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一件件名貴瓷器,落地粉碎,碎片四濺!
一名名家丁、婢女,依次伏身跪著,瑟瑟發抖,戰若寒蟬。
元成器猶似一頭怒獅,怒目圓睜著,眼白泛起血絲。胸口在起伏之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愚蠢!”
“愚蠢啊!”他虎目開闔,惡狠狠瞪著元子述。
“擅自動兵,圍殺方國端,一世英名,就這樣讓這個不肖子,敗壞的一乾二淨。”
“蠢!!”
此時此刻,若非他只有元子敘,這麽一根獨苗兒。
元成器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就活劈了這一不肖子。
騙殺大將,這可不是什麽好名頭。
元子述此舉,不吝是讓他數十載辛苦,一朝盡喪。
元子述垂頭低眉,道:“父帥……”
看著元子述,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元成器愈發氣悶,上前一腳踹倒元子述,粗暴道:“老子特麽不是你爹,你特麽是老子爹。”
元子述諾諾訥訥,道:“父帥,息怒……”
“息怒?你讓老子怎麽息怒……”
“私自調兵,圍殺大將,述兒啊,述兒……你可真是長本事了!”元成器重重的,喘了兩口氣,幽幽的說道。
“……長本事了,”
驀的,元成器冷冷開口:“怎麽,是不是看著老夫,還剩最後一口氣,你這孽障等不及了?”
這話一出,讓元子述渾身一冷,渾身汗毛陡然直立。
這一刻,元子敘是真的慌了!
倘若老父,依舊怒不可揭。這還代表著,事有斡旋,老父對他仍留一線期望。
而一旦老父,再也不打不罵,只是冷眼旁觀,這才是真的危險。
元子述能調動帥府衛兵,不是因著他人格超卓,可以讓眾軍信服。只是因著,他是元成器獨子,僅此而已。
“父帥,兒子絕無此心,絕無此心啊……”
元子述嚇得,不住磕頭,不敢有一絲一毫猶豫。
敏感如他,儼然察覺到,一抹深沉殺意,自老父的眸中閃爍。
自古權位名利,能讓父子相仇,兄弟相殺。元子述縱是元成器獨子,也不敢觸碰這一禁忌。試一試元成器,會不會對他,也狠下辣手。
當然,元成器也不至於,真的壞了自己獨生子的性命。但一輩子幽禁,還是能狠得下心的。
元成器幽幽歎息:“我知道,你一直都嫉恨國端。認為我偏愛他,對你則過於苛待。”
“然而,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啊,我能苛待你嗎?”
老帥身軀一頓,癱坐床榻上,道:“你啊……幼年喪母,為父又把一腔心血,都傾注在了反魏大業,忽略了你的感受。”
元子述感到一絲恐懼,帶著哭音,道:“父帥……父帥……”
元成器粗糙大手,輕撫著元子述上額,呢喃自語:“一步錯,步步錯,你的性子,從根上就長歪了。”
“我要是把基業,全都交付給你,你能守住?”
看著元成器自言自語,元子述心神繃緊,愈發恐懼,面容幾乎扭曲,淚水模模糊糊。
感受著元子述的顫抖,他撇了一眼元子述。
“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做都做了,何須畏首畏尾。”
他徐徐的,吐出一口濁息,悲涼一笑:“你這性子不行啊……還差得遠呢……”
“爹這就教教你,
如何才能做一個,真正合格的義軍大帥。” 元子敘慌亂不已,道:“爹,爹,”
元成器不再理會元子敘,沉喝一聲,道:“來啊……”
“在!!”一群身著赤紅鎧甲的衛士們,頓然湧入內室,衣甲稀疏作響。
“封鎖闔府上下,清洗府中內務,”
一隊甲士沉著臉,抽出腰刀,如狼似虎一般,驅趕著屋中,戰戰兢兢的奴仆侍婢們。
“府中人員混雜,一些不清不楚的人,都讓他消失。”老帥冷厲的目光,猶如蒼鷹,巡狩天際。
這一些奴仆們,還要經過一系列排查。除了個別極少數之外,這帥府之中的人,是必須要‘消失‘’的。
這也是為了,最大限度封鎖消息,不讓其他將領警覺。
一旦讓軍中大將,知道騙殺方國端之事,他也就失了最後的大義名分。甚至最後事態發展,也會一發不可收拾。
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元成器把這一句話,展示的淋漓盡致。
數十載摸爬滾打,能有著今時今日的基業。元成器心腸的冷硬程度,絕對超乎任何人想象。
隨即,元成器厲聲道:“封閉四門,偵騎四出搜巡,一家一戶排查。挖地三尺,也要把方國端,給我挖出來。”
“找到之後,不用再令,就地格殺!”
元成器的果決,儼然超乎元子述想象。
元成器一直對方國端,栽培有加。兩者感情深厚,全軍上下誰人不知。就連元子敘這親子,都要羨慕嫉妒幾分。
沒想到今日,元成器竟然能毫不猶豫,將屠刀對準方國端。如此雷霆舉措,讓元子敘愕然無言。
然而,這些甲士們,都是元成器的心腹死忠。沒有一絲詫異之意,也不見驚訝之色,只是一言不發的轉身而去。
元成器看著獨子,一臉茫然無措的神情,一股深深的疲憊感,油然而起。甚至就連想要訓斥這逆子,也沒了這個氣力了。
“擅殺大將……看來煌煌青史之上,老子的一個‘昏聵’之名,是少不得了。”
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在徐徐回蕩。
…………
永街巷,一處偏僻屋舍,荀少彧負手,凝重的望著窗外。
“終於,還是下手了!”
似乎如釋重負一般,荀少彧苦澀一笑。
這一處屋舍,是荀少彧多年之前,就暗中預備的。其無論鄰裡,或是各種親疏關系,都已經混入了他的人手。
若非如此,荀少彧也不能,在一路打出帥府之後,還能有這麽一處落腳之地。
荀少彧眸子中,殘留一絲陰霾,捂著胸口,低聲呢喃:“不過,那一掌,也是夠狠的。”
他著實沒有想到,會在帥府遇襲。這才讓元子敘,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帶著的五十衛士,也僅剩下重傷的三人,輕傷的兩人,可謂慘烈之極。
而伍管家的內家造詣,也讓荀少彧吃了不小的暗虧。荀少彧最後的一刀,已是窮途末路。
最後,荀少彧活著,而伍管家則是一刀斃命。
“一氣混元勁初窺門徑,兩百零六手煉骨,也是讓我受益匪淺。一個勢均力敵對手的催化,外家巔峰指日可待。”
荀少彧半步巔峰,只差半步就能邁步煉竅穴之境,入那外家極致。
伍管家這一掌,雖然讓他受了不輕的傷勢,但何嘗不是讓他,看到了前路方向。
一朝一百零八大枚大竅,全部凝煉,精神入神,這才是真正的大收獲,可一探人身之妙。
“事急從權,只要這一百零八枚大竅凝煉,在主世界……嗯?”
陡然的,一絲晦暗,漫無邊際,遮蔽而來,似乎讓荀少彧的心神,都沉重了三分。
抬眼望氣,石鏡之內,赤氣絮繞不止,一尾赤鯉,吞吐赤氣。一絲絲威嚴,在赤鯉不經意間,展露出來。
本來,已經退去的灰霧,不知何時,猶如一片片烏雲一般,籠罩在赤鯉之上,烏壓壓一片,沉重而壓抑。
“這是……不好……”
深沉的危機感,讓荀少彧面上,驟然一變。這一種氣機變故,讓荀少彧如墮深潭。
“來人,”
荀少彧神色肅重,對進屋的侍衛,道:“立刻收拾行囊,不……現在任何雜物,都不要了,全部舍棄,立即離開這裡。”
發生了這等事,荀少彧想要脫身鄴縣,都是極難的。
侍衛拱手,道:“諾!”
荀少彧沉吟一會:“看來,這是老帥親自出手了。在鄴縣之內,能讓我的境遇,如此狼狽、險惡的, 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氣數之變,一般望氣之人,算人不能算己。而且罪孽惡果一壓,五蘊皆迷。見、聽、聞,都是虛妄。
‘對’即是‘錯’,‘錯’即是‘對’,很難分清真假虛幻,這即是望氣之人的弊端。
然而荀少彧的石鏡,只是器物,並非神通道術。
能直接觀看,天地氣運轉變,而不受任何外力影響,這才是最難得的。
“這麽說,是帥府之內的某些人,讓老帥也不得不動了。”
荀少彧心思轉動,一瞬間,就想到了關鍵。
以老帥的脾性,本就不需要做下,此等陰私之事。但老帥身邊人,就未必會如此了。定然是那個身邊人,讓老帥不得不出手,徹底下了殺心。
老帥和其他人的分量,畢竟是不同的!
一旦老帥下令,大索全城,荀少彧可沒信心,能躲得過大軍巡查。
…………
踏——踏——踏——
一隊隊的甲士,湧入各大街巷,赤色皮甲,明晃晃的,如同一片血紅。
“大帥有令,大索全城,緝拿刺客!”
“……大索全城,緝拿刺客!”一個個傳令兵,騎著馬駒,在巷子不斷喊著。
這一刻,軍隊深藏的獠牙,終於露了出來。
大軍一動,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碰!碰!!
一家家房舍,被兵卒們一腳踹開。
百姓黔首們只能瑟瑟發抖的,躲在一處角落裡。看著這些義軍們,猶如一匹匹,泛著綠光的餓狼般,肆虐著周匝的一切。