谘皋一臉感激的看著楊天,拱手一輯到地:“大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