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喂”
“喂――”
姬楽聽見有人在叫他,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原來自己又著魔了。
這算是他那場大病留下的遺饋之一。莫名其妙,不分場合的就會魔怔住。
“你有病。”
這小姑娘又開始自說自話。
“我病剛好,不要胡說。”
姬楽反駁道。
少女看著姬楽的“神庭”、“印堂”、“水溝”、“承漿”四點一線,皺了皺眉頭,嘀咕了一句“怎麽又看不到了”。
這句話姬楽聽得一清二楚,但他裝作什麽也沒有聽到。和小孩子打交道,最怕認真二字。
岫奴從小生長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她遇見的人都是可以做她爺爺奶奶一輩的“老人家”,就算偶爾能夠碰上年輕點的“外門”的子弟,他們也都知道她是這一代的傳人之一,誰也不敢對她有什麽冒犯。
長此以往,就讓她保持了一顆純潔無瑕的赤子之心。
可人總要長大,宗門內的傳人都必須入凡世,滔紅塵。有很多不世出的天才都倒在這一關,有人難過情關;有人被世間的繁華遮蔽了雙眼;還有的人,悲天憫人,最終被絆在凡俗,終究無法脫身。少女也要經歷這一關,否則就無法領悟到修行的真諦。
岫奴的這次任務,原本只是她入世前的一次小小的試煉。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從姬楽出宮到他遇見少女。設計這次“巧遇”的淳於越原本以為天衣無縫,可沒想到,別的地方都沒有出問題,就連他那傻兒子也表演的惟妙惟肖,偏偏環節中最關鍵的地方,少女本身,偏離了整個計劃的軌道。
淳於越眼看著太子楽帶著少女,小宦官帶著自己兒子,各自離去,卻無可奈何。太子當眾出聲言明自己的姓氏,他總不能強行派人把他留下來吧。
淳於氏,源自薑姓,本是炎帝的後代,以國名為姓,周武王滅商後,把原夏朝斟灌國薑姓淳於公封在州邑,建立州國,因位居公爵,世稱州公,亡國於杞,亡國後,其族人以原國名命姓,稱淳於氏。
淳於氏近三代人,定居在洛邑城中,淳於越是曾經建國的州公直系後人,即便是家道中落,也保持著士的地位,他的父親淳於仡一度擔任過洛邑縣的縣師,位居下大夫,在這洛邑城中也算是一方豪強,鍾鳴鼎食之戶。淳於仡替自己的兒子娶了宋國子姓女子,這女子是子罕後人,家中巨富,她帶來的嫁妝中有一項是造酒之法。自大夏國君少康始作秫酒,酒就作為一種用作慶賀時候的飲品傳承下來。
成湯代夏,建立大商,酒的造法自然而然被商人所獲。商人善利,他們在數百年時間的實踐中,將造酒之法發揚光大,分成了數個有名的分支,宋國的建立者徽子子啟就是其中之一。
大周建國之後,公旦因為酒釀泛濫,商人酗酒成性,以至於演變為亡國的因子,於是下令禁酒。
可酒作為一種時尚的飲品,有禁無止,姬旦隻好收攏天下所有釀酒法歸鎬京,以官營酒,嚴格禁止私人釀造,買賣之。這才刹住天下爛飲之風。
大周尚古,周公姬旦一直希望能夠建立一個民風淳樸,人人安家樂業的國度,可這樣的理想國在人們不斷勃發的物欲中漸去漸遠。被子姓諸氏一度隱藏的造酒之法也重新現世,成為他們斂財的重要手段。
子家為何將造酒之法作為嫁妝送給了淳於仡?這稱得上是一筆重禮,
可淳於家只是一介破落貴族,堂堂宋國子家,哪怕淳於國尚在的時候,也不一定會放在眼裡。這件事,說起來,淵源頗深。 淳於氏之所以舉家搬到洛邑王城,乃是因為家中有一位子弟被岫奴同門師長看中,收為弟子。而岫奴的這位師長彼時是大周司寇,是為周卿。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於是本已經破落的淳於氏,就從故居淳於城搬到了王都中發展。
但天有不測風雲,淳於家的這個弟子在他外出試煉的時候,遇到人禍,最終死在了刀戈之下。不過人雖然死了,香火情誼還在,那位師長在離官歸山之際,將淳於氏收作外門的雜役家族,專門為他處理凡俗中的事情。淳於氏憑借著這位的人脈,迅速在洛邑扎根立足,成為鼎盛之家。
而故事中的另外一個主角,子家。他們本是王族,千百年來在宗本內早就經營出一脈子弟。而這一代,竟是有子弟直接被選中成為了聖女。
作為和聖女同代之人,淳於仡的獨子淳於越參加過“蓮選”之後,和聖女暗生情愫。但沒想到,聖女早就有婚約在身,兩個人之間的情愫被子家發現之後,硬生生扼殺在萌芽之中。
也因為這個原因,通過了“蓮選”的淳於越沒有在第三年舉行的“勾名”這一環節被任何人挑中,他兩邊失意,灰心喪氣的回到了家中。然而沒過多久,子家就送來了一門親事。
明眼人都看得懂,這是一種變相的補償,所以子家才會送出造酒之法這樣貴重的陪嫁。淳於越當時萬念俱灰,他的父親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這門親事,兩家協定婚期,幾個月後,他就稀裡糊塗的進入了洞房。
說來也奇怪,渾渾噩噩的淳於越在被推進新房的時候,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可新婚一夜之後,第二天新人為高堂敬茶,一個喜氣洋洋的淳於越出現在人們面前。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兩位當事人,誰也說不清楚,只是大家後來都發現,淳於越對於自己的夫人很尊重,而他們夫婦二人也一直相敬如賓。
誰都不知道的是,聖女在同一天,也舉辦了一場婚嫁,她的夫郎究竟是誰,知情人都諱莫如深。後來聖女難產而亡,隻留下一女,被“直夜人”收做弟子,因為這個女嬰小時候實在太不好看,“直夜人”就叫她醜奴兒,而她的大名叫做江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