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說呢,醒了沒有?”
“這個我倒不清楚。”
子臼回了一句,他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去看過孟說的情況。子臼知道,孟說與秦王事變有關,他是聰明人,姬楽沒有吩咐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越殂代皰。
這和他從小生長的環境有關。他的父親子安,也叫公孫安,是宋桓侯子辟之孫,戴氏代宋之後,桓侯的子孫在宋國受到了排擠,歸野的歸野,外奔他國的也不在少數。公孫安就是其中之一,他從宋國出奔,先是去了齊國,但彼時齊國和執政的戴氏關系尚可,戴氏請求齊王歸還出奔的宋國公室成員,公孫安是桓侯子辟的嫡孫,在繼承王位有些極大的號召力。戴氏為了以防萬一,想要將這些同宗子弟約束起來。
公孫安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匆匆從齊國轉道魏國,最終來到周國,憑借著自己士人的地位在周國慢慢扎根。
幾十年年過去了,戴氏已經坐穩了宋國的君位,這些外流的子姓弟子也慢慢開始回歸宋國。
子臼的祖父子安就是如此。他回國之後,以大夫的身份在內朝供職。子臼從小就跟著父親輾轉各國,在他落魄的時候,見慣了世間之冷暖,父親的戰戰兢兢和如履薄冰對他的性格造成很大的影響。歸宋以後,公孫安的家中重新變得門庭若市,這讓已經懂事的子臼更有三分城府。
他拒絕了子安讓他去宋國公學讀書的建議,而是主動請纓,要來周國打理子安這幾年在洛邑置辦的產業。
子安對於這個從小跟著自己吃苦受累的長子心中也多有抱歉,即便心中有些不舍分離,但他還是答應了子臼的請求。
子臼十四歲的年紀從宋國重返洛邑,很快他就看著自己的玲瓏手段在洛邑城中混出了一些明堂。接著他捐金,從周公室那裡買來了一個公士的名號。成為了洛宮之內一名殿士。
大周的殿士,幾乎都是一些鍾鼎之家的子弟擔任,他們在家中本就受人擁簇,一個一個自然是眼高於頂,子臼雖是大夫之子,又在洛邑小有聲名,但這些對於公家子弟來說,就有些不夠看了。
如果不是後來他和姬楽之間因緣巧合之下交好,或許在兩年之前他就因為一些爭執化作屈骨。
所以他對姬楽不僅是敬佩,還有一些深深的感激隱藏其中,只是大恩不言謝。
看著姬楽有些躊躇的模樣,子臼主動問道:“要不我再去看看他?”
姬楽搖了搖頭:“先不著急那個,這會你跟我一同去宮中。”
他想了想繼續說道:“這段時間小心一點。”
……
姬延讓姬楽很早的時候就過去,一是因為韓夫人的喪事,姬楽現在是他唯一的子嗣,韓夫人既喪,姬楽作為假子,應當披麻戴孝,這是禮,也是為人子得應有之義。還有一件事,秦人的公主少嬴在慌亂之中不知去處,少嬴和姬楽親舊,所以他想問問姬楽有沒有什麽頭緒。
姬楽來到太殿,聽過自己父親說過這兩件事之後,應喏離開。還未踏出外殿之際,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身影在後面把他叫住。
“少君請暫步。”
姬楽聽見聲音就停下腳步,他回頭看過去,原來是黃太公。他沒等黃太公走過來,而是主動迎上去。
“太公慢行。”
只見黃太公面白無須的臉上顯露一絲微笑,但很快就斂去。
“少君真是折煞老朽了。”
“怎麽會,太公從祖父起就在宮廷中照料,
楽乃是小輩,理當如此。” 姬楽把姿態放的很低,他想要和這一位搞好關系,就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太公留我有何事?”
本來姬楽想用指教二字回答,但他轉念一想,尊貴有別,自己畢竟是一國太子,妄自菲薄,引喻失義。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淑宮的老人想要出宮,我跟她說了,少君那邊還缺個知根底的。”
姬楽看著黃太公沒有什麽表情的臉,心中自然有數。
“那麻煩老公教她過來吧。”
黃太公點了點兩個人也不多說什麽,各自錯開離去。
淑宮如果他沒有記錯,那是韓國夫人之前居住的地方,黃太公話裡話外透露著淑宮中有知道些什麽的人存在。
姬楽從太殿中出來,庚九就在太殿外候著他,姬楽看了看庚九, 他本想讓庚九去淑宮尋人,但想到庚九還在王后宮中供職,讓他莫名其妙去淑宮恐怕會讓人懷疑。
姬楽這是不由得想到韓夫人宮中那些冤死鬼,他們是不是也知道什麽,才會被人滅口。就這樣,他一邊走一邊想,突然間想起了什麽,姬楽面色一變,不好,鄭娥有危險。
“庚九!”
姬楽急不可耐的讓子臼去準備車,他此刻的心早就飛到了北苑之中。
……
北苑中,在姬楽離開沒有多久,一名宮中的內宦來到姬楽的寢宮,他找到鄭娥,將她喚出來耳語了幾句,鄭娥讓對方先在外稍等,自己到殿中匆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妝容,就匆匆忙忙跟著對方離開。
鄭娥乘著車,那名宮人在前面駕車。兩個人有了很久,她聽著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少,突然間覺得不對勁。
“斷,不是說夫人要見我嗎?”
斷是那個宮人的名字,只不過此時他沒有回答鄭娥得問題,而是勒住馬,停下車,轉身鑽進車廂之中,一臉淫邪的看著鄭娥。
“是夫人要見你,只不過那個人是韓夫人。”
韓夫人?!
鄭娥一停,又驚又氣,轉瞬間明白了什麽。
“你――”
她話還沒說完,被叫做“斷”的內宦就充了上,兩隻手掐住她的脖子。
“救……救命……”
眼看著鄭娥兩眼外凸,快要接不上氣了,一個身影從外面飛快闖進來。
“誰?”
話沒落地,來人一刀刺進內宦的頸部,頓時,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