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上的商船過鈔關的時候，都要交稅。久而久之，光是稅錢就是很大一個數字。

　所以就有一些不法商家琢磨起了偷稅的事情。

　其中的一個辦法，就是把自己的貨物掛到那些免稅船的名下，這樣就可以不用交稅。

　掛名自然不能白掛，要給免稅船那一方一些好處。

　賈環的船免稅的，所以錢東家才找上了他。

　這種勾當，在大運河上是公開的秘密。許多人都這麽乾。甚至還有人專門充當這個行當的牙郎。

　一些官員的船隻，就時常給人帶貨。有的進京趕考的舉子，甚至都不用自己帶錢，只要能帶上幾條商船，就能湊夠趕考的費用。

　賈環之所以不帶錢東家的船，還是因為這一次跟賈雨村一起同行。

　這種方法雖然能得到一些錢，但畢竟是犯法行為。賈雨村知道了，就成了他手裡的一個把柄。將來對付賈府的時候，就會成為一樁罪行。賈環可不願意因為這幾個錢，被賈雨村要挾。

　“蓉哥兒，這樣的事兒傳了出去，有損於咱們府裡的聲譽，為了這幾個錢，咱們不值得，若是叫父親知道，定會訓斥咱們。”

　“也是，二老爺一向方正嚴明，那就算了吧。”

　錢東家在賈環這裡碰了釘子，就到賈雨村的雅間裡去了，沒一會兒也出來，垂頭喪氣的樣子，顯然也沒有談攏。

　賈環估計，賈雨村也跟自己抱著同樣的心裡，心存忌憚，怕被賈環抓住把柄，才會拒絕了錢東家。

　在酒家裡吃過飯，在蘆莊街上走了一圈兒，天色已黑，眾人就回到了船上，晚上就住在船上。

　賈蓉回來不一會兒，就帶著壽兒悄悄上岸，到青樓去了。

　賈環也知道賈蓉的目的，也懶得管他，就假裝不知道，在屋裡跟晴雯、春雨、冬雪閑聊。

　到了戌時，晴雯三個丫鬟告辭離去，賈環就放出副元神監視，開始打坐練功。

　戌時正，一陣馬蹄聲響，一匹馬在碼頭上停住，一個師爺模樣的人下馬，上了賈雨村的船。

　此人顯然跟賈雨村的隨從認識，隨從也不阻攔，師爺就到了賈雨村的船艙敲門。

　賈雨村起來開門，師爺進去。

　“孫師爺辛苦了，快快請坐。”

　“東翁不用客氣，鄙人為東翁辦事，理所應當。”

　現在的官員，一般都有個師爺，也就是幕僚。作用主要是幫助出謀劃策，處理一些專業性性較強的政務，協助管理下屬。

　級別較低的官員有一個師爺，級別較高的，有兩個師爺。一個是刑名師爺，一個是錢糧師爺。

　這個孫師爺，就是賈雨村的錢糧師爺。

　“長史那裡有什麽吩咐?”

　賈雨村問道。

　“就一件事，要東翁協助把銀子盡快送到京城。”

　長史?難道是忠順親王府的長史?

　“唉，他們要的倒是急，五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匆忙之間，哪裡能夠籌集齊全?”

　“長史給了三個月期限，不能再晚了。”

　“據說還有別人給籌集銀兩，忠順親王要那麽多銀子，究竟想幹什麽?他們似乎不缺銀子用啊?若是有三個人為他們籌集，跟咱們一樣，都是五萬兩，就是十五萬兩銀子，這麽大一筆錢，足夠乾成一件大事兒了。”

　“東翁，以鄙人之見，此事怕是與東宮有關。”

　“難道忠順親王真的在謀劃另立太子之事?”

　我靠，另立太子?事關國本，這可是大事兒啊。

　沒聽說皇上要另立太子啊，如果真的如此的話，可就跟謀反差不多了。

　賈雨村，人家忠順親王是皇家人，攪合這事兒不奇怪，你一個小小的應天府知府，要是參與此事當中，成了還行，若是敗了，可就死無葬身之地。

　這種危險的遊戲你也敢玩兒，也是鬼迷心竅了。

　“太子雖然仁孝，但懦弱膽小，做事不能當機立斷。太后雖然喜歡，但是皇上一向不太喜歡。所以周貴妃在就蠢蠢欲動，想用二皇子取而代之。”

　“如今皇上寵信周貴妃，朝中大臣也有廢立太子之說，想來忠順親王要錢，就與此有關。”

　“唉，他們一開口就是幾萬兩，這幾萬兩弄到手，談何容易?”

　“但是長史已經……，什麽人?”

　師爺說了一半，突然叫了出來，快速地衝到門口，一把把門拉開，一個身影剛要離開，孫師爺一躍而起，攔住了那個身影。

　“周斌，你竟敢偷聽我和老爺談話?”

　這個周斌，是賈雨村的隨從，一路上都隨船而行。

　“師爺，卑職沒想偷聽，只是想見見老爺，聽見裡面有人說話，就沒敢打擾。”

　“進來，跟老爺說話。”

　“師爺，時候已晚，不敢驚擾老爺，等明日再找老爺說話。”

　“哼，周斌，你是心裡有鬼吧?快快進去。”

　周斌猶豫了一下，進了賈雨村的船艙。

　師爺堵在門口，似乎防著周斌逃跑。

　這個孫師爺，身手倒是不錯，不僅僅是個文弱儒生那麽簡單。

　“周斌，你找本官到底何事?”

　賈雨村沉著臉，口氣嚴厲。

　“這個……，卑職家慈有恙，想來跟老爺告假，回到金陵之後，歇息半月，回老家侍奉家慈。”

　“哦，原來如此啊。為人子者，理當孝順為先，本官準了，回到金陵之後，你便回家去吧。”

　賈雨村露出微笑，揮揮手，跟孫師爺點點頭。

　“謝老爺成全，卑職告辭。”

　周斌走到門口，孫師爺讓開，周斌出門，孫師爺跟了出去。

　沒走兩步，孫師爺身上突然飄出個身影，附身到周斌身上。

　周斌象失神一樣，呆呆站了片刻，就向船邊走去，毫不猶豫地邁步，掉進水裡。

　頃刻間，水面伸出一雙手，把周斌拖進水下，水面恢復了平靜。

　整個過程當中，周斌沒有半點兒掙扎。

　沒一會兒，周斌的屍體漂了上來，一個影像從屍體上透出，重新鑽進了孫師爺的身體裡。

　這個影像從孫師爺身上出去之後，孫師爺就像個僵屍一樣，一動不動。直到這個影像回到體內之後，孫師爺才恢復了活力，回到賈雨村船艙裡。

　“東翁，周斌已經失足落水身亡。”

　“哦?怎麽這麽不小心?唉，算了，明早有人起來發現，再打撈上來吧。他是何人?”

　“鄙人推斷，可能是錦衣軍的人。”

　孫師爺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活力。

　“錦衣軍?難道皇上會注意到我了?不會吧?”

　賈雨村有些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地位，似乎還不值得皇上花費多少力氣監視。

　“也許不是皇上，只是謝鯤的主意。”

　謝鯤就是錦衣軍指揮使。

　“算了，總之小心辦事就是了。”

　“東翁若是沒有其他事情，鄙人就告辭了。”

　“謝謝孫師爺。你要的童男童女，到了金陵之後，自會奉上。”

　孫師爺出了船艙就上岸，騎馬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